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陀」莫斯科近郊的夜晚 第35章 消逝倒计

果戈里慢慢悠悠地在这片墓地上行走着，似乎是希望能够慢点到达他的目的地，可是看他的动作与神情，又好像不是如此，只是希望能够快点完成自己的目标罢了。不过——他也不惧怕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他只是知道自己要去做完这些事情，他也知道自己一定能够完成的。

攀爬在墓土碑石上的青苔只是静默着，就好像它们只是附着在那墓碑上的一抹青绿腐朽的颜色罢了，不过任谁大概都明白，那青苔是不断侵蚀着碑石的一种奇形怪状的怪物，不过青苔自己可不会承认这些。而那碑石也只是默默承受着这些，它们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也没有反抗的必要，因为它们清楚地明白就算反抗了又有何用呢？那些青苔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还会卷土重来，而碑石们最终也只是会化为灰烬回到天地之间罢了，变成泯灭在这世间的一缕尘埃，不过它们早就知晓自己的命运了，因此倒也没有什么可惧怕的。

而现在，无论是那青苔还是那碑石都一起注视着果戈里，瑟瑟发抖着，仿佛从果戈里身上有鲜血流淌下来，浸染了脚下它们赖以生存着的土地一样，可是细看果戈里身上只是纯白与纯黑罢了，唯二不同的色彩便是他眼睛的金色以及绑住头发的红色绒球，而那红色正如染了血一般的红色，正如浸染了无数死者的鲜血一般，正如果戈里内心的最深处的色彩一般，也正如那天地间现在的色彩一般，没有二样。

那远处的木屋依旧一无所知着，依旧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也不作为，等到后来它再想要作为也晚了，不过它本来就也没有什么好作为的，唯一好作为的大概便是……坍塌下来，以此警醒此刻正在屋内休息的那位守墓人吧？不过就算这样，也免不了它们终将遭遇些什么的命运啊，因为果戈里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天了。

他为什么要杀死这个守墓人，为什么要除去他？这不是很可笑的一件事情吗？若不是那守墓人，他怎么会埋在那地下如此之久，那么他现在去报复一下，也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吧。至于其他的需要报复的人——说老实话，他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啊，记得几个关键的人不就好了吗，又何必记得那么多人呢？他也不需要，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那样的事情了，他知道自己马上或许就要消失了。

黑色蠢蠢欲动着希望能够有所作为——做些什么呢？那么就在消失之前——再来场盛大的魔术表演吧？就当做是谢幕的礼物了——是他自己最后的为了子由而展开的演出了，因为接下来的那一切都终将交还给过去了啊——

于是小丑先生走着走着，摘下了他的面具，只不过这次露出的眼睛却是黑色的，小丑先生希望做些什么魔术表演呢？究竟要怎么去展现自己所渴望的自由呢——答案很简单啊，那么明显的答案，谁能想不到？

他缓缓拔出自己的手杖剑，指着木屋的方向比划了两下，指着天空摇晃了几下，最后再指着自己的大脑，不过没有一次是刺出去的，但是他已经快要刺出去了。

果戈里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他知道自己马上就快要结束整个计划了，他不能再拖延了，再拖延下去一分一秒都是浪费啊，哪个他都是他，哪个他都希望能够早早结束这些糟心的事情，随后不管是下到地狱——亦或是飞上高空成为那自由的飞鸟，都是无所谓的了，因为他总有办法，总有办法使得自己变得自由的啊。

费奥多尔就快要走进城了，临到城门处他却又是停下了脚步，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停留在了原地思考了起来。

他在想些什么呢？他在想啊，果戈里杀人的规律不就是从他最恨之人开始，一直到所有的仇恨都终结吗？果戈里也并不是杀人狂魔，只不过是仇恨的人有点多罢了，或许说他自认为真正伤害过他的人有点多罢了，这么看来，是不是连杀掉自己什么的都是顺带的呢？他为什么会仇恨自己？为什么当初的我并没有去细细研究果戈里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或许也好借此真正让他相信他所追求的最后总能实现？或许也好让他感谢这些苦难使得他距离他的子由越来越近？可是——为时已晚，而他此时尚且对于那时候的记忆尚不明晰。

这样说来……快了，果戈里已经距离完成自己的复仇目标什么的，越来越近了，费奥多尔明白，真正的果戈里或许不愿意就这么让自己沉睡下去，眼睁睁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杀死了费奥多尔——这个他谈不上究竟是有些什么感情的男人，但是现下的那位小丑先生，或许快要消失了吧，那么或许他也来不及来杀死自己了——或者说，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计划吗？费奥多尔可不相信这个，他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知道距离果戈里出现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果戈里就会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笑着将那把手杖剑直指他的心脏，问他是否还有些什么话要说——或许就连这句话都不会问他了，干脆利落地用那手杖剑划破他的颈部动脉，而后血液喷洒出去，溅落了一地血色的花瓣，于是从那时候起这世上便没有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此人了。

不过——他相信真正的果戈里或许不一定会杀死他，不是吗？费奥多尔也很相信自己说服他人的这种本事，他知道不需要自己多说什么，或许光靠他这个人站在那里，便不自觉的有人下跪下来，面朝着他开始流泪，开始忏悔自己的罪过。可是费奥多尔正是那个将罪过赐予他人的人啊，毋庸置疑，他并不会去拯救那些人。

但是他想，或许这位小丑先生，还是值得他去拯救一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