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里才不管费奥多尔会想些什么呢,或者说就算他知道费奥多尔会想些什么,也只是会付之一笑罢了,作为一个小丑,他才不管那些小把戏呢,他自己可是最大的那一个把戏啊,还有比他自己还要更加出彩的把戏吗?想来大概是没有的吧。
果戈里颇有些自得其乐,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他只是在脑海里面,有过一闪而过的费奥多尔的身影,而后便果断被他抛之脑后了,他不愿意再去多想有关费奥多尔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也很想上去插上一手,那也不是现在的他可以管的事情了,他马上就要重返地狱,在真正去杀死费奥多尔之前,而费奥多尔则会被另一个,从更深更黑暗更扭曲更无法自拔的地狱出来的,真正的果戈里所处置,而这便不是那时候已经消失了的自己应当去管的事情了。
所以他只是径直向前走着,踩踏在荒废的石头扑就的那仅剩下的一点点道路,于是原本便破旧的石头便变得更加粉碎了,而原本尚看上去还完好的,仅有的那几块,其实内在早就已经腐朽不堪了的石头,便因此分崩离析,再被踩踏上一回便会变成同其他石头那般粉碎的模样了。
于是原先被那些石头压在底下,虽然只是堪堪生长起来,可到底也是顶出了一个头的杂草便趁机冒了上来,仗着自己不会胡乱便被践踏而死,便想要胡作非为,尽管此处的空气已经非常污浊了,它们仍旧在大力地呼吸着,因为这可是它们真正意义上自由呼吸着的空气了。不过无情的小丑靴还是会踩在那些草上,于是稍高一些的杂草便被踩折了,只能弱小而又无助地趴伏在那地面上,而那土地也不会怜惜它,已经将仅剩无几的营养都分给它了,怎么能指望自己再多帮助它们一些呢?那些杂草不甘地嚎叫着,诅咒着从它们身上肆意践踏而过的小丑,也诅咒着那对此熟视无睹不管不顾的天地,诅咒着那污浊不堪光是呼吸便会窒息的空气,诅咒着这一切,诅咒那天堂与地狱,便只有彻彻底底地消失于这天地之间才是它们的归宿了。
果戈里才不会晓得这些杂草在想什么呢,他只是无意踩了过去,将剩下的碎片一样的石头彻底化为了粉末,踩着那一地不知是什么的,无人看管而又经过暴雨冲刷,狂风席卷,亦或是那不安的鬼魂的侵扰而暴露出来的那一具具白色的骸骨,嘎吱作响着,不过果戈里就好像没有听见那种声音一般,继续踩着那白骨向前走着,走着,直至那些白骨直直地堕落进入了地狱。
那可是何等一般的存在啊。
那破旧的小木屋愈来愈近了,就好像不仅仅是果戈里在试图快速地靠近它,就连那小木屋都迫不及待地欢迎果戈里的到来一样,反倒是愈发的近了,且愈来愈快,愈来愈快,可是细看那小木屋确实是近了,且愈来愈快,可那木屋却仍旧站在了原地。
果戈里很有礼貌地走上前去,用自己手杖的上端敲了敲门,或许是那门迫不及待了,亦或许是那门实在是过于老旧,整个木屋都不堪一击,他轻轻一敲,那门板便孤零零地倒在了地上,地上并没有其它的同伴陪同它一起死去,想来那些尚且还生存着的,瑟瑟发抖着站立在原地的那些同伴,也不愿意立马就倒下了。
而那在门板后面不远处坐在床上的,是那正浑身颤抖着,拎着守墓用的那一盏微弱的烛灯,或许那灯仅仅能堪堪照亮他自己以及眼前的那一两米的地方,却绝对看不清果戈里的模样。然而他似乎还是看出了果戈里是什么人,或许是因为那再明显不过的手杖剑——可分明从前的果戈里可是从来都没有用过手杖剑的啊,又或许是因为那脚步声?这倒是还可信一些,只可惜果戈里也觉得不应当是那样,他分明是走得那般轻巧——那般轻巧了。而那守墓人只是颤巍巍地一点点提起了烛灯,再放下,嘴角抽搐着,张张合合,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话,可是终究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是明白过来接下来究竟要发生些什么了,也知道光靠自己是绝对逃不出去的,他今天必死无疑了。他故作镇定地坐在了那里,坐在了那铺就了发霉的被子的床上,有嘎吱响的木板的床上,会是他最终葬身之所,埋葬之地,坟墓所在之地的床上。
只可惜,他那微微抖动着的身体到底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以及恐惧,他到底还是恐惧着那即将发生的血腥之事的啊。
费奥多尔皱着眉头,继续走进了城门,他打算去另外一个自己不常去居住的住所,那里或许能发现一些什么新的线索——因为他分明记得自己先前有一段时间是常常居住在那里的,然而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突然梳理了那里,那里一定发生了一些自己现在回忆不起来的事情——就算明白过来,记忆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一些事情,可或许是诅咒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亦或许那记忆其实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那般的重要,他并没能完全地回想起来。
可是——不重要?这怎么可能呢?那些可以证明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真正去证实自己所思所想的东西,怎么可能不重要呢?那分明是再重要不过的东西了。
不过说来果然离了自己那莫斯科的警官便是不行了啊,竟然连关于自己的搜捕令都没有,难道当真以为那个人是那位一直犯下杀人罪行的小丑先生做的吗?真正的犯人可是作为侦探的他自己啊,不过——他到底也不会说出真相来的,就让他们以为是那个小丑干出来的事情吧!反正那位小丑先生一定会由自己抓住的。
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