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传来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激,但还有什么其他的味道......
好香,是肉的香气,而且越来越浓了。
好香,好香,好香.....
善逸睁眼,正对上一块脆皮烤肉,两天没进食的肚子顿时响起难耐的一声“咕唧~”。
他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但是定睛一看,烤肉确实还在眼前,肉质紧实,外壳金黄焦脆,一看就知道咬下去会有肉汁爆出。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占据了大脑全部的思考,善逸满脑子都是“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嘴巴也不自觉张开,而肉块居然像是知道他的心情一样靠近,几乎抵在了自己的鼻子上,是伸舌头就能舔到的距离。
空虚的胃疯狂叫嚣着“咬下去”,善逸顺从本能,双唇颤着凑近......
——烤肉没有像以往梦里那样跑掉,而是实实在在地被嘴唇触碰到了。
善逸:“!!!”
他猛地弹坐起,一口连着筷子将肉咬住,急切地咀嚼起来。
“诶,筷子筷子。”時雨好笑地抽了抽手里的竹筷,将它从男孩子嘴里拔出来,带出了“啵”的一声。
被这一声唤醒,善逸停止了咀嚼,鼓着腮帮子像是才意识到有人一般愣愣地扭头,而撞上時雨笑眯眯面容的瞬间,他浑身一震,顿时宛如石化般僵直住了。
時雨歪头,正奇怪这人怎么突然不动了,就见他脖子一抽——噎住了。
“等一下等一下!怎么又来?!”
時雨看着上一秒还吃着正香,下一秒突然就翻着白眼抽搐起来的男孩子,立刻起身给他拍背,再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惊吓。
才见面不到三个小时,这孩子就晕了两回了,谁家孩子这么倒霉的?
她手忙脚乱地拍着男孩子的背,试图让他将那块肉咳出来,然而效果不佳,对方依旧呛得满脸通红。
眼看着对方呼吸越来越弱,時雨立刻改变策略,将人靠在床头上用手抚过胸膛帮他顺气,看能不能反过来把肉咽下去。
结果不这么做还好,她刚将手放在男孩子胸口上,就感到手下猛然一弹,随即咳声更加剧烈。
再一看脸,男孩子脸都憋紫了,连眼球都咳得外突,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要撅过去。
時雨彻底没了主意,放弃地大喊:
“医生————!!”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
“真的非常感谢。”
病房门口,時雨朝着离去的医生和护士鞠躬。
事发之时,替善逸登记住院的护士就在隔壁病房,她刚给病人挂好吊瓶,就听到時雨惊慌失措的喊声。
那声音听起来甚是绝望急切,要不是她知道男孩子只是因为低血糖外加紧张过度才晕倒的,说不定会以为人要死了。
心想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没想到赶来一看居然真的是一副要气绝的模样,吓得她立刻喊帮手救人。
時雨眼睁睁看着男孩子被两个护士联手压制住,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挨了据说是本院经验最老辣的医生的狠狠一记捶肚拳,当场就咳出了卡在气管里的肉,顺带连鼻涕眼泪也被揍了出来。
那场面过于残忍,连時雨都感到胃部传来隐隐幻痛,只能闭上眼偏过头去,在心底为他祈福。
在善逸解除了性命之忧后,医生再三嘱咐,就算很饿也不要狼吞虎咽,不然即使不卡住喉咙对胃也不好。
看男孩子垂着脑袋惨兮兮地点头,医生这才摆摆手放过他。而后又把時雨叫到了走廊,告诉她病人长时间没吃饭,进食的时候该吃点好消化的食物,哪儿有上来就大油大肉的。这次就算了,但晚饭一定要少吃。
“小伙子两天没吃饭,得慢慢来别吃太快,而且看检查报告还有些营养不良,可以多给他买点好吃的补补。”
時雨忙不迭点头一一记下,心里汗颜。
她还是头一次知道饿太久的人最好不要一上来就吃肉。
大小姐没受过挨饿的苦,就算离开了故乡也一直受人照顾。至于上一世更是在流浪时饿惯了,向来是找到什么吃什么,生的熟的都一并咽下去,哪里管好不好消化,只知道吃了就能活。
身边比自己年龄大的都不用她操心,两个弟弟又比她可靠不知多少倍,被照顾時雨很有经验,但要论照顾别人这还是第一次。
......这么一想居然还有点小兴奋?
目送白大褂消失在走廊转角,時雨直起腰,转头看向室内:名叫善逸的男孩子已经无大碍了,现在正捧着她买来的烤肉酱汁盖饭小口吃着。
男孩子脸上的泪痕非常明显,而且还在不断滚落新的泪珠,似乎仍有些拘谨着放不开,连抽鼻子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時雨双手环臂,往门边上一靠,饶有兴味地打量起这个意外不断的男孩——
对方看去年纪不大,睡乱的黑色短发成条形,圆短眉朝两遍耷拉着,看起来有点委屈,吃饭时两颊一动一动的,像一只鼓着腮帮子的仓鼠。
時雨目光扫过床上的男孩子纤弱的手臂,想起医生说他营养不良,现在看来也确实比同龄人更瘦小,也没长什么肌肉的样子。
啧啧啧,抢不上饭的小可怜。
時雨摇摇头,脑补出一只仓鼠扭着圆滚滚的屁股,想要钻进中心的谷粮堆里,却因挤不过同伴而被挡在外围,边掉眼泪边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对上男孩子含泪的疑惑视线,她连忙摆手道歉:“抱歉,吵到你了?不用在意我,继续吃吧。”
她笑得非常愉悦:“一定要多吃一点啊,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买。”
“不,不用的,这些就够了......”善逸抽了抽鼻子,偷瞄了她一眼又地下头去。
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这位小姐,现在之所以躺在医院,应该也是她将自己带过来的吧。话说是怎么个带法?扶着吗?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居然愿意扶着他这样的人吗?
善逸悄悄抬眼。
对方懒懒地靠在门口,抱着手臂眼神涣散,似乎又发起了呆;淡金色羽织被她随意披在了肩上,里面的黑色上衣和短裤都像是制服,长腿套着黑色丝袜,脚上一对白色短靴,如云的低马尾松松垂在背后轻晃,一副很闲散的模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她开心的事,那双精致眉眼蓦然弯起,善逸偷瞄到这一幕,心脏顿时漏了一拍。
那张脸真的非常漂亮,比他交往过的女孩子们都要好看,是那种只要灿然一笑,就能让人心甘情愿为她大量花钱的大美女。
然而这么一位大美女不仅不要他的钱,甚至还给自己买了饭。
善逸从没遇到过不用掏钱也愿意对他笑的人,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那个......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他迟疑着开口,小心翼翼地问对方的名字。
“当然。”将脑海里的仓鼠双子暂时放在脑后,時雨笑着指了指自己,“姐姐我叫空城時雨哦~”
“而你,是叫我妻善逸的小弟弟,没错吧?”
她径直走过去,在善逸的床边坐下,凑近了盯着男孩子突然涨红的脸,看着他目光左右躲闪,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哎呀真是好逗。
時雨内心的小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怀念,让她想起了早些年时的无一郎和有一郎,那会儿两个孩子还都没什么心眼,什么套路都不懂,只是摸摸耳朵就能红着脸哼唧半天。不像现在,一个两个的都想反过来撩她,简直造反。
她叫了男孩子的名字:“善逸。”
“在!”
突然被叫住,善逸一下子挺起腰背,闭紧双眼大声回应,还因为紧张夹得有些破音。
“噗,别紧张别紧张。”時雨笑着拍拍他被子下面的腿,本意是想安抚一下对方,没想到男孩子攥着被子的手更用力了。
注意到他的不自在,時雨难得收敛了使坏的心思,往后撤了撤坐直身子,跟他拉开距离。
她正经了神色,重述了一边方才的医嘱:“医生说善逸没有大碍,只要好好吃饭休息就没问题了,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家吧。”
“说起来善逸是在住这附近吗?还是说也是外乡来的?”
“是本地人,我住在工作的店里......那个,果然姐姐你是外地人吗?”善逸摸了摸鼻子,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是这里的人,那一定是风云人物,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这绝对是在夸她对吧!
“善逸真会说话。”
時雨笑着伸手揉了揉男孩子的黑发——干燥而蓬松,是十分容易起静电的发质,和她很像。
自己因为发质偏软,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炸毛,光是梳头就要费半天功夫,这才懒得搞什么发型花样,每次都是随便绑个马尾草草了事。
然而有一郎和无一郎却十分热衷于帮自己打理,有时候还会一时兴起扎个其他的什么发型,既繁琐又费时间,很多时候她都撑不住困意,干脆往后一躺,倚在对方怀里再睡个十分钟。
虽然也想过帮他们也扎一次头发试试,但两人都以会影响她心中的形象为由拒绝了。
真是可惜,明明他们的头发才是黑亮又顺滑,摸起来仿佛是一把微凉的流水,也就是说非常适合编麻花辫。
但是他们不肯,時雨也没办法,她早已不是能把人强行抱进怀里这样那样的大姐姐了,就算一时奋起去莽上一把,结果也一定会是被联手压在沙发上、发圈梳子也一并被夺走这样的惨淡场面。
别问为什么知道,她又不是没反抗精神的人。
......啊啊不行不行,这才出来外面多久,怎么又想起那两个了?
時雨摇摇头把脑中的画面驱散,深深地为自己感到无语。
论能干她估计是比不过有一郎和无一郎了,但至少面前的男孩子确实得到了来自她的照顾。就凭这一点,時雨觉得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想到这里,她从病床上起身,走到门口扭头对善逸笑了笑,说:“那我先去前台结账,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時雨直接走出病房,留下善逸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她离去。
房间里只剩善逸一个人了。
没了令人心跳加快的女子,他逐渐冷静下来,听觉也重回敏锐,室内安静明亮,与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嘈杂仿佛像是两个世界。
他低下头,盒饭里还剩最后一点,那双黄玉的眼眸逐渐暗淡,慢慢失去了里面的情绪。
....
医院,前台会计处。
结账的地方开设了一个小窗口,里面坐着的护士接过時雨递来的号码单,对照了上面的病人信息,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一通计算,开出了明细单:
“共计1350円。”
時雨将手中的明细单仔细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后,掏出钱包付了账。
在递钱的时候,里面的护士面露纠结之色,时不时瞥她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時雨注意到这一点,问道:“有哪里不对吗?”
“嗯......”
被突然问道,护士犹豫了一下,被齐刘海盖着的平短浓眉耷拉下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她有些微胖,长着一张圆润可亲的脸,留着一头及肩短发,是那种孩子老人都会喜欢的老实姑娘。
像是对什么有所顾忌,圆脸护士朝着窗口探出身子,目光左右扫了一遍,确定周围没人才对時雨招招手,让她凑近点。
時雨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了。
她将手放在窗口前的石台上,台面光滑冰冷,一下子就吸走人体的热气,
感觉到冷意,時雨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改用胳膊撑着往前趴,刚把耳朵凑过去。就听见护士小声说:
“你该离那个男孩子远一点的。”
她声音里含着对议论之人的恐惧:
“他是这一带最大的赌场——柏青厅老板娘的马仔啊!”
......马仔?谁?善逸?
時雨眼睛微微睁大。
完全看不出来啊!
坏消息:昨儿没更,好消息:我放暑假了(码得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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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当晚時雨的梦里出现了两只仓鼠双胞胎,一黑团一白团,背上有一道淡淡的青色线条,软乎乎很好揉的样子。然而她刚想上去揉捏,两只仓鼠却突然变成了大猫,甚至瞬间长大十几倍,将她一爪按住,顷刻之间立场颠倒,急的她大喊:“反啦!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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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鼠哭唧唧:“造反啦——!!”
认真舔着鼠团的时透猫们:好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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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仓鼠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