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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看着面前的云起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进去后该怎么面对剑晨，该怎么开口，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老张看无名不安的样子，于是开口道：“老板，您还是进去看看吧，不过晨少爷刚刚又昏睡过去，这会儿应该还不清醒。”
“哦？”无名的眼中有丝放松和惊喜，“他睡着了，那我进去看看他。”话音未落，脚步就走向了房门。
老张见状，心里笑道：“明明就是坐立不安，又不敢进去，师徒之间还要这些面子做什么，快点把隔阂解开才好。”他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时候不早了，该回房了，这一天可真是心惊胆战啊，还是过点平静的日子好。
“还是先让人把这衣服拿去洗了吧，”老张抱着睡衣向前走去。谁知刚走了三四步，房间里面突然传出了无名急速地呼喊声。
“老张！老张！”
他顿时惊愕，心下一惊，不好，出什么事了。他赶紧转身跑进房中。
内室里，无名正手忙脚乱地用手帕擦拭着剑晨口中喷出的鲜血，枕边一片鲜红。老张登时吓了一跳，手中的睡衣和纱布掉落了一地。
这什么情况？
无名抬掌运气，一边将内力传至剑晨体内，一边焦急地冲他喊道：“快去找司空！”
“哦哦，”老张缓过神来，不敢再迟疑，马上跑了出去。
房中的灯光渐暗，一支蜡烛燃尽，灭了一盏，光线瞬间晦暗了一些。无名心头一坠，他看着熄灭的烛火，又看了看剑晨，双手继续运气为他疗伤。
无名心里甚为慌乱，他努力平复着心情，让自己镇静下来，可是反复两次还是失败了。
不要啊，晨儿，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吐血？明明作战时那一掌并不要紧的，下午的伤虽重，可不过是皮外伤而已，我已经控制力道了，不可能伤筋动骨的，怎会如此？
无名十分不解，他手上不敢有丝毫停滞，完全不在意在没找到病因的情况下，光靠内力强行疗伤会白白耗损许多真气。
剑晨侧身躺着，面色苍白，双眉紧蹙，眼睛依旧闭着，人是不清醒的状态。片刻后，他嘴唇微微张开，唇齿开合间，似乎在说着什么。
无名一边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剑晨的状态。他在说什么？
无名低了低头，想要看得更真切些，或者听得更真切些。可惜，剑晨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看着剑晨微动的嘴唇，突然，无名的眼睛睁大了一下，他透过唇语，看懂了徒儿口中说着的那两个字，原来是：师父。
无名心头一阵酸楚，“晨儿，”他看着剑晨，流露出原本的慈爱，“晨儿，师父在这，你不会有事的，你看看师父啊。”
他觉得自己此刻有些无力，他不知道徒儿究竟伤在了哪里，他也不敢停下双手去给他号脉查看伤势，他只是很确信，自己心中真实的感受是，害怕。
他不喜欢这种感受，他最排斥这种感觉。记忆中，母亲亡故、大哥失踪，他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但真正将害怕放大到极点的，是在洁瑜死去时，他整个人似被掏空般，怕人生太长，怕黑夜太黑，怕自己身体太强健，怕今后的路再无半点欢愉。
而今天，他竟又一次感到了害怕，是因为剑晨，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他很确信，这不是担忧，而是，害怕。
怎么办？
无名闭上双眼低下了头。不可以，晨儿，你有什么事就跟师父说啊，这算什么，你凭什么吓唬师父，你快点睁开眼睛说说话，不要睡啊。
“晨儿！”
无名声音发颤，用力将真气从掌中送入剑晨体内。
身后破门声响起，接着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无名抬起头，侧头看向身后。
司空菡提着药箱三步并做两步赶了过来，他看了眼剑晨，俯下身子抓过他的手摸着脉，仔细感受着。半晌，他回头冲无名道：“快收掌。”
无名闻言当即撤掌，呼了口气，急切地问道：“司空，晨……”
“你是不是封住了他的奇经八脉？”司空菡开口问道。
无名当即愣住，自己白天的时候为了阻止剑晨运功护体，确实是封住了他的几处大穴。难道，因为这？
司空菡伸出剑指，随手在剑晨前胸几处大穴位点了几下，“好了。”
“司空，”无名的声音有些微弱，眼中充满着担忧。
司空菡直起身子，从药箱中取出银针，掀开被子，在剑晨全身扎了二三十针，又从箱中取出自己配制的独门疗伤圣药回元丹，喂进了剑晨口中，随后抬掌运气对着他丹田处输送。
老张在一旁看着，他认出了这回元丹可是剑宗最有名的灵药，有疗伤的奇效，配制起来极其复杂，光这一颗就足以让江湖中人竞相争夺了，司空菡刚刚一下子就给剑晨喂了两颗。
无名站在司空菡身后看着他忙碌地为徒儿医治，悬着的心一刻也不曾松弛。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司空菡号着剑晨的脉象，表情放松了些。他俯身起针，收进了药箱后，回头对无名道：“现在没事了，不过，他什么时间能醒，还不好说。”
无名惊讶地问道：“司空，晨儿到底怎么了？”
司空菡走过来为剑晨盖好了被子，思量了一下，缓缓开口：“其实傍晚的时候我摸他的脉象，就发现有一丝真气在游走，应该是他练习玄阴心法修炼的玄阴真气。他本不适合修习这门功法，与他的体质和原本的纯阳之气并不融洽，先前靠着他的内功一直压制着倒也无妨，可是这次他本就受了点内伤，被你责打后身体高烧虚弱，又被你封住了经脉，自然就压不住玄阴真气的寒气了。”
无名听得心中发凉，很是后怕，竟然是自己害的，他坐在剑晨床边，看着昏睡的徒儿，心头涌上一丝歉疚。
“好险啊，再晚一些，恐怕就伤及心脉了，”司空菡感叹道，他迟疑了一下，看着无名，有些欲言又止。
无名抬头看着司空菡，心又紧张了一分，问道：“怎么了？”
司空菡想了一下，说道：“其实，光是因为这个伤倒也不难治，我好好为他调养半个月也就痊愈了。只是，我感觉，晨儿心气郁结，刚刚我为他诊治的过程中，他虽然昏睡，却意识消沉，毫无生机，我担心这不利于他的恢复。”
无名眉头紧锁，看着司空菡，声音微微发颤，“司空，你什么意思啊？怎么就毫无生机了？”
司空菡无奈，索性就一次性全都告诉他算了，作为师父，他也有权知道，于是回道：“就是他的精气神不够乐观，没有多少求生的意志，整个人的心境是消沉低迷的，这本就是一种病态的反应，对治疗十分不利。”
无名听罢，神色暗淡，他微微摇头，看着徒儿，喃喃自语：“不，怎么会呢，不行，不能这样的。晨儿，”他说着轻轻推了推剑晨。
司空菡叹了口气，安慰道：“慕兄，你也别太担忧了，至少剑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算迟一些醒过来，有我每天为他诊治，他迟早会复原的。以后的事情，慢慢来吧。”
无名长吁了口气，微微点头，没有给出更多的反应。
老张转身去将内室的烛火点亮了些，替司空菡整理好了药箱，又捡起了地上的睡衣和纱布。
司空菡看了看剑晨，确定他平安无事后，便不再打扰他们师徒，提着药箱转身出门，老张也跟了上去。
走出门口，司空菡对老张道：“老张，辛苦你多照看着点这边了，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我。”
“好的，司空先生，我知道了。”老张点头道，目送着司空菡离去。
内室里炉火燃烧，很是温暖。烛光摇曳，灯火通明，映照着剑晨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憔悴。
无名一颗心揪着，虽然听到剑晨已经脱离危险了，可内心还是阴沉紧蹙，如同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
他拨了拨剑晨额前微微潮湿的头发，将他嘴角的血迹擦净，弯腰凑得近了些仔细看着，见徒儿依旧睡着，闭着的眼皮微微抖动，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的眉头不自觉地又蹙了蹙，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无名探了探剑晨的手腕，脉象恢复了几许平和，的确如司空菡所说，艰涩瘀滞，透着股压抑。他开口叹息着，怅然若失。
不行，他不能这样下去，他还这么年轻，才刚二十出头，人生才刚开始，怎么可以失去希望呢？无名在心里努力整理着思绪，让自己恢复到一贯的稳重。
老张的话不时回荡在脑海里，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剑晨对步惊云的态度，以及他与步惊云的关系。无名闭目沉思，考虑良久。
身旁的剑晨动了一下，他马上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到剑晨侧躺的身子向另一侧倾斜了些，在几乎躺平的时候，突然皱眉叫了一声：“嗯啊…”
无名见他吃痛，赶忙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让他不至于压到身后的伤。很快，剑晨的眉头慢慢舒展，又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无名为他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开了个缝隙，让房中草药味散去，放进来一些新鲜空气。
他透过缝隙，抬头看着天上那一弯明月，只觉得清凉透骨，满怀孤寂。心中的忧虑挥之不去，萧索的目光里堆积着浓浓的愁绪。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时不时回身看看睡着的剑晨，负手而立，用身体挡着通过缝隙灌进来的凉意。
手心一会儿热一会儿凉，平静的神态下是那颗被极力压制的微微战栗的心，深厚的内力却怎么也缓解不了此刻的紧张不安。不知站了多久，远处的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一阵冷风吹过，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自己已是一夜未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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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意志消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