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
時雨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被她迅速止住。
在圆脸护士疑惑的眼神中,她咳嗽两声,皱着眉头努力装严肃,但鼓起的脸颊和抽搐的嘴角像是在憋笑,将脸扭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那个,请问你说的‘马仔’......是怎么回事啊?”
“一般是指打手的意思对吧,那个男孩子?马仔?”像是被戳中了笑点,時雨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是我说,一般收马仔都会找又高又壮的,一看就很能打,能立得住场面的人吧?那孩子看起来那么瘦弱,别人怎么会想到收他当打手的。”
她笑得很厉害:“怎么看都应该是吉祥物才对吧?”
圆脸护士看時雨笑得花枝乱颤,心下无奈。
也难怪这个姑娘会这么想,毕竟那确实是一个性格怯弱的男孩子,要不是这件事已经传得半条街都知道了,她也不敢相信善逸居然和赌场扯上了关系。
“总之姑娘你还是躲远点吧!”圆脸护士劝她,“那个赌场的老板娘可是个厉害角色,她很讨厌有别的女人向手下的人搭话,即使她根本看不上那个手下,若是被发现了,一定会遭到报复的!”
都提醒到这儿了,一般的女孩子都应该该害怕才是,然而面前的女子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看時雨跟个没事人一样,护士急了,觉得这姑娘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担心她不当回事又去招惹善逸,护士朝周围极快地扫了一眼,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
“进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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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告诉了她一件秘闻:
原来,那个赌场老板娘是极道出身,名字叫做赤松美姬,而她的父亲赤松雄曾是本地头号组织——“红木会”的上一任老大,是个只从背景就能明白不好惹的女人。
像他们这样的家族,一旦做大了,连警察都难以插手。
然而纵使赤松家一家独大,也不代表着就可以放心享乐,因为除了红木会,这片区域还有许多其他帮派存在,且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谁都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下一秒就带着刀杀进来,进行帮派之间的换位战。
是以,为了女儿不受波及,亦是为了不成为把柄,赤松雄将赤松美姬送往外地读书,直到八年前他死于帮派之间的一场乱斗,赤松美姬这才回来继承了家业。
不得不承认的是,赤松美姬此人极具商业头脑,对潮流的走向也十分敏感。她意识到随着日本对海外开放,赌博会再度成为热门行业,便抓住机会,趁着乱斗后其他组织修整的空档,收拾收拾剩余家产,反手就开了一家赌场——柏青厅。
利用早年读书时掌握的知识,以及红木会残余势力的暗中协助,她将这家赌场越做越大,大到即使他帮派都已重建好也不会来动。
毕竟赌场本就是酒徒地痞聚集之地,而混乱会引起纠纷,纠纷会又升变为打斗,打出了人命就会带给他们新的客户.......人们总是希望替自己的父亲兄弟报仇的不是吗?
合法且能带来快感和利益的赌场,不仅不在收保护费的范围里,反而成了连极道都会照顾三分的灰色地域。
这些年来,赤松美姬施展着极道老大之女的魄力,将柏青厅经营成了这一带最大的赌场。
虽然自己发达了,但她也从没有忘记那些在没落时不离不弃的兄弟们。
柏青厅挤进当地商区的当天,赤松美姬以老板娘的身份,毫不犹豫地花重金将这些旧部下重新雇为打手,让红木会以另一种形势重生了。
“诶......”
時雨手托在腮上,听得饶有兴致,兴浓之时差点想要为故事中的女人鼓个掌。
虽然极道做过的事很难平,赌场也不是什么好营生,但若只看奋斗史的话,这个赤松美姬无疑是个很有头脑和手段的人物啊!
她往椅背上一靠,看对面的圆脸护士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润嗓,心里默默就老板娘的办事能力给出了一个很高的评价。
有想法,并且付诸实践,成功之始不过如此。
“那照你这么说,赤松美姬是个头脑清楚且厚待下属的人。可她又对与手下接触的女性有敌意,这是怎么回事?”
時雨很疑惑:“手下也是要成家的吧,她这么做岂不是让人家连姻缘都不许有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啊!”圆脸护士一副你说对了的表情。
她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撑着大腿凑近時雨:“你猜猜赤松美姬最在乎的是什么?”
時雨往后撤了撤:“嗯......权利?”
她觉得既然能将产业一路做大,赤松美姬应该是挺有野心的,这类人通常都很自主,需要权利来让他们的想法和能力得以施展。
可是护士摇摇头,告诉她:“错了。”
随即公布了正确答案——
“是爱情。”
時雨的脸色瞬间变得微妙。
“呃......”她知之甚少,不好做评,只能听下去看看是怎么个说法,“你继续?”
圆脸护士喝了茶水,嗓子舒服了不少,好整以暇地跟她讲述了这位传奇老板娘的另一面,而且是令人恐惧的一面:
——赤松美姬有些神经质。
具体表现在她超乎常人的占有欲上。以前还在读书时赤松美姬曾交往过一个男友,那是个性子温和的男生,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赤松美姬享受被他注视的感觉,每天都要求男友和自己黏在一起,也不许他看其他女人。
或许是对此感到了压力,那个男生提出了反抗,结果赤松美姬一怒之下连家都不让对方回了,甚至直接叫来帮手把人绑了带回自己家锁起来,不许他见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
这一关就关到了赤松雄死掉的那一天。
红木会倒台,赤松美姬带上大部分手下连夜赶回去镇场,直到这种时候警察们才能突破她的住宅,在仆人的带领下找到被留下的男生尸体。而这时,距离他被关起来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
很难想象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里男生经历了什么,但是当警察终于打开关押人的密室,他们在里面除了找到被剜去眼珠的男生以外,还发现了另一具尸首。
那是一具女尸,死者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穿着朴素,脸上被划出了密密麻麻的血道子,脖子上有紫青的手印,初步断定为是被掐死的。
女人被抬出去时,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说这人是赤松美姬的贴身侍女,名为百合子,像长姐一样一直照顾着当时只有十五岁的极道大小姐。
“我还奇怪怎么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百合来买菜了,谁能想到居然是人没了?”菜铺的老大爷闭上眼摇头,非常痛惜。
“是啊,那么好一个姑娘,怎么就......哎。”
其他人也很感慨,都七嘴八舌议论着百合的死,以及失明男生的遭遇。
虽然还不能明确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侍女和男友惨死,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些都出自赤松美姬的手笔。
圆脸护士讲到这里,咽了一口口水,“不觉得很可怕吗?那个女人简直蛇蝎心肠啊!”
“确实。”
护士很不满,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可你完全没有害怕的表情啊。”
“没表情不代表没感情。”時雨神色淡淡,“而且我现在很专注地在听,你还没讲完吧,继续。”
哪里有人感情不外露的,护士皱眉看向对面。
可直到撞上那双薄雾般的眼眸,她才猛然意识到,不知何时,女子变得像是穿着衣服的虚无一般,明明就坐在她的眼前,却没有人的气息。
她像是一朵花,一株草,但就是不像人。
护士再一次咽口水,脸上的肉随着一颤,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升起一股念头:
——眼前这位......好像也有点可怕。
其实如果护士有柱的水平,还是能察觉到時雨其实并不如她表面那般毫无波动的。不管是眼里越发淡漠的冷光,还是逐渐放慢的呼吸,都正诉说着“她在生气”这个事实。
因为善逸是在这么一个人的身边工作,而感到生气。
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小弟弟罢了,没想到接触下来还有点喜欢。第一次遇到能让自己照顾的人,现在却突然告诉她:你想照顾的人在有精神病的杀人犯手下工作呢。
——开什么玩笑。
時雨眼神危险地眯起,前倾了身子,盯着一脸紧张的对方开口道:
“还有什么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她说这话时,无意识地用上了身为柱的威压,来自上位者的压力使护士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将知道的吐露了个干净:
在回到赤松家后,从整理家产到柏青厅初开业这个期间,赤松美姬还交往过一个男人,是她已故父亲的手下,左右也算是她的。
这个手下非常英俊能干,深得赤松雄的青睐,甚至半开玩笑地说过要把女儿许配给他。
那时的赤松美姬还是个正直青春的少女,对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男人没有兴趣,但是在重组家业的过程中,这个手下却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仅没有离开没落的红木会,而且还一直陪伴着赤松美姬,帮她暗中处理了数不清的障碍。
在又一次从同行派出的刺客手中保护了对方后,他彻底入了这位新任赤松家主的眼,成了她隐秘的暧昧对象,紧接着也毫不意外地———被她扭曲的占有欲压抑到窒息。
不同于上一个故事中死亡原因不甚明了的两人,这个手下的死因众人有目共睹,因为他是被发狂的赤松美姬当街乱刀砍死的,而原因也并不意外:
他瞒着所有人和一个平民女孩子在一起了。
或许他和那个女孩子确实萌发过一段美好的恋情吧,但这段感情隐藏在老板娘的血腥阴影下,如樱花般梦幻又脆弱,一旦被发现,就是双双血溅樱花,没得商量。
而且两人的尸体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少了一只手,因为被发现时,这对亡命鸳鸯正牵着手逛庙会。
“我猜他们是觉得带上面具就不会被认出来了吧,可谁想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也来逛庙会的老板娘。要知道以往这种时候店里都忙得不可开交,那个手下应该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敢溜出来偷会的。”
“那女孩子的脸都被刮花了呀。”
护士想起当时的场景,心有余悸。
她那会也在现场,被狂怒着用指甲挠人的赤松美姬吓到,从此有了阴影,不敢靠近那些美艳妖冶的女人,她们的长指甲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护士的目光落在時雨脸上,看着如此貌美的面容,在心底深深替她感到担忧。
这等级别的脸已经可以说是艺术品了,刮伤什么的简直令人痛心!!
“姑娘!”她不管不顾地上前,拉住時雨的双手,在她疑惑的神情下痛心疾首地道:“答应我,活得漂漂亮亮的好吗?”
時雨失笑,随即答应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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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上,時雨朝着善逸的病房不紧不慢地走着。
偶尔有想要搭讪的人,但在看到她冷淡的嘴角和无温度的眼神后也打消了心思,怯怯地退下了。
此时時雨正回忆着和护士的聊天内容,在听对方讲述时就糟糕起来的心情无论如何也难以平复,一想到善逸现在不容乐观的工作环境,她周身气场又下沉了几分,这下彻底没人敢靠近了。
很快,時雨走到善逸的病房前。
病房门紧闭着,而她也需要调节下情绪。
说实话,即使是现在,時雨也很难相信像那样眼睛干净的男孩子,会在赤松美姬手下干活。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说出来。
这样想着,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善逸,我......”
整洁纯白的病房里,午后阳光透过窗台洒在地板上,映出水波似的光斑。
床铺被人细心地整理回原样,上面躺着一只钱包。
善逸不见了。
赤松美姬,值得重点介绍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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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柏青厅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