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大营救 第13章 孤岛

“你知道这里的海水只有天杀的2摄氏度吗？”

托尼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牙齿直打颤，即使带着防风镜，他的眼睛也能感到寒气逼人的压力，而他甚至还没下到该死的摩托艇上去呢。

史蒂夫却不为所动，狂乱的海风推搡着站在接驳口的两人，摩托艇在他们面前随着海浪上下起伏，黑色的车身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

“好了，我们走。”史蒂夫说着抓住托尼的胳膊肘，“务必抓紧我。”

托尼一手搂着格洛丽亚，干巴巴地说道：“死死抓住，绝对的，队长。”

事实上，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脸颊和十根手指、十根脚趾了。尽管刚才史蒂夫逼他穿上了他能穿上的最多层衣服，让托尼觉得自己像个十足的加拿大人，但极地与夜晚显然不是什么好的组合。

从来不是。

格洛丽亚发出一声颤抖的呜咽，仿佛在应和托尼的心声。

史蒂夫当先一步跳上了摩托艇。片刻后，马达轰鸣起来，他回头冲托尼打了个手势。

“来了！”托尼喊道，但声音转瞬就被狂风卷走。他抱紧格洛丽亚，小心翼翼地踩着滑溜溜的台阶向前，然后深吸一口气，跳上犹如野马一样颠簸的摩托艇。

冰冷的海水立刻从侧面溅起，拍上他的小腿。托尼苦着脸提高膝盖，挪动屁股向前蹭，直到格洛丽亚夹在了他和史蒂夫之间。

“抓紧。”史蒂夫不耐烦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托尼只好松开抱着大狗的一只手，离开狗毛的手指立刻在低温中失去了知觉。他盲目地向前探出，感觉手腕上仿佛接了个笨拙的毛绒玩具，而不是自己原装的手掌。

然后史蒂夫抓住了他的手指，带来一阵滚烫的刺痛，他将托尼的手按在自己腰部，然后启动了摩托艇。

托尼立刻闭上嘴，在脑海中无助的尖叫起来。

如果刚才他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的话，当摩托艇开动起来、寒风扑面而来之后，气温绝对又下降了不止十度。

托尼拼命把头低下去，埋在格洛丽亚的长毛里。他尽量缩小自己的体积，好让史蒂夫挡住前方呼啸而来的、刀割一般的狂风。

在轰隆作响的马达声与海水飞溅声中，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北冰洋上，史蒂夫似乎完全没有犹豫该往哪儿开。他后背紧绷，双手抓握着摩托艇的车把，像个专业骑手一样身体压低前倾。

托尼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追踪那群早已无影无踪的九头蛇的。

耶稣啊，他真想知道，这一切在史蒂夫脑海中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托尼那张急需过滤网的嘴可是吐出了不少实情。他很确定自己提到了一九九零年，但史蒂夫却表现得无动于衷。

也许是因为九头蛇享有最高优先级，托尼心想，也许等他们追上那群败类，救回奥斯兰他们，史蒂夫就会开始问问题了。

而托尼一点也不想做那个为冰封四十五年的美国队长解答疑惑的倒霉鬼。

“得了吧，傻瓜，现在这些都是没用的空话。”托尼想道，“至少我得挨过极地低温，撑过追击九头蛇的凶险，然后才能活着为那些破事儿发愁。”

摩托艇蓦地颠簸了一下，几乎凌空飞了起来。托尼大叫着抱紧了史蒂夫的腰，感到摩托艇正在疯狂加速。

“我们会撞上冰块的！”托尼尖叫道，“队长！我们不能开这么快！”他们甚至都没有装备声纳探测器！

史蒂夫头也不回地吼道：“我们要跟丢了！抓紧！”

“去你妈的！”托尼骂道，然后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松开格洛丽亚，整个身体前倾过去，环抱住史蒂夫的腰。

他把麻木冰冷的双手交握在一起，那玩意儿似乎和皮革手套一样成了不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

格洛丽亚呜咽着，全靠托尼的胸口和史蒂夫的后背支撑，尾巴夹在两腿中间瑟瑟发抖。

“当选雪橇队队长的时候，你可没料到还有这一关要过吧？”托尼心想。

他感觉得到马达在下方的剧烈震动。海水四下飞溅，像是冰刀一样不时刮过托尼裹着皮套的腿部。他前方的视野完全被史蒂夫宽阔的后背挡住，因此无法看清他们追击的目标究竟在哪儿。

不过按照史蒂夫的说法，他们已经快要跟丢了。

该死的，要是按照托尼的说法，他们已经跟丢了。

摩托艇仍在加速。托尼闭上眼睛，开始祈祷天亮。

= =

他们到底还是跟丢了。

当然，史蒂夫可没这么跟托尼说过，事实上，他什么也没跟托尼说过。但在某个时刻，他暴躁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摩托艇就突然开始减速，然后转向。所以托尼做了一点自己的小小推理。

没过多久，他们就停靠在了一片荒凉的海岸。目之所及没有港口，史蒂夫便把摩托艇停在离岸十几码的地方，然后分两趟将托尼和狗运到岸上。

“你知道，我倒不是不愿意踩冰水。”托尼在史蒂夫背上的时候嘟哝。他强撑困意，从眼皮下看着岸边乖乖等候的格洛丽亚，“但我的腿已经变成水泥做的了，抱歉。”

史蒂夫没有回答，径自沉默着。但等到了岸上，他示意托尼解开皮套，然后开始替他摩挲小腿和手脚，直到托尼的四肢恢复知觉。

“他们走了另一条路，从岛的东边上岸。”史蒂夫低声说，“我们找个地方休整。你躲起来，我去找他们。”

托尼的眉毛几乎飞过了发际线。

“躲起来？”他一边质问，一边扫视着这片荒凉的大地，“别开玩笑了，就算九头蛇找不到我，北极熊也会把我吃了的。”

“我会想想办法。”史蒂夫说着用手掌摩挲着额头，他看起来想要叹气，但又忍住了。

托尼不想提醒他，他刚刚还用手摸过自己的脚。

“格洛丽亚需要食物，我也是。”托尼对史蒂夫说，“你呢？”

史蒂夫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他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拉起托尼，“我们走，”他说着朝内陆的某个方向努努下巴，“那个方向有个镇子。”

“你来过这儿？”托尼狐疑地问，因为从他们的位置看，那个方向压根儿屁也没有。

“不，没有。”史蒂夫回答，同时迈开脚步，“我只是看见了。”

“啊，好吧。”托尼一边点头，一边抬起沉重的双腿跟上史蒂夫。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格洛丽亚跟上了，才继续说道：“精灵眼一定很好用吧，嗯？”

史蒂夫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或任何情绪。

托尼耸了耸肩，旋即感到肩部一阵酸痛。他吸了口气，努力打起精神说道：“好吧，你也许只看过《霍比特人》。你知道托尔金后来又写了三部《魔戒》吗？”他咽下还有三部电影的话，因为：嘿，1990！他起码还得该死的再等十年，才能看到电影。

“我们应该快点。”史蒂夫说，没有理会托尼叽里咕噜的一番话，“我知道你累了，但这片平原太空旷，并不安全。”

“九头蛇会在前面等着我们吗？”托尼故作轻松地问。他并没真的担心，只是思虑周全，真的。

史蒂夫摇摇头，抬手指着右边的方向——托尼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说道：“他们是从那边的港口上岸的，前进的方向和我们并不一样。”

托尼毫不怀疑史蒂夫是故意这样做的。战术大师，诸如此类的吧。

“如果你看见的镇子也是他们的据点呢？”托尼又问，“或者更糟，如果这个岛都是他们的据点呢？”

史蒂夫淡淡地说：“那我就解决他们。”

托尼不由吃惊地笑起来，他说：“好吧，我猜你没有言过其实。”

格洛丽亚兴奋地叫了一声，尽管托尼相信，她还没练出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本领。

冷风不住地吹，在这片冻得结实的深褐色土地上，稀疏的枯草被刮得倒伏下去，紧紧贴着地面，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大海缓慢拍打着覆盖着冰霜的岸边，发出柔和的轻叹。

除此之外，这里是一片纯粹的寂静。

托尼抬起头来，看着呈现出迷蒙灰色的天空。

天尚未全亮，但夜色已尽。

“真安静。”托尼喃喃说道，心中蓦地腾升起一阵寂寞，他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一眼领先他半步的史蒂夫。

史蒂夫就跟没听见一样，仍自顾自走着。格洛丽亚倒是赞同地应了一声。托尼几乎能听到他们该死的回声。

不过，这里虽然荒凉，但却并非寸草不生。尽管气温很低，但仍有顽强的野草生长在这片土地上。

托尼算不上专家，但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一小片北极沙柳，在黑色与白色构成的单调景象中组成浅红色的美丽图案。

走了半小时之后，他们甚至还看到了低矮的灌木。

一同出现的，还有活动在内陆区域的小型动物。

他们看见那只驯鹿的时候，托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时，他和史蒂夫都已很久没开过口，格洛丽亚也没精打采地走在他们脚边。然后，托尼突然看到了那只灰褐色的鹿，后者正低头在一片黄色的灌木丛中用湿漉漉的鼻子寻找鲜嫩的草根。

紧接着，它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灵巧地转头朝这一行人看过来，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犹如蒙雾的黑色玻璃珠，但又比玻璃珠灵动一百倍。

托尼不禁张大了嘴，然后那只驯鹿白色的短尾巴弯了起来，箭一般射了出去，眨眼间就逃窜不见了。

格洛丽亚叫起来，打破了刚刚近乎神圣的寂静。

“你看见了吗？”托尼低声问史蒂夫，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胸口弥漫来开，几乎像是敬畏，又像是少年时代的美梦一晃而过。

史蒂夫只是点了点头，但托尼敢打赌，史蒂夫也有与自己同样的感受。

“我猜，”又走了一段路，史蒂夫慢吞吞地说，“你关于北极熊的事情并没说错。”

托尼困惑地“嗯”了一声。

史蒂夫用靴子踢了踢脚边的东西，作为回答。

托尼眯起眼睛，问道：“那是什么？”

“熊的粪便，不过并不新鲜。”史蒂夫说。

托尼皱起了鼻子。

“我们走吧。”史蒂夫叹了口气，“就快到了。”

他们绕过从左边冒出来的那片树林，又走了一段路，便在杂草和褐色岩石中找到了一条荒废已久的公路，歪歪扭扭地通往史蒂夫看到的那个小镇。

这个时候，托尼已经是在靠纯粹的意志力前进了。他的腿像是戳在腹股沟的两根棍子，双脚也早已麻木。

但托尼咬紧牙关，尽量不因痛苦而嘟哝出声。他试着回想刚才看到的那只驯鹿，但那副景象蒙在充满困意与疲倦的迷雾之后，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突然，史蒂夫停了下来，并伸手拉住了托尼的肩膀。托尼上半身往后一仰，好容易才稳住脚步。他缓慢地眨着眼，转头看向史蒂夫，心想，可千万别是九头蛇。

史蒂夫叹了口气，然后背朝托尼蹲了下来。

托尼愣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谢天谢地。”他几乎是倒在了史蒂夫背上。

史蒂夫连晃都没晃一下，稳稳地站了起来，继续朝前走去。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格洛丽亚也撒开腿跑了起来。

托尼昏昏沉沉地把脸搁在史蒂夫肩膀上，心想：“我就闭一下眼睛，就一下。”

那是他最后一个完整连贯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