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函馆车站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月,春天无声无息地到来,这座位于北海道最南端的城市对外开放港口,商业日渐繁荣,建筑物都带着欧洲风格,白色的教堂更是充满异国情调。
继国缘一第一次听到大海的声音,看见无法计量的海洋在山崖下荡漾,小孩子的眼神里满是惊喜,来到这座风味迥然不同的城市后变得有些走不动道,对着混凝土砌的欧式建筑左瞧右看,在街上钻来钻去,上杉惠拖着行李箱完全跟不上小孩灵活的步伐,只好找到一条长椅稍作休息,给了孩子一点零花钱让他自己去逛。
继国缘一趴在每一家店的橱窗玻璃上往里眺望,小孩子手里攥着圆鼓鼓的钱包,穿的衣服都是极有质感的布料,老板们见到带着钱包的小孩都很热情友好,邀请他进店玩耍。
上杉惠从旅游图册上知道下一班通往南方的列车要三天后才出发,便不慌不忙等小孩逛街。继国缘一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小孩子好奇心旺盛,发现整条街都是差不多的风格后便失去兴趣,捧着两支冰淇淋小跑回到上杉惠身边。
上杉惠接过冰淇淋与依旧鼓鼓囊囊的钱包,无奈道:“你没买玩具吗?这里很多西洋人,还有会动的玩具车。”
继国缘一坐在长椅上小口舔着冰淇淋,丝滑浓郁的牛奶味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晃了晃垂在半空的小腿:“玩具车太重了,占地方,还是风筝好。”
上杉惠吃着冰淇淋,顿了顿:“北海道的牛奶的确浓郁很多啊。缘一,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们的列车要三天后才出发,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只是不能去游泳,现在水还太冷了。”
继国缘一跟着上杉惠呆了这么久,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收集一堆旅游手册,摊在长椅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翻看:“听说这里的盐味拉面和海鲜很美味,还有咖喱饭,惠哥哥,你觉得哪个好?”
上杉惠目光跟着小孩短短的手指搜寻目标,忽然眼前一亮:“这里竟然有汉堡店诶,我们晚上去吃汉堡炸鸡好不好?小孩子都可喜欢吃了。反正还要等3天,够我们把特色美食吃完了。”
两个贪吃鬼一拍即合,临上车时直接多出两个行李箱,一个放着小孩的玩具,另一个放着在车上吃的包装食品。贯通南北的列车距离很长,设置有豪华的独立卧铺,大正年代的火车速度不到40公里每小时,即便坐火车也要10天才能抵达目的地,上杉惠不得不感慨有钱真的很舒坦,拉门一关,外头的人潮汹涌一点都打扰不到他们,每天还有经停车站供旅人沐浴购买食物。
上杉惠每天带上眼罩睡得很是安详,继国缘一哪怕只有5岁,也懂事得不怎么需要大人操心,每天醒来后很乖地自己跑去洗漱,翻出储备的面包和肉类罐头坐在窗边吃早餐,他吃饭的动静小到忽略不计,吃完后很乖地趴在窗户边看外头的风景或读儿童读物等上杉惠醒来,等到中午时上杉惠才会打着哈欠换衣服,领小孩去餐车吃热乎乎的拉面或盖浇饭,这趟列车上甚至有厨房,只是新鲜食物价格高昂得堪比米其林,味道却很一般。
下午上杉惠便找出棋盘陪小孩玩双六,两人聊着天,十天一晃就过去了,缘一在知道到达目的地还得继续步行去隔壁桃山后便把不少沉重的玩具送给同车的小孩,下车后两个人又回归一个行李箱的状态。
抵达小镇后上杉惠精力还蛮不错,不打算过多停留,带着小孩找到一家定食屋吃完午餐就准备前往桃山,只是十天来没吃什么正经美食,上杉惠激情下单,把店里能点的全部点了一遍,店家拼了两张桌子才勉强塞下。
继国缘一跪坐在榻榻米上默默咀嚼着,他吃饭的时候依然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上杉惠照例吃得不多,跟小孩打了声招呼,慢悠悠地走到门外伸懒腰捶捶肩腿。
列车的豪华卧铺再舒服也比不了山野之间小镇的新鲜空气,放眼望去还有几颗桃花开得正艳的桃树,上杉惠抬头眺望蓝天白云,心情很是舒畅。
此刻过了饭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街道的另一端,有一个人影从远方快速逼近,上杉惠站在店门口正仰头眺望天空,听见“啊啊啊啊闪开闪开”的声音略微一怔,刚转头就被一个橘黄色的脑袋撞个正着。两个人都为这冲击力哀嚎出声,上杉惠被这人刚好撞在鼻子上痛得眼泪都下来了,橘黄色的少年嘴里不停嘀咕痛痛痛,倒是很快地爬起身,看见斗笠掉在一边的男孩捂住鼻子痛得发不出声,满口抱歉,紧接着感应到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焦急的情绪,冷不丁地扑进上杉惠怀里哭嚎道:“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如果等会有个黑色头发的少年来问你,你可不可以告诉他我往反方向跑了,呜啊啊我不能被抓回去,你别捂脸了听我说说好不好——呜哇,你这小鬼怎么回事?!”
少年猝不及防被拉开,屁股狠狠地落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继国缘一看也不看他一眼,担忧地问上杉惠怎么样。上杉惠痛得发晕,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才发现流了满手的鼻血,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继国缘一已经满脸阴沉地转身,抽出少年腰间的木刀。
黄发少年感受到对方身上莫名其妙涌起的压倒性威势,咽了口口水,干笑道:“小朋友,不可以乱玩大人的木刀.....喂喂,你不会以为你这么小的孩子能打过大人吧,我不是故意——”
小男孩神情像是蓄势的小豹子,纤细的手臂如拉满的弓,一瞬间黄发少年警铃大作,身体本能的防备起来,然而还不等他站起来,一道黑影兜头笼罩下来,随身携带的木刀打得他无从闪避,落在颧骨上磋磨出酸牙的声响,身子飞电般滑落到街道的另一边。
上杉惠看傻了,看到对方被继国缘一轰得七零八落毫无脾气,委屈都给吓飞了,颤巍巍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仿佛面前的5岁小孩才是大人似的。
继国缘一飞快的转过头,表情变得比翻书还快,丢下木刀满脸愧疚地摸出手帕给上杉惠擦鼻血,说道:“惠哥哥,你鼻梁骨有点裂开了,我们得去找医生。”
上杉惠顿了顿,难怪小孩这次发这么大火......他剧痛之下竟还有心情开玩笑:“小缘一,你这能力真厉害,以后当心血管或者骨科医生肯定赚钱,高血压还是血管堵塞一看一个准......”
继国缘一脸上难得出现怒意:“惠哥哥,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会生气的!”
“....别,祖宗您生起气来太恐怖了,我我我,我斗笠呢?”
人就是这样,即便心底知道身边的小孩是个超级无敌厉害的人物,但他平时玩玩具和吃零食的软萌模样太过深入人心,在上杉惠看来就是一个需要人疼爱的普通小孩,叫他干啥就干啥,久而久之上杉惠经常忘记继国缘一未来是个可以灭掉鬼王的怪物。
上杉惠战战兢兢地被继国缘一牵着来到诊所,听到医生说问题不大,敷了药好好静养就能恢复时,小孩一直紧绷的面庞才终于放松下来。
“惠哥哥,你没事就好,下次你吃完饭我就跟你一起走,不必等我。”
上杉惠“嘶”了一声,脑子里依然嗡嗡的,他抚着额头头疼道:“缘一你别这样说,以后我不跑出你视线范围就是了,你还在长身体——”
继国缘一打断道:“惠哥哥刚刚听见医生说什么了吗?说您营养不良骨头才这么脆弱的,下次请您和我一起把饭菜全部吃完,您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得,这娃气得敬语都用上了。
上杉惠睁着一双死鱼眼望向天花板,生无可恋地喃语道:“我造了什么孽啊,5岁小屁孩都管到我头上来了......”
5岁小屁孩面无表情的握住上杉惠的手,幽幽问道:“惠哥哥,您说什么?”
上杉惠一个激灵疯狂摇头,顿时又痛得呜咽出声:“小缘一你跟我生什么气啊....人生处处是意外好吧。果然每次来找鬼杀队就没好事发生....我该去算个命看看是不是鬼杀队克我.....话说回来好像还真克.....鬼王说过日轮刀能弄死我来着......”
这时留观室的门被人拉开,护士引着一黑一黄的少年进入房间,黄发少年鼻青脸肿呜呜哭着,黑发少年满脸不耐烦,看上去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主,低声骂道:“别哭哭啼啼的了,你真给老师丢脸,竟然被路人给打倒了。你要跑也不要选择和我下山的时候跑,真碍事!”
“呜呜呜呜那孩子太强了好可怕.....”黄发少年哭着抬头,正好对上满脸僵硬的上杉惠和面无表情的继国缘一,顿时惊呆了,觉得自己化成一座石像慢慢风化开裂。
上杉惠内心感慨道果然冤家路窄,思索着该怎么开溜,再定睛一看那个满身黄色连头发都是橘黄渐变色的少年怎么既视感那么强,还不等他回过神,黄发少年已经被继国缘一冷漠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崩溃地抱住一旁的师兄哭嚎道:“啊啊啊啊出现了出现了!!!他们好可怕,狯岳师兄我们快逃吧!!!”
继国缘一:“......”
上杉惠:“.......”卧槽!我就说鬼杀队克我吧!!说曹操曹操直接给撞上来了!!!
这时狯岳反而站住不走了,很明显误会了什么,看也不看一脸“不和智障儿童一般见识”的5岁男孩一眼,而是一直盯着用斗笠面纱围得严严实实的上杉惠,危险地眯起眼睛,手放在腰间的木刀上:“噢~这就是把你打得哭爹喊娘的男人?这么瘦,气息还这么弱,你真是太丢老师脸了。若是没遇到就算了......”
继国缘一挡在上杉惠面前,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躲在狯岳背后瑟瑟发抖的我妻善逸很老实地回答道:“不是那个小哥哥,是他旁边红头发的小孩打的我。”
5岁的继国缘一:“......”
上杉惠:“.....”孩子你傻啊,你是想气死这位要面子的师兄吗?!
狯岳一个踉跄差点绊倒,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你他妈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