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陀」莫斯科近郊的夜晚 第19章 教堂凄鸣

果戈里终于靠近了城市的边缘，他无声地大笑着戴上了自己白色的帽子，那只是为了堪堪遮挡住他那身上最显眼的特征——那头白发以及长长的麻花辫。而在帽子以下的眉眼依然是清晰可见，那只没有被眼罩遮住的眼睛正亮晶晶地盯着前方的道路看着。

他终于，终于重新踏上这片土地了。即使他仅仅是在昨天便已经来到过这里了。而他戴上帽子的目的，实则也只是为了……为了什么呢？为了那一份神秘感吧，为了能够隐藏啊众人当中，虽然带着帽子会显得突兀，总好过那一头白发以及那只眼罩，虽说他并不觉得这会引起些什么不一样的变化，因为他本就肆无忌惮，更何况他在这世上早就已经只是一个死去之人了——至于他现在究竟是一个亡魂还是一个真实的存在，果戈里本人当然很清楚，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他戏谑地笑着，踏上了那条街道，此时正是人们急匆匆出行的时候。有的人身着一看便是官员，带着单片眼睛，手中抱着些公文，虽然身上衣着比较破旧，职位也许很低，正着急忙慌地行走着，在入群当中推推搡搡着，他们为了方便总是在人群当中窜来窜去。有的人则是一身校服，吊儿郎当地走着，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迟到的模样，只是偶尔会停住脚步似乎正在想些什么，后来重又向前走去，这类人通常会光明正大地占据着路的正中央走着。而有些人则又是一副富贵模样，一本正经地穿着豪华的礼服，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使离宴会开场还有不少时间，但为了炫耀自己的身份，硬是要穿出这样的一身。这类人为了彰显身世，都是规规矩矩地走着，而旁边的人则在避让着他们……

果戈里轻轻扫视了一眼这些人，他耻笑着，耻笑些什么呢？耻笑这些人竟然不知道有一个杀人狂魔正站在这里，正盯着他们这些人看呢。他的目光就好像一把把匕首能够瞬间刺穿这些人正不断行走着的腿，又好像是一条条锁链试图阻止他的这种想法，但终究会是前者占据上风。

而此时此刻，阳光愈发猛烈，整条道路似乎都要直接融化，缓缓露出那地底深渊，致使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坠落下去，坠落那无边的地狱，可惜这些人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惜这些事情也只不过是果戈里的一个又一个幻想，可惜就算他想要实现这样的愿望，也只能静观其变，而不可能一下子便就实现，因为啊，凭借他目前的实力，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只能徒劳的一个个去耗费心力杀死他们罢了。

果戈里缓慢抚摸着被自己藏在外套内侧的匕首，暗自思索着这次又将要去解决什么样的人，又要去释放什么模样的恶魔，可惜又有谁知，真正的恶魔埋藏在了果戈里的心底，可惜又有谁知，果戈里甘愿去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这片土地上最高大的那栋建筑物，那座教堂，此时正颤巍巍地，发出了钟声，听起来很是凄凉可怖，因为它也明白今夜将有魔鬼作乱，今夜将有不知是无辜还是不无辜之人逝去，今夜将会是又一个血腥之夜。风声凄厉，刮过钟旁，带动了阵阵余音未了，敲钟之人默默地退下，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钟声与平常有丝毫不同。可是果戈里听出来了，果戈里知晓那是这座教堂凄鸣着祈求着，知晓这是这教堂最后的祈愿，因为它知道它必然阻止不了这个人，阻止不了这个决意化身为惩治之魔鬼的人，尽管他那固执的想法或许是错的，尽管他那偏激的想法或许终将有破碎的那一天，但在那之前，他依然要付诸行动。

他也学着其他那些人一样，急匆匆地穿过了人群，朝着某一个方向冲去，仔细一看，那便是费奥多尔的那处宅邸，便是那死了人的地方，可是谁又会疑心那个地方呢？但是果戈里知道他必然会这样去做，所以他也去了，他也做好了要揭发费奥多尔的准备，因为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啊！他可是希望这个对手早一点掉下来才好呢！

虽然阳光刺眼，可是——那照在身上却是彻骨的寒冷，那分明是从遥远的寒冬所传来的光线，那分明是从果戈里内心透露出来的冰冷，那分明是他心底的冷光，那分明是他此时脑中最冷静的模样。

他轻快地走上前去，敲了敲费奥多尔宅邸的房门，不出意料的，房门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了，不出意料地，他看见了那个躺在血泊之中的人，以及他那空洞洞的眼眶，正阴森森地直面着他，血淋淋地直视着他，像是要找他讨要一个交代，像是有一个恶鬼想要寻觅他以复仇一样。

“哎呀呀，我好害怕哦——有人吗——这里死了个人啊！”果戈里假意害怕着后退了几步，而后快速跨出了房门，大喊了一句便跑开了，任由闻风而来看热闹的人将这里团团围住了。

而费奥多尔呢？他自然知道果戈里肯定会进到这城里来，知道他会去寻找他那个宅邸，知道他会去大喊那里死了个人，不过他才不在意这个，他相信自己的计划是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他慢悠悠地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去了，那里正直愣愣地伫立着那所废弃的教堂，那所掩埋了不知多少罪恶多少苦痛的教堂，那所成为了曾经的果戈里安眠之所的教堂，那所成为了现在的果戈里蜕变之处的教堂，那所……他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教堂。

这次不会再有什么觊觎着他了，因为他身上沾染着刚刚死去的死人味道，或许天上正盘旋着的秃鹫会对他感兴趣，但是那些鬼魂必然是不敢接近他了，因为他们害怕一旦接近了这个男人，便难以逃脱杀身之祸了，虽然他们早已经没有了身躯，但是他们并不想要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成碎片而再度消逝，他们依然希望能够长久存在于这个世上，即便只是苟活。

不过费奥多尔才不会在意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