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过完四月,霍格沃茨的学生迎来了本学期的最后一个月。今年的期末考试从6月12日开始,除了七年级以外各个年级都要考一整个星期的试。根据教学计划,6月22日出成绩,6月23日学生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过暑假了。
想放假要先考试,这绝对是古往今来所有学子的痛。
桑茜在学期初过了魔药补考后过于得意忘形,后来几乎都在玩,以至于当五月中旬期末复习周发现自己已经落下了一堆功课后,死的心都有了。
“下一个问题:看到女鬼后应该怎么做?”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炉火边,阿不思提出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桑茜把手里的笔记本拍在茶几上,“跑!”
“噗嗤……”对面的伦纳德没控制住表情,只能迅速拿手把嘴捂住。
“……桑茜,要先捂住耳朵,因为女鬼的叫声是致命的。”斯泰西用手肘戳戳她。
“啊啊啊!”桑茜一脸哭丧相,“可我笔记本上写的是跑!”
“相信我,你的笔记本不足以赋予你照着背就能过关的自信。”另一边的欧妮佳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顺便把自己的笔记放到她手边,“快点改吧。”
“我不想学了,可不可以啊……”桑茜虚弱地询问。
“不可以!”她的舍友们异口同声。
桑茜只好看向阿不思:“邓布利多,你就不能换些简单点的问题吗?”
阿不思抽了抽嘴角,没忍心告诉她这已经是最简单的问题了。
“别想着放弃啊,艾伯特,大后天可就是黑魔法防御术的期末考试了。”埃菲亚斯也劝道,“你总不能每个学期都要挂两门课吧?”
“嘿,你上学期挂的是哪两门来着?”伦纳德好奇又无辜地戳着她的痛点。
“谢谢关心,我以前可没挂过黑魔法防御术,这个学期不会,将来也不会!”桑茜气呼呼地别过身体。
“那我们再进入下一题。”阿不思又把书往前面翻了翻,“斑地芒通常会在存有腐烂物品的住宅中出现,那么消除它们的首选方法……”
一众人七嘴八舌。
斯泰西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这个学期她笔记记得还算认真,所以她找到了这一段,并且将羽毛笔沾了金色墨水将这个知识点勾了出来。
“首选是通知害虫咨询处的人来清理他们。在官方来人前,可以先用飘浮咒避免他们继续蔓延。粉身碎骨咒是一个除掉斑地芒的好办法,但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不推荐使用,不然不仅不能除掉斑地芒,反而会激怒它们使情况变得更糟糕。”
“还有一点,就是在它们不严重的情况下使用除垢咒。”阿不思接着道。
斯泰西翻到背面:“嗯,是的。”
她抬起头和阿不思正好对上视线,接着两人都有一点不自然地把视线挪开。自从之前在栈桥那里把话说开后,或许是因为最后的抱抱有些太煽情了,隔了大半个月双方见面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是个好现象,斯泰西很高兴地看到这段时间阿不思的状态回来了。她浅估期末考试他肯定有年级前三。
估得还是保守了,阿不思又是第一。
斯泰西比上个学期多了一个O,但相对的有了三个低空飘过的A。魔咒课的沙菲克上学期还给她打了个E呢,这次期末就因为她在念咒时犯了个小错就硬生生降一档,冤枉分都不该这么丢的。
令她意外的是,塞尔温教授竟然给她的魔药学打了O。虽然她确实觉得自己考试时的药水熬得比平时练习的要好一些,但这个成绩太意外了,意外到她立刻就把小心眼的沙菲克抛之脑后。
结业式上年级前三会被校长授予特殊奖励,从高到低分别是布莱克家族特供版笔记本、文人居的限量发行羽毛笔和对角巷冰激凌店面值为五金加隆的兑换券。领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走上去到校长面前去领奖,阿不思下来的时候,格兰芬多们给他献上了最热烈的掌声,包括但不限于鼓掌拍桌子和吹口哨。
然后就被隔壁的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一起鄙视了。
“为什么第一名是布莱克家族特供版笔记本?”埃菲亚斯费解但还是好奇地摸了摸那本封皮是天鹅绒质地、封面上印着一个哥特体“B”的黑绿相间的笔记本。字母上有一道暗绿色的光,像镶嵌了某种宝石一样。
“它肯定比不上冰激凌店的礼券。”欧妮佳由衷附和道。
桑茜没理会大家的讨论,垂头丧气着。她刚领到自己的成绩单,上面鲜红的三个P深重打击了她。当然,魔咒课、魔药学不及格也就算了,她考前恶补了那么多黑魔法防御术的内容也只得了个A,最高分反而是魔法史,拿了E。
“艾伯特,假期要好好学习啊。”结业式结束后,大家作鸟兽散。埃菲亚斯一脸同情地对桑茜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桑茜把成绩单收起来,长叹一口气。眼下的情况可不是没心没肺能解决的了,她不至于傻到那个程度。
学生们都在从礼堂往外走,斯泰西正盘算着今天坐霍格沃茨特快回去的时间,格兰芬多的女级长莫莎·隆巴顿叫住了她:“斯泰西!艾雷克教授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现在?”
“是的,就是现在。”莫莎说着颇为嫌弃地推了一把粘在她旁边的德米特里。他们两个最近很是亲密,周围的人见此都默契地一笑。
“我帮你把包拿到楼下。”欧妮佳见此,善意建议道。
“那就多谢你了,欧妮佳。”斯泰西点着头调转方向。
她很疑惑为什么艾雷克教授会找她,为她期末考试黑魔法防御术拿了O?但她的成绩放在整个学院可没有那么突出,而且就算是有进步,也不见得是最大的一个。
而得知了艾雷克教授找她的原因后也令她着实大吃一惊。
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兼格兰芬多院长的办公室设在三楼,很轻松就能抵达。办公室正对着中庭,可以将那里嬉笑玩闹的学生尽收眼底。房间内的陈设极其朴素,书架上的书早落了灰,深红色的窗帘却看上去仍然干净。
欧内斯特·艾雷克也显然刚刚回到办公室。
“我们长话短说。”大胡子艾雷克说道。
“首先我先表扬一下你的黑魔法防御术,我记得你上个学期是E,这个学期上升了一个等级,这非常不错。”他把桌子上堆得乱七八糟的文件一股脑塞进抽屉,并示意斯泰西可以在沙发上坐下,“我也看到了你的魔药学成绩。在塞尔温那里拿个O绝非易事。变形术加把劲吧。魔咒学不用太在意,最终给你考O.W.Ls和N.E.W.Ts的考官又不是沙菲克。”
“噢,谢谢您。”斯泰西回答。
“然后是重点了。”艾雷克也在他的椅子上坐下,“温德给我看了你两个学期的飞行课成绩,你的飞行课两次都是年级最高。”
“我觉得整个年级里拿到O的人不止我一个吧?”斯泰西吓了一跳。
“有的人拿O是因为他或她到达了学校评O等级的标准,有的人拿O是因为最高评级只有O,你属于后者,考蒙诺小姐。”艾雷克挑挑眉。
“所以温德教授和您交流飞行课成绩是为什么呢?”
“霍格沃茨有一个不成文规定,一年级结束后飞行课的教授要负责把每个学院里飞行成绩最好的那个人筛选出来提交给院长,便于确定第二年魁地奇院队的新增球员或替补名单。”艾雷克说,“今年由于七年级的两名击球手毕业了,而且两个替补中,其中一个因要升五年级而退出了球队,所以格兰芬多接下来至少要在击球这一项上招三个人。温德向我推荐了你,他认为你能胜任这个位置。”
“我绝非是要质疑温德教授,但是,”斯泰西不理解,“他应该知道我飞行中的那些'小毛病',也知道我平时上课……就那样。为什么是我呢?”
艾雷克的回答就相当干脆了:“第一点我要明确的是,我相信温德的眼光。他从前还是职业运动员时的成就我们有目共睹,但少有人知道他为霍格沃茨培养出了多少个魁地奇明星。再者,他自己就是击球手,所以他看中你来当击球手,说明他很清楚哪些问题是要紧的、哪些是不重要的。最后……”
他咂了咂嘴:“实际上,从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上任以来至今为止,包括你在内只有三个女巫曾获得过这样的机会。第一个人是斯莱特林的伊斯拉·布莱克,她是校长的妹妹,当她想要加入魁地奇时,被她的家人们以“不够优雅”的由头阻止了;第二个人,是五年前毕业的霍玛·波恩。她是那个著名追球手彼得洛娃·波科夫的远亲,在赫奇帕奇的队里待过三年。”
“但不论是布莱克还是波恩,她们都是纯血。你要知道,过去人们不相信麻种巫师能像纯血那样具有天生的飞行能力,直到上个世纪,国际上才有了第一位父母都是麻瓜的魁地奇球星出现,而且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作用下真正去打魁地奇的女巫也很少。考蒙诺小姐,你身上集齐很多让人顾虑的问题。事先声明,我并不歧视你的性别和血统,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告知你温德看好并推荐你这件事。要不要来参加魁地奇院队由你决定。你有一整个暑假可以考虑,但我希望你慎重对待。”
“好,我知道了。”
“那祝你假期愉快。”
“您也是,教授。”斯泰西退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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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队?”阿不思听完她的描述,也表示了惊讶,“这可是个好事。”
“我真不知道温德成天看着我飞那么低,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可以去做'击球手'的。”斯泰西郁闷道,“难道恐高对击球手来说就不是缺点了吗?”
“虽然你飞得不高,但你的动作完成度和速度在年级里都是最好的。”年级第一阿不思如实评价,“何况温德的高度限制你也达到了,只不过是正好踩了四十英尺的标准线而已。艾伯特飞得比你还低呢。”
“可你见过哪个魁地奇队员打比赛是在四十英尺的地方飞行的?”斯泰西反问,“之前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那场,天狼星·布莱克跟贾艾斯·卡特玩的高度可都是六十英尺起步,上不封顶的那种。就算布莱克俯冲的时候没冲到底,那也是相对于卡特来说的,普通人不可能以那个速度俯冲的。”
阿不思探究地看着她。
“等等,斯泰西,”他说道,“你是觉得自己恐高没办法符合温德教授的期待,所以不能去院队;还是你本身对此没有太大兴趣,所以不想去?”
“……”斯泰西鼓了鼓腮帮子,偷偷看向车窗外试图转移注意力。
“赛茜!”
“嗯嗯嗯我听着,可能都有点吧。”斯泰西把手肘架在窗台上,“我是进巫师界后才接触的魁地奇,我确实挺喜欢它的,但目前只是作为一个观众来说。我这一年下来也看了好几场比赛,那些球员的空中技巧太惊人了。我想象不出来那种程度是怎么训练的,我也不太能想象出自己做那些动作的样子。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像艾雷克教授告诉我的那样,女魁地奇球手本来就少,能被选上当然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不过我好像也并非一定需要这么个光荣的履历。”
“我大概明白了。”阿不思说,“就是说魁地奇并不是必要的选项,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那你觉得艾雷克教授告诉你那些话,是想让你打退堂鼓还是一鼓作气去当击球手呢?”
“我相信他是为我考虑。”斯泰西说,“毕竟他和布莱克校长的关系人尽皆知,我的出身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他们两个的争执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而且如果他不想我去,完全可以不告诉我院队选拔的潜规则。”
“这说明他的态度是中立的。他摆给你看那些条件,也许还怀有一种你能长期坚持下去的希望。那么不妨试一试,斯泰西。”他认真道,“你说过,你进巫师世界以前,对巫师没有多少向往,但你生活得久了,也慢慢能看到它的好。那么,现在你也没有打过魁地奇比赛,但是如果你去试一试,没准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呢?如果它是好的,你就继续;如果不好,你也可以退出。我觉得归根到底,当你一直觉得自己恐高不肯飞得更高一些,你就不知道高处的视角是什么样,也无从去想象那样会有什么样的乐趣。”
“你已经会用我的话来驳斥我了,是这样吗,第一名?”斯泰西故作生气。
“我还在努力向你学习呢。”阿不思耸耸肩。
“天呐,如果桑茜和欧妮佳听到了会甩着我的肩膀用魔杖逼着我去院队的。”斯泰西失笑,“但我还是决定再想想,回去问一下我父母的意见。”
“你说得对。”阿不思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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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德拉从梦中惊醒。
她好像又回到了阿利安娜出事的那天。她一个上午没看见阿利安娜,听到动静后匆匆赶去时,女儿的半边身体已经融在了一片黑雾中,三个她很眼熟的麻瓜男孩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地跑开。
她的家庭在那一天过后就跌入了深渊。
珀西瓦尔拿着魔杖去找那三个男孩之前,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的。”
他被魔法部带走前,亲吻了她的额头:“你要坚强,坎德拉。”
于是坎德拉努力去坚强,可她发现这太难了。她的能力有限,无法仅凭自己就维持住这个家的日常开销,更无法在维持物质生活的同时把生病的女儿照顾得无微不至。珀西瓦尔离开一年了,阿利安娜复发了第二次。她不知道阿利安娜下一次复发是什么时候,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也不知道该如何稳定阿利安娜的病情。她的丈夫把她想得太伟大,可他忘了,他姓邓布利多,她却只是一个父母都是麻瓜的普通女巫。
坎德拉怨恨抛下自己的丈夫吗?
不,她不恨他。她没法恨他,因为时至今日她依旧爱着他。她从学生时代开始热切地爱了珀西瓦尔十几年。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时,她给他错误包扎了伤口,导致他一辈子都打不了魁地奇了,这件事她一直很愧疚,但他从来不在乎;他们做恋人的时候,想想都不可思议——邓布利多家的少爷竟然会为了讨她欢心潜到黑湖深处去找一枚紫色珍珠蚌。毕业后,她本要回到自己那个严苛的天主教麻瓜家庭,在父亲的支配下嫁给一个和他一样的牧师然后过完平淡乏味的一生。她不敢保持和珀西瓦尔的关系,因为她不相信他会真的娶她,结果他求婚了。当红褐发的青年从她家院子的矮墙上跳过来,对窗边的她伸出手时,她就发誓,不论对方生老病死,她都将一辈子奉献给他。
坎德拉最近睡得都不太好,尤其是在阿不思又回到学校之后。她疑神疑鬼,很容易以为阿利安娜又出事了,想起来的时候就要去看一眼,这让她几乎做不了别的事。这种症状不好,但她寄希望于时间,就像她也不敢去见劳拉,总觉得再过一段时间,她应该就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去面对自己的邻居。
睡不着的坎德拉就准备去集市上买点东西。清晨的集市人很少,这往往让她安心。但当她走出家门,却看见院子外站着一个身影,身材娇小,一身细棉长裙,手臂间挎着一只篮子,看到她就向她招手:“坎德拉!”
坎德拉下意识想退回门中。
“坎德拉,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劳拉提高声音,“我们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面了。”如果不是斯泰西来信,告诉她阿不思透露他母亲为了避开劳拉总是在清晨出门,她就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了。
“我很抱歉,劳拉,我很抱歉,现在还不行,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坎德拉慌乱地去拉门把手,“杰德的事我很抱歉……”
“别急着道歉,坎德拉,你现在正在你家门口呢,别让孩子们听见了。”劳拉催促她,“我们出来聊聊,就当作我恳求你这么做。”
“……”坎德拉不知道如何拒绝。
她拉了拉身上的披肩,只得关上门,硬着头皮走出院子。
劳拉问她:“你要去买东西吗?”
“唔,是的。”坎德拉比劳拉高上许多,但肩膀耷拉下来,显得没精打采。
“我也要去。”劳拉语气轻快,“我们待会儿一起去。”
“劳拉,我……”
“坎德拉,你觉得我是来和你绝交的吗?”
“不……”坎德拉潜意识里一直都觉得杰德和阿利安娜的事后,她们两个是做不成朋友的,但当劳拉亲口说出这句话时,她发现自己心中是非常抵触的。
“那你觉得,我会坚持像从前那样帮助、关心你们吗?”劳拉继续问。
“劳拉。”坎德拉回答,“你是我平生见过最善良、最热心的人,你身上有麻瓜和巫师都少有的崇高品质。你很好,所以我愧对于你。你怎么对我我都能接受,我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坎德拉。”劳拉无奈地说,“难道你认为,我是大爱无边的圣人,所以才不计得失地去关心别人的吗?你说我善良、热心、有美德,可你并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
“请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劳拉说道。
“曾经有一个女人,她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兄弟姐妹中艺术天赋最好的一个。十二岁那年,在父亲的鼓励下,她登上了巴黎歌剧院的舞台,与一名知名女歌手一起演出。”
“十七岁的时候,她和一个身份贵重的男人结婚了,并且先后生了两个孩子。他们的婚姻生活一开始确实是很美满的,直到曾经风度翩翩的男人因染上赌瘾走入歧途,将自己的家产赔得一干二净——”
“凶狠的债主上门来讨钱,但男人不知所踪,破败的屋子里一个生丁也没有。两个女儿吓得抱在一起哭,而她们的母亲却对此毫无办法。她们三个只能一起挤在狭窄的地下室里,心惊胆战地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眠的日夜。白天,女人不得不为了还债和维持家里的生计去做棉纺厂女工。她的手曾经能在钢琴上灵活飞舞,后来却在工厂中熬得又粗又红。”
“她试图找丈夫的亲戚们帮忙。不为她自己,而是祈求让两个女儿能有个安稳居住的地方。实际上他们不是不能帮她,却懒得伸出援助之手。仅仅是因为她和丈夫结婚时,纵然备受巴黎人追捧,却只是一个平民。他们看不起她的出身,还将她的悲惨生活当作一出满足他们恶趣味的戏剧,一种'本该如此'的宿命论。”
“最后她劳累过度,某天晚上从工厂离开时摔了一跤,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的大女儿当时只有十三岁,而在她十三年人生里,她经历过幸福优越的生活,也受过饥寒交迫的苦楚。为了养活妹妹,她去做了歌剧院的芭蕾舞演员。”
“七十年代的舞蹈演员可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职业。她痛恨过父亲的不负责,痛恨那些曾对她母亲的疾苦视而不见的人,但在自己遭遇各种不公、几度面临失去工作的威胁之时,她发现自己讨厌的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群体,而是她所生活的社会环境中,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冷漠。金钱,权欲,暴力,所有你想过最肮脏的勾当都混杂一起,甚至连不落井下石只看着你痛苦沉沦也能是一种美德。善良和单纯是非常奢侈的名词,因为这样的人在那种地方生活,不是像我母亲那样悲惨而终,就是变成和那种丑恶的人。”
劳拉碧蓝色的双眼凝视着坎德拉,有一瞬间,坎德拉都恍惚了,因为她好像能看到那里面的神采与珀西瓦尔的重合起来。
“这是我母亲的故事,以及我自己的故事。所以我能理解你所有的不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会想起我的母亲。我记住她的经历,就是为了告诉我自己三件事:第一,理解她为我和我妹妹所做的一切;第二,永远不要变得和那些使她遭遇这一切的人一样;第三,如果有一天,当我遇见了一位和她境遇相似的母亲,而我自己又有所余力,我一定不要让她遭遇和我母亲一样的事。”
“所以,坎德拉,从前我总是想找各种机会来接近你,帮你,是因为我自己的诉求。这个角度来看你绝没有占我的便宜。”
“另外,关于杰德——赛茜有告诉我阿利安娜发病的可能原因,我也必须说,如果这其中有杰德的过错,反而是我得向你道歉。杰德住院的时候,我也算是见识到了魔法的可怕之处。如果是赛茜,她可以说自己不害怕它们,换了我来说,就太不现实了。出于这一考虑,我的确得限制杰德去你们那玩的次数,我也得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少和阿利安娜接触。还有什么别的防护的办法,我和赛茜的父亲以及赛茜商量过,会等她暑假回来后一起去想。但,坎德拉,你必须知道,意外是不可避免的,可我们不能因为有意外就放弃这段关系。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最想对你说的话。”
坎德拉擦了擦眼角,语气苦涩:“劳拉,你不要这样对我好,我会对你愧疚的……”
“那就放弃你那些愧疚的心理,坎德拉。”劳拉抓住她的双手,“你不是因为愧疚才坚持下来的,而是因为你是阿不思、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的母亲。我知道,你不仅仅是因为你丈夫的愿望而不把生病的女儿送走,而是因为你内心柔软、充满爱意。但没有哪个母亲生来强大。她们强大的根源首先是作为自己,然后才是作为某人的妻子和某人的女儿。”
坎德拉眼神怔怔的。
“作为,我自己?”
“作为你自己。”劳拉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孩子们还小,需要依靠一个坚强的母亲,一个能够做好自己的母亲,这样才能给予他们更多的信心去面对生活的不平。”
田野的清风拂过两人的发丝,朝阳的光辉透过云层落在石子路上,落在坎德拉的心里。
“我从来不惧苦难,哪怕是为了我的孩子付出生命我也不后悔。”她慢慢说道。
劳拉点头:“我知道,所以你担心什么呢?有问题,我们就去解决;有无数的问题,我们就不停地去解决,难道解决问题会比死亡更可怕?但作为一个曾经痛失母亲的人,我必须告诉你,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让你的亲人接受你的死亡。因此你还需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健康也是使你的孩子们信心增长的一部分,何况你们家有阿利安娜这样的病号,更需要你爱护自身健康。”
“我会的,我记住了。”坎德拉低下头,用手背去揩眼角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劳拉再次露出微笑。
她挽上坎德拉的胳膊,同时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一边道:“最近镇上新开了一家面包店,面包师做的可颂味道真让我怀念起小时候的日子。走到那儿还挺远的,我们今天一起去瞧瞧。”
“好……”
“再过段时间赛茜和阿不思就要回来了,他们这个学期快结束了。”
“阿不思总能给我分担很多事。”坎德拉低低说。
“赛茜也是个懂事的姑娘。”劳拉骄傲道,“我们都有很好的孩子,不是吗?”
“是这样的。”
“所以让我们好好欢迎他们吧,上学真是辛苦了。”
“确实辛苦了……”
小路蜿蜒,影子落在身后,鸟雀在低枝欢快地鸣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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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的斯泰西多少能感觉到自家和邻居的关系不太一样了。她说不上来具体不一样在哪儿,但她直觉认为是好的一面。
她想母亲应该是和坎德拉谈过了。之前她跟阿不思聊过后,阿不思透露了不少关于他母亲的事,她都一股脑写在信里寄给了劳拉。斯泰西无比信任自己母亲的说话水平,就目前看来,效果应该不错。
回家后的头一天斯泰西见到了阿不福思。半年没见过他,他长高了一些,大约还是顽皮的缘故,头发显得乱糟糟的。阿不思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弟弟去修理他的鸡窝头。坎德拉在劳拉劝说下换了更适合她的新打扮。她个子高、肤色白,而且是金发,蓝色系的衣料非常适合她。劳拉最大的成就应该是说服坎德拉放弃她一年四季的习惯穿着,那条在巫师眼里都有点土气的大披肩。这让坎德拉看起来比之前垂头丧气的模样好多了,至少阿不思兄弟俩看到他们的母亲时半天没反应过来。
斯泰西又去看了一次阿利安娜。
她依旧瘦弱得令人心疼,见到斯泰西时轻轻叫了她一声。
显然此时,已经决心改变自己精神面貌的坎德拉已经和小女儿认真谈过,但七岁的阿利安娜未必能全明白母亲的意思,所以直到她现在看到斯泰西,还是极其地不安。
要让生病的阿利安娜进入一个正常的心理环境,得是一个长期缓慢的过程。斯泰西想道。
她摸着阿利安娜的头,也没聊别的,只是陪她坐在一起,看一本绘本。那是杰德之前送给阿利安娜的复活节礼物,封皮和前面几页都在阿利安娜复发的那一次里被默默然的冲击力扯坏了,阿不思用修复咒修复的结果也只能把破损的补上,飞走的无能为力。
但是斯泰西看得出来,阿利安娜很珍惜杰德给她的礼物。
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以前一直喜欢缩在房间里摆弄书本和模型的杰德偶尔会突然到客厅里来,什么都不做,就是对着客厅的窗——那里正好能看到隔壁——发呆。
不光是她能注意到,劳拉和埃德温自然也能注意到。
“这两个孩子还太小了,而且他们身上的差异也太大。”埃德温这么说,“我不反对他们两个交朋友,但是目前杰德还没有很强的自保意识和能力,他接近现阶段的阿利安娜也很危险。在他们到真正明理的年纪前,我和你妈妈只能限制他们见面的次数。”
杰德对父母的安排没有立刻发出异议,但肉眼可见地失落。
到底还是小孩子,他之后就有一次冲两个姐姐发脾气,认为她们能和阿不思和阿不福思自由往来,为什么他就不能和阿利安娜往来。
斯泰西倒无所谓,艾薇被杰德那一通脾气倒是吓懵了,闷闷不乐了好久,直到斯泰西拎着杰德的耳朵勒令他给艾薇道歉这事才算结束。
斯泰西在七月底前向父母宣布了去魁地奇院队的事。劳拉在了解这门运动后持保留意见,埃德温倒是大力支持。
“它听上去有点危险。”劳拉皱眉,“如果你从空中掉下来了……”
“我女儿肯定不会。”埃德温无比自信,“去年那个魁地奇店的老板告诉我她天赋好着呢!”
“天赋再好也是有掉下去的可能的!”劳拉微恼。
夫妻俩就此事分歧了一个晚上,斯泰西不知道埃德温用什么方法让劳拉改变心意的,反正第二天劳拉就以一种极无奈的口气说她同意了。
得到父母支持后的斯泰西立刻将此事写信告知了自己的舍友们,接下来就收获了女孩们整整一个星期的消息轰炸。
欧妮佳来来回回就是一个意思:
“我就知道你有那本事。”
为了佐证她的观点,她列举了多条斯泰西自己平时都注意不到的飞行习惯,直接自封为斯泰西今后的魁地奇代理人。
桑茜则是把斯泰西未来几年的魁地奇之路都设想了一遍,让她不得不写了三封信遏制住这傻姑娘的美好幻想。毕竟斯泰西自己也只是刚做好这个决定,她可不觉得自己真有那样的本事。
阿不思七月初过生日的时候,斯泰西送给了他一把新的黄铜裁纸刀,因为他用纸裁纸的频率太高了,而且他以前那把裁纸刀太旧,用起来费劲,裁出来的羊皮纸边角毛毛糙糙的。八月份斯泰西过生日,他送了她一副魁地奇护目镜,让斯泰西吓了一跳。
据她所知,所有和魁地奇有关的用具都贵得吓人。阿不思这个假期在巴沙特那儿打工所得是要支付开学后的学杂费的,他哪儿来这么多钱买一副护目镜?
阿不思倒显得很轻松:“这是我们一家一起送给你的礼物,而且我觉得你会很需要它。我在上面施加了一个小小的咒语,你戴上它的时候,可以在脑子里忽略掉你目前的高度——对你的恐高多少应该有点帮助。”
这礼物可真的太实用了。斯泰西觉得之前只送了一把裁纸刀的自己简直太说不过去了。
“当然啦,鉴于它很贵,以后你可别指望我给你送类似的礼物了,务必好好爱护它。”阿不思眨眨眼,开怀地笑起来。
“我会的。”斯泰西摆弄着护目镜,感到无比新奇。
炎热的两个月过去后,斯泰西和阿不思正式升入了二年级。
小剧场
(很多年后,在一次大扫除中,某西皮在一只做工精细的盒子里发现了一副陈旧的护目镜)
西皮:一副护目镜你保存那么好干嘛?
斯泰西:噢,那是阿不思送我的,我人生第一副护目镜。
西皮:(酸溜溜)第一只猫头鹰是他送的,第一副护目镜也是他送的,第一个拥抱也是给他的,你到底和他有多少个第一次?
斯泰西:(潦草贴一下他嘴唇)第一个吻是和你的。
西皮:(*///▽///*)
这章是母亲们的互动,本来应该昨天发的,结果罪恶的三次元晚上给我整了一堆破事……不管怎么样,虽迟但到,母亲节快乐!
埃德温和劳拉的过去都不简单,但是文中如果没有机会可以特意提一提的话,就把他们的人生当作农夫和家庭主妇的幸福生活吧。斯泰西的运动天赋来自曾经跳舞的母亲,而劳拉和约瑟芬的艺术天赋来自于她们的外祖父。
(下一章就二年级了!西皮会有很多镜头的!上一章大家怎么都在心疼阿不思就没人关注在作话里无能狂怒的西皮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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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