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穿越到某架空朝代已经过去有十多年的时间,此世父亲是医师,母亲早逝,我从母亲那里继承习得了一二绣工染织的技术,在鄢陵与父亲相依为命。
我不太清楚当朝是什么情况,毕竟我也没什么介入政场的野心,这种天高皇帝远的事情完全与我无关,即便是穿越之前,对于那些国家决议,我也是完全不关注的。反正只要不打起来,或者至少没有搞到亡族灭种的那种地步,然后也没有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那一切都无所谓,我们这些小市民小农民的想法,无非就是这样的。
也不知和前世是否有关,这一世,我也经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我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穿越之前,我就经常做梦。什么神鬼妖魔,什么深山雨林,什么露天墓穴,全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还曾经梦见过天上翱翔战斗的冰龙,地震后匍匐在地面上的受伤的火龙,载着我飞向远方的仙鹤,天空边际飞过的七彩的飞鸟,峭壁之下巨大的蟒蛇,安居在树洞之中的几米高的超大蜘蛛……
偶尔还会梦见一些游戏和动漫中的人物,比如说李逍遥为了找赵灵儿进了火熔洞,又或者梦见自己和某动漫女主角小蝶一起跳舞,甚至化身某辟邪打猴子打得死去活来……
我在梦里甚至都不一定是我自己,搞不好一会儿换个人设换个性别,都很正常。
奇异的是,最近我发现自己做梦,虽然经常是不同的身份做不同的事情,但似乎所在的城市都是相同的地方。
就比如此刻,我已经被背后的不知名怪物追了两条街了,勉强翻滚躲过怪物的爪击,我知道前面的丁字路口左拐有一个宾馆,上二楼可以找到一些伤药。
……别问为什么是宾馆不是酒楼,问就是我的潜意识还认为自己是个现代人,梦里的建筑物多数仍然保留着现代的风格,我还知道五条街往外有一个废弃商场呢,之前我在那里被鬼骗着差点吃掉人的手指变成的金拱门炸鸡块。
妈的,馋了。
我匆匆从街道上跑过,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进入了梦境,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没办法一秒化身龙傲天把身后仿佛长着蜥蜴尾巴的怪物一拳打飞,很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路过道旁古树时,我骤然停下,转身盯着那怪物,催生古树枝条发动远程对点打击——
但好像完全没有造成阻碍。
又尝试吟唱风系法术,但显然我完全不知道咒语,所以只能凭直觉以无声咒的方式发动,空气是很给面子地波动起来,以我为圆心一层一层地向外震荡,但……完全没有杀伤力!
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真的会气死。
同样是清醒梦,有的人能制霸世界,有的人挣扎半天,只会更累。
……干脆放弃治疗,被怪物挠一爪子,我能醒来吗?
动摇了那么一瞬间,我深吸一口气,从心地扭头就跑。
当我撞到一个人身上而向后栽倒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看看这个人是谁,而是身后那个近在咫尺的怪物——
必须死!
“嗯?”身后似乎响起一道颇为惊异的叹音。
难道是生死一线的顿悟之力的缘故吗,我一瞬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在栽倒的前一瞬间,左侧膝盖一弯便沉下重心,脚下一转,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把锋锐的匕首,一击便刺入了怪物的皮肉;那一瞬间,我的视野简直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清晰的怪物轮廓像是变成了泛着水光似的界限不明的光团,被闪电的紫色分割为若干不规则的形状,我那一刀,恰好刺入了交界点,顺着其中一条线划了出来,像是切入了浓稠的恶心的泥水……
视野恢复正常时,我眼前的就是一具被分成四块的怪物尸体了。
啊,感谢式姐,感谢直死之魔眼。
擂鼓般的心跳被强行按耐下来,缓了两秒,我转过身,看到一个衣着略显原始的……呃,露点帅哥。
像他这样以骨制品为主要装饰品的风格,看起来真的挺野蛮的,让人想起一些属于原始社会的倾轧,用石子和石矛搏击大型野兽,把海边的贝壳捡起来当作货币使用的生活。
不知为何一直闭着眼睛,额头上的眼纹倒是有几分时髦,枯燥的白发散落下来,发型虽然理得很干净,但搭配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总让我感到一种浓浓的死气。
——父亲曾教我些望闻问切的法子,我没有学会诊脉,也没法从一个人的精气神太精准地判断他身上的疾病,但最基本的,死人和活人,我还是能区别开来的。
刚刚出声的是他吗?毕竟他分明是个……
“嘎啊!刚刚那是什么?你居然没死!”
另一道尖利粗哑的声音突兀响起,把我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一只光秃秃的……鸟,停在了一旁的树杈上,正口吐人言。
……大意了,毕竟是梦中,鸟都可以说话,何况死人?
我接受了这个设定。
但随之而来有新的问题,已知眼前的陌生人实际上是一具尸体,那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这家伙看起来倒不像是会突然暴走,或者露出尖利的牙齿变成丧尸,失去神志到处咬人的样子,但……
“你……”
你能和我沟通吗?能说话吗?有理智吗?是智慧生物吗?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众多不同提问方式的相同问题,但总感觉不论怎么说都很冒犯。
最后灵光一现,我甚至好像能听见“情商 1”的系统提示音在心中响起,说:
“抱歉,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黎行晚,是这里的……居民;你现在需要什么帮助吗?”
这话术,简直标准得可以载入教科书了,英文教科书交友篇的那种。
我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稍微有点出乎意料的是,他既没有将姓名告知,也没有说自己有什么需求,只是语气平淡地说:“这里是你的梦。”
“啊……对。”我惊讶看向他,视线不自觉扫向四周,看那一片凋敝的样子,顿时有一种没收拾好就让人进了家门,一片乱糟糟的羞赧感。
糟糕啊,怎么会有人知道这是我梦里的?难道是我快醒了,借由梦中的另一个人唤醒我自己?
我退开两步,没注意身后还一具被分尸的怪物尸体,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幸好我过人的核心力量和平衡性发挥作用,我往后一跳就越过了这个障碍物。
挺奇怪的,梦里的怪物尸体很少能停留这么长时间,通常自己就会消失了才对。
我低下头,才真正打量起这个追了我好几条街的怪物来。
这怪物身上竟有些疑似人的胸肌腹肌的结构,非常奇怪,难道这怪物原本是人吗……?
想到这怪物之身说不定曾经也是个人类,我忍住了没有踹一脚,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梦中有恃无恐的我甚至没有戴手套,就假装自己是个法医一样,上手挪移打量。
皮肤似鳞似甲,甚至有些许黯淡的金属光泽,没有腿,如蛇一般通过腹部的收缩来移动前行,巨大的双爪像是接在人手臂上的鳌壳,显示出小臂的不正常的坚硬强壮,和大臂的极端瘦弱,头部……像蛇又像鱼,枕骨不可理喻地向后凸刺伸展,简直像是把一个人的脖颈挖空,强行嵌入了一块包浆的鱼化石……
它的血液也与人类迥乎不同,更没有与人类相似的肌肉骨骼结构,感觉就是一些未知的结晶颗粒和粘液,被未知的力量控制着才能支撑它的活动,完全超越了我的认知范围。
……但是梦中应当有这样超越我认知的东西出现吗?
那只秃鸟又尖利地叫起来:“疯子!疯子!你在干什么!”
我举着小刀觉得很无奈:“检查尸体啊。你不想知道它是怎么个构造吗?要是知道它的弱点在哪里,以后再遇见不就不怕了吗。”
秃鸟变本加厉地尖叫:“哈?你这毫无人性的怪物还想干什么——”
“鸤鸠。”
我一刀戳下去,我发誓我完全没有用力,但这尸体就是瞬间粉碎掉,流了一地脏污的不明固液混合物,只有一小块菱形的暗色结晶,灰蒙蒙地落在地上,我收起匕首,捡起这块结晶。它有一种煤球一般稀松的质感,稍稍用力,就碎裂开来,最后被我嫌弃地丢在地上。
秃鸟……或者说鸤鸠终于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主人的呵止,还是因为解剖这种行为还是带给古代鸟太大精神冲击。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把剩下的那颗药丸嗑了,然后取一点怪物残留的固液混合物收集起来,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问:“你认识这个怪物啊?”
也没指望他回复什么,我接着絮叨了下去。
“我还是最近几天才经常看到的——当然是在梦里,要是现实世界看到这玩意儿可不得了——你知道怎么对付它吗?”想了想,我说,“或许破坏它的核心是关键,这一只怪物的核心似乎是类似颈椎的位置,但是否具有普遍性,还需要更多样本。”
鸤鸠:“……不是,我说一句啊,这下等魔不是出现好久了,多得数不清,你还需要多少样本??”
我有些羞涩地挠挠脸:“但这是我第一次反杀啊,以前我看到它就跑好不好。”
这么一想,我又自得起来:“哎,梦里的我果然是无敌的!”
鸤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