第二百一十五章纽蒙迦德的高塔
两个带兜帽的身影在呼啸的朔风中逆向前行,他们在爬一座荒芜的山坡。
少年的声音随风传来。
“祖父,我还没来得及问您呢。前天,丹玛斯先生那里收获如何?我看您那天好像有点不太愉快。”
“没什么收获,我猜他名不符实。他对着我胡言乱语了好一通,最后,竟然说我们两个缘尽于此了。他说,他下次再得到我的消息,是在报纸上得知我死于龙痘疮的消息。”
老人不高兴地说,脸上的褶子堆在了一起。
“我猜他是喝酒喝多了,完完全全在胡说八道!拿龙痘疮这种常见的老年病来糊弄我。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巫师不是死于这种病的?”
“哦,我猜,大多数的预言家,基本上都是在赌概率。”少年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宽慰自己的祖父。
“你是对的,孩子。我想他大概不知道我手里已经有治疗药剂了。看来,他不怎么看《实用魔药大师》这本杂志。”
老人用一种傲慢的语气说,“这个法国神棍——浪费了我的好酒和时间——我算是看走眼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带你去巴黎拜访那位魔杖大师呢!”
少年跟在他的身后,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这么说,那个丹玛斯先生倒是有几分真本事——前世,祖父就是因为这个病因去世的。
然而今生,大概率不会了吧?德拉科惊疑不定地看了祖父挺直的背影一眼,偷偷劝说自己。
斯内普教授这个首屈一指的魔药大师所出品的药剂,无论何时都是值得信赖的。
正想着,他已经随祖父跋涉到了山坡顶端。
山坡顶上矗立着一座乌黑的、令人生畏的、巨大阴森的高耸建筑,建筑上有着高高的屋顶和许多牢房式的小窗口。
这里无疑曾是一所监狱。然而,德拉科不得不注意到,这里显得冷冷清清,半个守卫都没有,似乎已经废弃多时了。
烈烈的风中,老人的一缕铂金色头发溜出了兜帽,随风飘扬。阿布拉克萨斯拄着他的手杖,转过头问:“小龙,你知道为什么在我们离开欧洲前,我要重新带你回到奥地利,特地带你来看一眼它吗?”
德拉科停下脚步。他眯起眼睛,看着那座冷峻、漆黑、远离人烟的塔楼。
在塔楼入口的上方,刻着一句话:“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正是那位声名远播的黑巫师盖特勒·格林德沃的名言。
这里是纽蒙迦德。
一座与阿兹卡班齐名的、人尽皆知的、历史悠久的欧洲巫师监狱。
“不是完全明白。”德拉科斟酌着话语,对他的祖父毕恭毕敬地说,“但我相信,您此举必有深意。”
“孩子,你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拥有数之不尽的记忆。”
沉默了一会儿,阿布拉克萨斯轻声对他的孙子说,“我想让你看看,盖特勒·格林德沃现在居住的地方。看到那塔的最高处了吗?据说,里面只有一张石床和几张破毯子。这位昔日的初代黑魔王自1945年起就住在那里。”
“他还活着吧?”德拉科问。
他清楚地记得,前世的黑魔王还曾经特地去寻找过这位“初代黑魔王”,并因此错过了被抓到马尔福庄园的哈利,为此相当恼怒。
“他还活着——起码我上次听说他的消息的时候,他们说他还活着。”阿布拉克萨斯淡淡地说,“但我恐怕,他已经生不如死了。我听说他落魄得不成样子,完全不是当年雄姿英发的模样。”
他打量了一眼身边那个若有所思的少年,继续说,“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曾祖父,曾经非常欣赏他。不是谁都有勇气和实力提出口号,要推翻《国际保密法》,建立一个由巫师领导的全球等级秩序,由巫师来统治麻瓜的。”
“是啊,有些书上说,那是盖特勒·格林德沃的理想。”
阿布拉克萨斯哂笑一声。“理想——可能吧。然而,你看,他怀揣着伟大的‘理想’,喊着无比响亮的口号,为什么会沦落至此——谁打败了他?”
“阿不思·邓布利多。”德拉科迅速回答,隐隐地明白了祖父此行的用意。
这一路上,祖父一直都表现得云淡风轻,对他未曾多加管束,更从未提及德拉科与父母的那些争执。
现在,在这即将归家的时刻,祖父大概是打算要和自己谈谈心了,德拉科心中暗忖。
“没错。”阿布拉克萨斯说,“世人皆知邓布利多的伟大,歌颂他打败格林德沃的英勇,却不知这伟大背后的尘烟往事。孩子,你要听点儿真相吗?”
德拉科看了一眼自己的祖父,谨慎地说:“愿洗耳恭听。”
阿布拉克萨斯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复杂之色。
他沉默半晌,忽然问:“好孩子,你知道什么是血盟吗?”
“这应该是一种古老的盟誓吧?”德拉科说。
他隐约记得,他似乎在家里图书馆的某本古老的魔法书籍里,看到过这个词汇。
“这种盟誓,以双方交融的血液为盟。立下盟誓,意味着绑定双方,永远不能与对方为敌。”老人的脸色严肃起来,“它是威力强大的魔法,其中一人,哪怕出现一丝背叛另一人的念头,都会遭到反噬。”
他缓慢地、郑重地说,“这魔法非常危险,往往是冲动的产物,并且无法可解。这是任何巫师都务必要小心的那类魔法,也是绝不能随意施展的魔法。听清楚了吗,小龙?”
德拉科有些迷惑地点点头——祖父为什么会忽然提及这类魔法?
“某届国际魔法联盟主席选举的时候,邓布利多曾与格林德沃在会场交手。那时候,我还是个霍格沃茨的学生,没有机会目睹那样的场面。但是,你曾祖父从不缺乏关系紧密的朋友。”老人缓缓地说,“某一天,他的那个朋友——那个在会场目睹了一切的朋友,酒酣耳热之际,告诉了你曾祖父一些内幕——”
阿布拉克萨斯看着自己孙子不解的目光,似乎存心要卖关子,吊德拉科的胃口。
“那可是非常有趣的内幕。”老人轻声说。
德拉科当然清楚祖父的脾气。
他适时地表现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以满足自己祖父的恶趣味。
阿布拉克萨斯观赏着自己孙子脸上出现的难得一见的惊诧表情,轻描淡写地说:“你可知道,人人称颂的伟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曾经与黑魔王盖特勒·格林德沃,结成了血盟?”
德拉科愣怔了几秒。
“真令人惊讶。”他强作平静地说。
然而,阿布拉克萨斯从少年不断眨动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他平静面容下所隐藏的惊讶心情。
德拉科对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认知维度,分为非常撕裂的几个阶段。
在他年幼的时候,邓布利多并不是他关心的重点,他仅仅是一个符号,一个学生们口中盛赞的霍格沃茨校长,一个巧克力蛙画片上的集卡人物。
他偶尔会出现在父亲的口中。曾经身为霍格沃茨校董之一的卢修斯会用一种憎恶的语气,在餐桌上向母亲纳西莎抱怨邓布利多。
“他完全没有领导和管理学校的能力!”他扭曲着脸说。
紧接着,卢修斯就会长篇大论地吐槽邓布利多又不合理地雇佣了什么不靠谱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师,或者在霍格沃茨引进了什么过度危险的魔法物种;即便卢修斯后来被踢出了校董事会,这种吐槽也从未停止过。
然后,在这种“吐槽邓布利多”的家庭氛围中,时间一晃到了六年级。
德拉科从黑魔王手中接到了那个可怕的任务,从一个“听父母抱怨邓布利多”的无忧无虑的孩子变成了试图去“亲自暗杀邓布利多”的满心绝望的食死徒。
那一年里,他一边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一边疯狂地了解着有关邓布利多的一切。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他行为中所有的细节,试图弄清楚这位表面有点疯疯癫癫的霍格沃茨校长的喜好,以伺机完成那个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德拉科本以为自己会死的。
虽然在表面上,他努力、执拗、疯狂地尝试着去暗杀邓布利多,他的心里却隐隐约约地清楚,自己根本办不成这件事。
连黑魔王自己都办不成的事情,他又如何办得成?
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承认,那时候他心里一直知道自己是在送死。
他从来都不想死,可他没有办法。
假如他这样飞蛾扑火式的行为,可以让黑魔王满意,可以让爸爸活着从阿兹卡班回来,可以让妈妈的生命不再受到威胁,可以让马尔福这个姓氏重新被人尊敬而非被人鄙夷,他愿意一试。
哪怕去送死。
哪怕没有明天。
然而最终,邓布利多竟然不可思议地殒命天文塔,坠落高台。
他永远忘不了当时的场景——泛着绿光的黑魔标记下邓布利多死亡的那刻——它成了德拉科·马尔福永久的梦魇。
自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德拉科无法再接受谈论或者听到“邓布利多”的名字。
七年级的时候,某一天,德拉科无意间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过一则消息,说丽塔·斯基特采访了巴希达·巴沙特,据此写了一本有关邓布利多的书——《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
那本书里似乎有相当多关于邓布利多及其家族的秘辛,可他并不敢去看。
他光是扫到报纸上那个名字就已经要崩溃了。他几乎是立刻就把那报纸给扔了。
现在回想起来,德拉科有点儿后悔了。那时候,他真该看看那本书。
虽然丽塔·斯基特经常满嘴胡话、捕风捉影,可就像赫敏说的那样,有时候看看她的报道,能提醒人们注意到一些以前从未留心的细节。
话说起来,赫敏也的确从这些细枝末节的胡扯中找到了信息点,发现了巴格曼的不对劲儿。
想起那个女孩,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微微高兴,并竭力在表面上维持冷静的神色。
阿布拉克萨斯正用探究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的孙子,心中对他暗暗满意。
大多数的人,听到这样奇异的消息,第一反应恐怕是大惊失色,或者世界观崩塌;德拉科却表现得很沉静,只是在眼睛里微微表现出了几分惊讶,便很快收敛神色了。
可塑之才啊,阿布拉克萨斯想。
“喜怒不形于色”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它是个极其优良的品质——小龙比他父亲要强得多了。
“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继续问,想要引导德拉科继续思考下去。
“意味着,邓布利多曾经与格林德沃是至交好友。”德拉科说,看了一眼那黑黢黢的高塔顶端,“他们曾经志同道合。”
“也许不止是至交好友那么简单。假如你能清楚血盟的仪式过程,你就会知道,远远比你想的要复杂。有一些传言……算了,不提也罢。”阿布拉克萨斯轻飘飘地说,担忧地瞥了自己的孙子一眼。
他重新把话题扯了回来,对德拉科正色道,“总而言之,邓布利多是个非常复杂的巫师,远比你想的要复杂。他的心思过于深沉,谁都不知道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祖父,您放心,我知道他不简单。”德拉科低声说。
“我恐怕你的认知还是过于简单了。他的法力强大,甚至连血盟都能背叛。没错,不用惊讶,他竟然把这盟誓解开了,却毫发无伤。”阿布拉克萨斯忧心忡忡地说,“我们必须要对他怀有警惕。他是一个非常不可控的人,同时又是那种可以利用一切的人——我能嗅到那种不择手段的味道。”
祖父似乎一直都对邓布利多颇为忌惮,德拉科默默地想。
“他出身于一个古老的家庭,不是吗?”他问祖父,“我以为您会对这种古老家族很有好感呢。”
“他的家庭传承是很古老,可传到他这一辈的时候,已经非常不成体统。他的父亲珀西瓦尔·邓布利多倒是条硬汉,可惜没什么脑子,因为攻击麻瓜进了阿兹卡班。”阿布拉克萨斯不以为然地说,“明明有很多兵不血刃的手法可以整治那些得罪了他们的麻瓜,何必直来直去的,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
德拉科耸耸肩。
“至于他的母亲——坎德拉·邓布利多——很早就去世了。他的妹妹阿利安娜·邓布利多,则死得不明不白。一度有传言说,他曾囚禁了自己的妹妹。”老人神秘地说。
“这种离谱的传言究竟有多少可信度?”德拉科问。
“越是这种离谱的传言,越不一定是空穴来风——毕竟很少有人能平白无故地编得这么离谱,是不是?我更倾向于是确有其事。”阿布拉克萨斯说,“他的弟弟阿不福斯·邓布利多更不像话了,曾经被控告‘对山羊使用不正当魔法’,这在当时是桩丑闻。”
“山羊?”德拉科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儿难以理解的语气,“他能对一只山羊做什么呢?”
阿布拉克萨斯用一种司空见惯的语气说:“哦,任何事,只要你敢想象。总而言之,这种堕落的弟弟对于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种污点。”
“他弟弟还活着吗?”德拉科心里有点儿惊讶——他前世从没听说过邓布利多还有个弟弟。
“当然。不过,没人在意他弟弟在干什么,大家都只关注邓布利多本身——连邓布利多也鲜少提及他的弟弟。我听说他们后来决裂了。”
阿布拉克萨斯脸上是轻描淡写的表情,言辞中却隐隐透露着一丝犀利。
“德拉科,听到这里,你大概也能明白了吧?阿不思·邓布利多,他就是个孤家寡人一般的存在。仅凭这一点,他就不足以被我们信任。一个连家庭关系都处理不好的人,你怎么能相信他是个真诚的人?”
“可是,祖父,为什么您能这样了解邓布利多家族的内幕?”德拉科禁不住问道。
他从没想到祖父能对他讲出这番话来——信息量大到超乎他的想象。
阿布拉克萨斯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哦,好孩子,你意识到了,是不是?马尔福家对于邓布利多这种超乎寻常的忌惮下,隐藏着的是超乎寻常的关注。”他回头看了德拉科一眼,说,“你曾祖父曾想扶持几个有才之人,曾经细致地观察、甚至调查过他。”
还真是一贯马尔福家的作风,德拉科毫无意外地想。
对于可塑之才,观察、渗透、扶持,进而掌控一切。
“他的结论是什么?”他感兴趣地问。
“后来他觉得,邓布利多虽然才华横溢,但身上的变数和风险太大,难以掌控,就放弃了。”阿布拉克萨斯语气平淡地说。
老人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孙子,试图看出他的想法。
“孩子,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德拉科面色未变,中肯地说:“邓布利多是一个深不可测、难以预料的人。”
“我很担心你,孩子。一个马尔福不该对任何人的话奉为圭臬。”阿布拉克萨斯平静地说,“你父亲的态度虽然有些偏激,但思想内核是没错的。他怕你被人利用,特别是当你面对一个城府颇深、手段高超的巫师的时候。”
他的脸上总算露出几分诚恳之色,“试着别对你父亲太生气,好吗?他是关心则乱。”
“我能理解。”德拉科说,“我知道他大概是在担忧我。”
“没错。你父亲担忧你,他是个笨拙的、强横的、爱你的父亲。孩子,我相信你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我也相信,你做事情有自己的考量。别怪我这个老头子啰嗦,我只想提醒你一点,少年人往往过于理想主义,这有时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阿布拉克萨斯脸上露出慈祥的表情,“我并不想要告诉你路该怎么走,那是你的路。可是,你要知道,你得对你的每一个选择负责。你得考虑到这对马尔福家的长远影响。”
德拉科默默点头。
“在支持某个人、或者支持某种观点之前,我对你唯一的请求是,不要人云亦云,过度迷信一个人的名气,要多观察、多思考。”
老人脸上有几分傲气。“马尔福家对外遵从的是表面上的客气,这并不代表内心的认同。能赢取到一个马尔福的认同是很难的,不要把它变得廉价。”
“您认为,马尔福家该对邓布利多抱以何种态度呢?”德拉科试探着问,希望搞清楚祖父的想法。
“你父亲作为家主,厌恶邓布利多情有可原。一则,理念相悖,与邓布利多拉拢的那些低等物种为伍,无异于自降身价,不符合马尔福家的家族利益;二则,邓布利多给不了马尔福家任何实际的好处。与邓布利多交好,既不能为马尔福家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也不可能让马尔福家获得什么特权,反而还沾得一身麻烦,说不定还要倒贴钱,完全是赔本的买卖。”阿布拉克萨斯实事求是地说。
德拉科不动声色,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追问:“那么,祖父您呢?”
“我?我就不从利益的角度谈论他了。单从人性上来说,我认为,邓布利多这样的人,是不会对任何人有着完全的信任的,这意味着,你也不该完全信任他。”老人严肃地说,“其实,以我的人生哲学而言,任何人都信不得,只要是人,随时都有可能从背后捅你一刀,你明白吗?”
“祖父,我并不是那种随意把信任交托出去的人。”德拉科低声说。
“很好,请务必保持下去。”老人盯着那座塔,声音显得比此刻的风还冷峻,“一个传承家族的马尔福,绝对不可以忘记这句话。”
德拉科默默点点头。他同老人一同凝望着那座孤零零的塔,忽然感受到了一阵灵魂的凄凉和荒芜。
顿了一会儿,阿布拉克萨斯面色凝重地说:“不过,有一件事你做得很好。我们确实不能完全与邓布利多为敌,他足够强大,影响力涉及到国际魔法师联合会、威森加摩、霍格沃茨等各个机构,他的一句话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改变命运——吗?
德拉科忽然想起了斯内普教授。一个曾经铁板钉钉的食死徒被邓布利多保举下来,似乎只是一句话的事。
“想想看吧,他与任何人、任何物种都能交朋友。‘求同存异’这个词,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他却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足见他手腕圆滑。”阿布拉克萨斯说。
“我以为那是因为他的才能足以被人们所认可。”
“我不否认他法力高强。可越是这样,你就越该警惕,越敬而远之。一个识时务的马尔福,只跟能力对等或者能力低于你的对手博弈,不跟随时有能力掀桌子的人博弈。”老人的语气很谨慎,“与他过从甚密,无论为友为敌,都是极度危险的。”
“我想你应该记得一句话——魔法即强权。”他恳切地说,“你既然无法在法力上胜过他,就在他的面前毫无话语权。与他过从甚密,不是将被他利用就是将被他操纵;甚至于,你可能会陷入比这高塔更可怕的境地,毕竟,连格林德沃这样的惊世之才都沦落至此了。”
阿布拉克萨斯灰色的眼睛看向那高塔的顶端,显得异常冰冷。
德拉科知道,某种程度上,祖父在表达着肺腑之言。
不一定正确,但有些许真诚。
阿布拉克萨斯,不管他多么爱操纵人,他都愿意对自己唯一的孙子说点真心话。
他的判断也许没错。投靠邓布利多并不能给马尔福家带来什么实际利益,投诚邓布利多或许是完全赔本的投资——假如不考虑丧心病狂的黑魔王的话。
然而,在灵魂残缺的黑魔王的阴霾下,无论邓布利多有多少黑暗的个人秘密,他都是德拉科·马尔福在无尽黑夜和茫茫暗海中所唯一能看到的光明灯塔。
无疑,与邓布利多打交道是有风险的;可只要能守护他所在意的人,德拉科·马尔福甘冒风险。
问题是,德拉科不知道祖父能不能理解这一切。
根深蒂固的“纯血至上”和“利益至上”原则,让马尔福家的每个人都心存侥幸、怀揣偏见且自高自大。
在德拉科印象里,前世的祖父直到病死,都没有公开声称过“选择黑魔王有错”;正如前世的父亲,直到快被关进阿兹卡班,才似乎产生了第一丝悔意。
不过,也只有一丝而已。
那时候,马尔福家陷得太深了,自尊心让他们不容许承认自己出了错。
他们一条道走到了黑,德拉科苦涩地想,看着祖父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杖,固执地挺直自己的腰板,试图在风中伫立得再威严一点。
他能听出祖父对邓布利多的提防之意。他的话语温和、方式怀柔,但态度明确。
他知道祖父的很多话他并不完全认同;可还不到他与祖父完全闹僵的时候,否则他将在马尔福家孤立无援。
他还指望利用祖父对他的宠爱之心,以及他残留在父亲心中的长辈威仪,去压制父亲的过度偏激。
“小龙,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在萧瑟的冷风中,德拉科注视着祖父缓缓投向他的目光,轻声说:“我没有完全信任邓布利多。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做对马尔福家有利的事,会考虑家族的长远发展。您的训诫,我牢记在心。”
德拉科说的亦是肺腑之言。
但是,听者怎么解读这些肺腑之言,就见仁见智了。
阿布拉克萨斯扭过头来,审视了他一阵子,觉得这孩子的眼神颇为真诚。
他忽然微笑了。“很好。好孩子。”
他转过头去,迈开步子,向山坡下移动。
“咱们走吧,这里的风太凉了,我算是吹够了。”
德拉科最后看了一眼那高塔,默默跟上了祖父。
“还有那个麻瓜种女孩,你是认真的吗?”阿布拉克萨斯状似随意地说,“我是不是曾经见过她来着,那个被斯拉格霍恩夸过的女孩?”
“是的,祖父。”德拉科回答。
两个问题,一个答案。
“她很优秀。我听说她拿了今年的榜首。”阿布拉克萨斯抿紧嘴角,淡淡地说,“你能欣赏有才华的女孩,我并不感到惊奇。斯莱特林一向看重才华和能力。”
“是的,她还很聪明。”德拉科谨慎地说。
“这就是你喜欢她的理由,仅仅因为她聪明?”阿布拉克萨斯问。
德拉科顿了顿,不知道自己该对祖父坦白到哪个地步。在不清楚祖父的立场前,他没有贸然接招,而是把问题抛回去了。
“您也同我父母一样,想要劝我放弃吗?”
“当然不是。”老人稳稳当当地说,“孩子,我尊重你,年轻的爱情总是值得歌颂。”
德拉科怀疑地看了自己祖父一眼,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孩子,我得提醒你,恋爱与婚姻是有区别的。恋爱可以随性而为,婚姻则大有讲究。你父母可能觉得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愿意对你说得很明白,但我认为你该早点知道这些。”
阿布拉克萨斯步伐悠闲,拄着他的手杖,顺着石阶往下走。
“你得明白,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并不是想要拆散你们。我是希望你在做出每个选择之前,起码是经过了全面的思考的,起码是熟悉所有社会规则的。你得知道每一个选择背后所要损失的东西,而不是等到选择完毕再去后悔。”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马尔福家崇尚从一而终。假如你选择了她,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明白。”德拉科跟在他身后,轻声说。
“那么,我们先把你不太成熟的恋爱关系搁置在一边,纯粹用学术研究的方式,谈一谈纯血巫师的婚姻问题。”阿布拉克萨斯说,“纯血巫师们之间通婚的好处,你了解吗?”
“减少生出哑炮的几率。”德拉科说,“可弊端也很明显,纯血种越来越少了,近亲通婚的危险也很突出。”
“又想拿冈特家族举例子?既然你对家谱做了研究,就该知道,马尔福家一直都很小心地选择通婚对象,避开那些亲缘过密的纯血家庭。”阿布拉克萨斯说,“我们当然不会让后代落入那种境地。”
“是啊,家谱上还有不少与麻瓜、麻瓜种以及混血种通婚的例子。”德拉科隐晦地提醒他。
“那是《巫师保密法》之前的事情了。”阿布拉克萨斯不耐烦地说,把这个事实轻轻揭过了。
“往上数几百年,几乎所有的纯血巫师家族都跟混血通过婚。只不过他们现在不愿意承认那段历史,反而思想倒退了。您也看到了,现在,有多少纯血种巫师家庭逐渐式微。”德拉科大着胆子说,“巫师社会想要获得发展,就要增加巫师人口,就应该鼓励麻瓜种与纯血种通婚,而不是抱残守缺,在越来越少的纯血种间的通婚中逐渐走向衰落。”
阿布拉克萨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决定暂且忽视他言辞中的叛逆言论。
“不错啊,孩子,小小年纪,竟然能从整个巫师社会的发展角度来想问题。至于你说的增加巫师人口的问题,我承认,这对整个巫师界的发展是好事。”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这并不代表对于纯血巫师家族是好事——这会导致权力的稀释和家族影响力的降低。”
“被那群逐渐衰朽的纯血巫师家族所摒弃,对吗?”德拉科尖锐地问,“丧失一部分不成气候的朋友?”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巫师社会是有两套规则的——明面上的普通巫师规则以及背地里的纯血世家规则。”阿布拉克萨斯斟酌着说,“魔法部依然是被纯血家族们所控制的魔法部,而不是公平开放给每个人的魔法部,你明不明白?”
“我知道,有一些利益集团——”德拉科说。
“不仅仅是那么简单。不仅仅涉及到背后利益集团的操纵,还有各个家族后代的职业发展。睁开眼睛看看,当时当下,在魔法部的要员里,有几个是麻瓜种出身?”
“哦,我注意到了,很多关键职位都是纯血家族出身的巫师来坐镇。”德拉科低声说。
“你以为这些职位对于血统的顽固性,是种巧合吗?魔法部的权力中心,天然排斥麻瓜种,偏好纯血巫师;同时,没有任何一个谋求发展的纯血巫师家族愿意放弃自己在魔法部的影响力,最直接的表现形式就是家族的后代进入魔法部工作。”
“不难想象。”德拉科咕哝着说,“但是,魔法部里,总还是有些优秀的麻瓜种和混血种巫师存在的。”
“当然,我承认,总有些麻瓜种和混血种在逆境中异军突起,寒门贵子跃龙门。他们可能经历了严格的选拔,怀着宏图大志,被魔法部破格录取……”老人摇头晃脑地说,表情显得很不耐烦。
“我想您接下来该说一个‘但是’了,是不是?”
“没错!但是,你要知道,当他们怀着热忱走进魔法部的时候,他们往往不能实现多少志向,而是被残忍地压榨才能,直到变成一枚合格的螺丝钉!”
德拉科看了祖父一眼,被他这种直白的言论给沉默了言语。
“他们是永远出不了头的。真正身居要职的巫师背后,都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多少家族间的利益输送!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上一部要员的?”阿布拉克萨斯用一种老油条的口气说,“魔法部部长更是如此!”
魔法部内部的遴选问题,是德拉科前世从未关注的命题。
不管是卢修斯还是阿布拉克萨斯,都没有对他提过太多。
今生,既然谈论到了,他势必要多问问。
“可是,我没听说过多少子代父职、顶替上岗的例子。即便是能力特别突出的魔法部部员二代,继承父母职位的情况也少之又少,都是需要选拔的吧?”他问。
“孩子,你还是过于天真了。能力?选拔?你在说什么笑话?如果家族的后辈不是在某方面能力特别突出,而只是个普通水平的巫师,没什么宏图大志,只想混吃等死,反而是最好操作的。”
阿布拉克萨斯不以为然地笑了。“给你举个小例子,你就明白了。飞路网管理局局长的女儿,还没从霍格沃茨毕业,就确定了要去飞天扫帚管理控制局上岗;与此同时,飞天扫帚管理控制局局长的儿子,也将在近一两年内去飞路网管理局报道。”
他端详着孙子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一来二去,就完成了一次权力的交易。看出其中的门道了吗?”
德拉科看了一眼自己的祖父,忽然有所领悟。
“明面上看,这两个管理局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可实际上,他们都隶属于魔法交通司的同一个系统下。通过这样的置换,每个家族都传承了权力,甚至增加了对交通司总体的控制力。”
阿布拉克萨斯得意地笑了笑,对自己孙子一点就通的理解力而感到高兴。
“很神奇,是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永远像是傀儡娃娃背后的细线,又细腻又迷人,随意扯动一根线头,带动的可能是千丝万缕的抖动。”
德拉科勉强地对自己祖父笑了笑,心情有些沉重。
“小小的职位交换尚且有如此多的门道,你不难想象,纯血家族间的通婚,可以使得权力与权力媾和,利益与利益交并,诞生出更顺畅的权钱流通之路。”
老人一鼓作气,继续对孙子大肆灌输自己的世故思考。
“看看与你父亲不对盘的那个亚瑟·韦斯莱,作为一个纯血叛徒,他在魔法部遭遇的对待——永远只能坐冷板凳。那些比他官职高的巫师,能力并没有比他强多少,在我看来全都是垃圾。”
他不屑地冷笑一声。“唯一的区别就是,韦斯莱没有纯血家族们的认可,更谈不上家族间人情往来下所带来的各种助力。他的儿子珀西·韦斯莱是很优秀,然而再过几年,他那颗考出12个‘O’的大脑,大概率会被他的上司搅成一堆狗屎,并且难以得到更高的升迁。”
“何出此言?”德拉科终于蹙起眉头来了。
“这类优秀人才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12个‘O’啊!”他的语气中不免带了一点赫敏·格兰杰式的对于“O”的在意,“我本以为,他起码会得到点超乎常人的重视呢。”
“优秀人才算什么?魔法部上上下下那么多职员,历届霍格沃茨的优秀毕业生全都投身于此,你觉得这里还会缺优秀人才吗?”
老人摇了摇头。“我可以这么说,魔法部大部分的职位不需要特别优秀的人才,需要的是听话的狗。假如他不够听话,无论他多优秀,都要被驯化。”
“驯化——”德拉科低声重复着,心里感到有点沉重。
阿布拉克萨斯饶有兴趣地问:“你知道,怎么驯化一个怀揣理想、桀骜不驯的人才吗?”
“愿闻其详。”德拉科漫不经心地说。
“在不断的打压中,否定他所擅长的一切。”老人平静地说。
德拉科停下脚步,怔了怔。
“很快,他就像一个任人捏扁搓圆的泥巴球一样,全无自信,对上司的指令唯命是从,而不想想这些指令是对是错。”老人摆摆手说,“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德拉科很难评估自己听到这些话的心情。
某一瞬间,他感觉到,似乎这种打压方式对他来说,并不那么陌生。
他似乎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在他作为卢修斯的儿子的时候——在他成为食死徒的时候。
“这就是纯血叛徒以及其后代,所面临的一些职场歧视、打压甚至利用。明面上前途无量,实际上,那孩子正在被慢慢摧毁。”老人用一种残忍的、见怪不怪的语气说,“顺带提一句,我相信,那些麻瓜种、混血种所经受的压迫应该更多。”
“珀西·韦斯莱——有些可惜了——可惜了那12个‘O’的成绩。”德拉科遗憾地说。
他忽然又想到了赫敏。
这样优秀的一个女孩子,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假如她在巫师世界发展,也要面临这些残酷现实吗?
“怪得了谁?要怪就怪他父亲背叛了纯血理念,亲近麻瓜,被纯血巫师世家们所摒弃了。”阿布拉克萨斯淡淡地说,“假如马尔福家与麻瓜联姻,情况只能更糟糕。”
“与麻瓜联姻,难道不会冲淡食死徒背景所造成的坏影响吗?”德拉科直言不讳地问。
“哦,孩子,别天真了。‘尊崇纯血’与‘做食死徒’从来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只不过有些人太过狂热,混淆了这两个概念,在它们之间擅自划了等号而已。”阿布拉克萨斯说,“在这方面,我认为你父亲一向有点儿拎不清,也没弄清楚分寸。”
“所以,您的意思是,那些纯血家族们既鄙视食死徒的背景,又鄙视麻瓜出身的背景?”
“当然,一贯如此。那些历史悠久的、思想成熟的、手腕灵活的纯血家族们从来都是自成一派。他们不屑于手上沾血,也不愿让脚上带泥。他们从不是特地站在黑魔王那一边,也不是特地站在邓布利多那一边的。”
阿布拉克萨斯慢悠悠地往山下走着,像一个孤独的吟游诗人那般感叹起来。
“他们站的,永远是自己那一边……利益,永恒的利益……”
德拉科跟在他的身后,默默行走,消化着他的这番语重心长的话。
“话题扯得有点儿远了,是不是?”阿布拉克萨斯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微笑着,“我们来考虑考虑,假如一个纯血家族的继承人与一个麻瓜种缔结婚姻,魔法部的人会如何反应?”
德拉科没有说话。也许是心中的朔风太凄凉,他的面色显得有点苍白。
他静静地望着自己的祖父,看着他的薄唇轻启。
“明面上,魔法部的人不会对此说什么,甚至可能还要说几句符合当下政治正确的、漂亮的场面话;然而,背地里,那些你父亲汲汲营营所打通的魔法部的关系将烟消云散,花了几代人所敲开的纯血世家核心社交圈的大门将此路不通。”
他看了面色凝重的德拉科一眼,从容地下了一个残酷的、现实的结论。
“马尔福家在巫师社会的发展起码要倒退五十年。”
德拉科竭力维持语气的平稳。“不难想象。”
“再看看你母亲。同意与布莱克家进行联姻,是我认为你父亲此生所做的最好的决定。他们感情不错,不是吗?”老人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我为他们感到高兴。”
“我想,大概每个人都会渴求一段感情不错的婚姻吧。”德拉科慢慢地说。
“也不尽然。”阿布拉克萨斯说,“我当时真正看重的,是你母亲所带来的背后的东西——布莱克家紧密的关系网是你母亲所带来的最好的嫁妆。想想看,几乎所有纯血家族都与布莱克家沾亲带故,做什么都可以通过血脉姻亲一条线打通。”
“您这么讲话,对我母亲来说,未免有点残酷了。”德拉科盯着老人显得有点无情的瘦削的侧脸,轻声说。
他打定主意,绝不能让母亲知道这场谈话的内容。
“替你母亲觉得委屈?我认为纳西莎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为什么你母亲会热衷于社交聚会,难道只是因为她喜欢?”老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任何谬误,反而自问自答起来,“是因为家族利益,为了要保持家族之间的紧密性。”
“我能感受到这一点。”德拉科说,“她的确在‘人情往来’这件事上特别热衷。”
“一些魔药材料进口贸易上的物流渠道,就是她在茶会中打通的;还有某项龙皮生意的法规问题,是她在沙龙里解决的;前一段时间,她还因为金矿的开采许可证,去拜访了某位布莱克家的远方姨母,通过那位姨母丈夫的侄媳妇搞定了这件事。”
“这才是纯血家族之间联姻的意义。”阿布拉克萨斯老神在在地说,“没有纳西莎的这些血亲关系,我们做的很多生意都求路无门。仅凭你父亲的那点金钱收买的勾当根本不够——他想要收买人心,得先敲开人家的门,是不是?你母亲是敲开门的那个人。”
“很高兴得知我母亲对这个家庭的重要性。”德拉科平静地说,“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当然。她很了不起,她比你父亲要坚强。”老人深沉地说,“她可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可不是谁都有你父亲这样的好运气。”
德拉科盯着自己的祖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对于他母亲个人幸福的极度无视态度和对于她能力的极度赞赏态度。
“小龙,我并不是要求你迎娶一位像你母亲这样能干的人。你只要找个纯血家庭的正常女孩——不招惹是非的那种女孩——不给马尔福家拖后腿,不被纯血家族们摒弃,让马尔福家顺畅地、平稳地发展下去,我就已经非常欣慰了。”
阿布拉克萨斯说,看了看德拉科微微皱眉的神情,故作姿态地加上了几句话。
“当然,这只是我这个老头子的一厢情愿。选择权还是在你。索性我也活不到马尔福家被挥霍一空的那天啦,我又何必多操心?”他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你的未来,是你即将继承的家业,当然需要你自己做打算。只不过,你还有很多年可活、很多个日夜要度过。德拉科,你得审慎行事啊。”
“您能接受我有自己的选择吗?”德拉科游移不定地问,“哪怕试一试?”
“马尔福这个姓氏,闪烁了几个世纪依然传承至今、耀眼至今。这不仅意味着你身上携带的光环,也往往意味着某种责无旁贷——你必须先做马尔福,再做德拉科。”
阿布拉克萨斯叹口气,脸上出现了一丝难得的惆怅之色。
“人在十来岁的时候,往往认为他们可以花很多时间在一件事情上尝试,不在意结果;可是,到了我这个岁数,忽然发觉,人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耗费,也没有那么多弯路可以走。”
老人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对着自己疼爱的孙子强颜欢笑。“为什么要自寻烦恼,经受那么多不必要的人生苦难?我更倾向于‘慎终如始’,一开始就别选错;瞧瞧你父亲吧,走了一个弯路,一辈子就要走更多的弯路,才能到达他的目的地。这是毫无必要的曲折坎坷,不是吗?”
德拉科沉默了。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自己的祖父,继续研究他的表情。
老人正冲他微微笑着,眼睛里几乎流露出了一丝恳求之色。“我并不要求你急着做任何改变,你不过才十五岁,还有缓冲的余地,大可按照你自己舒服的步调来调整思绪。一个合格的马尔福一向谋定后动,是不是?”
德拉科对他勉强一笑。
老人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孙子的表情,在逐渐变小的风声里,清晰地说:“只不过,答应我,在做任何选择之前,起码要把你的未来想清楚,把家族的未来试着考虑进去,好吗?明天就要回英国了,别再跟你父母打嘴仗了。请你冷静下来,换个角度,好好看看你父母在做的事情。好好跟着你父亲了解点家族的庶务;或者,陪着你母亲去参加几场聚会,看看她在觥筹交错背后的不容易,体谅一下她,可以吗?”
德拉科凝望着那个表情温和的、忧心忡忡的老人,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他面沉如水,把攥紧的手藏到背后去,对着祖父缓缓点了点头。
【阿布对邓布利多家族的了解】
阿布对邓布利多有所了解,但不全面,有一些属于他自己独有的误解在里面。他总是不惮以最坏的角度去理解别人,不免有些阴谋论和过度解读,这也是马尔福家的传统和特性了。
【阿布对德拉科的怀柔姿态】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堪称老奸巨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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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纽蒙迦德的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