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Assassin的诸君,我们的联盟就算结成了。你们可以接受Caster‘制作’的武器了么?”
阿卡城防关隘的小教堂里,眉眼精致妩媚的黑发少女半倚靠在木质的窗台上,在一片安静中蓦然地出声问道。她的手腕上细碎缠绕着一段具有古老美索不达米亚风格的银色锁链,微卷的深色发丝柔顺地垂散在肩上。琥珀色的瞳仁折射着教堂高处彩绘花窗的光影,显得清冷而变幻莫测。
此情此景,似乎同法国圣殿骑士团被腓力四世攻破前的守垒局面颇为相似,因而实在不像什么吉祥的预兆。然而相对于擅长平原作战的马其顿大军,这个临时结盟的团体至少存在两个有利的因素:其一,无论是十字军时期的刺客兄弟会还是亚瑟王传说中的骑士,对于先进武器的操作都强于亚历山大麾下出身公元前的步兵与骑兵;其二,暮色渐临,星夜亦将不远——对于山地堡垒的守城和暗杀,已方暂处占先。
“哈。”之前对于英灵莎乐美颇为疑虑的年长“个体”,此时透过骨质面具斜盯着装束类似基督教团武者的“Caster”兰斯洛特,同时很是小心地拨弄了一下手里刚刚加了[附魔]的肩式89毫米火箭筒——他知道这次的“雇主”着意于武器的时代性,可没想到会先进到这种地步。“还行,我们保有技能里有武器精通。但是Rider可是说过,他麾下集结的都是真实的英灵——这种人类的兵器真的可以给英灵以实质伤害吗?”
“这种规格的火器,恐怕只有由我本人操作才能达成C级宝具的效用。”身着后古典时期甲胄的男人冷静且坦然回答道,任由阿萨辛把光学瞄准镜卸下然后装上。“除此之外,掠夺而来的武器,可以在保持原有宝具的判定等级同时进行权限转移,而其余多数冷兵器可以直接达成一定时效内能对英灵作用的宝具化。”
其实都是可以的。其时,兰斯洛特正站在来自各种时代、且长短形制各异的各色冷兵器的陈列架前,努力证实用单纯的“骑士不死徒手”也能实现职介意义上的“道具做成”之转变。不过面对自带死亡气息站成一圈的中东刺客们,方才完成了这些魔化工艺的“Caster”本人,倒宁愿不要太被信任。
除了来自圣殿和医院骑士团堡垒本身的城防武器,以及两天前[恰逢其会]从英雄王手里顺过来(而没有消失)的少量、或许自有其英名的投掷用刀剑,那位传说中杀死了圣约翰的犹太公主,居然还会拿出单兵地雷爆破装置和背负式火-焰喷-射器、微型爪状手-雷……数量虽少,却给战阵带来了本质之别。天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制式装备,又为什么愿意把情报共享给远坂阵营的阿萨辛分担。
当然,危机并不是立即出现的。需要担心的是以后——以及,对于“御主”们的危险。但是暂时来说,似乎为了一言之忿而同Rider立场对立的英灵少女,是中东刺客们翻盘、乃至单纯保命的唯一依仗。
从哈桑们的角度,降临于此救援他们的两位英灵从一开始就是同盟。若同样不知真名的“Caster”身死,他们会失去的是能攻击的武器——己方通过附魔而能攻击英灵的兵器即时失效,完全丧失火力上的优势;若不知真名的“Berserker”身死,自己会失去的则是提供掩护的阵地——己方的固有结界堡垒即时消失,直接暴露于Rider平原大军之下。
即使能当真为了早就出卖自己的御主言峰绮礼而背信弃义,又当真能顺利杀死临时作为友军的英灵的其中之一,另一员英灵也会立刻发觉并解除其提供的支援和屏障,而且相当概率会依靠在前夜已经展示过的能力和Rider一起对其进行合力围杀;因为从目前而论,除去理念之争,他们同Rider并无本质矛盾的。
这种意义上,某位王女、以及新出现的未明真假的“Caster” ,的确像是他们的新的雇主——无法立即背叛的,利益在生命面前没有足够冲突的雇主。针对Rider的,为王宴之上的Saber理念证言的雇主。
现代武器并不足以作为针对英灵团体作战的倚仗。或许可以,如果火器弹头对人类的动能和冲量、能够以相似倍率达成针对那些马其顿军魂的伤害。但是,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进行具有足够普遍性的试验——即使城堡中的某一个体自愿进行牺牲。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
在不考虑Assassin反水、或是事先击杀“武器提供者”的情形下——有没有可能,依靠六十余名同床异梦的刺客——实际仅仅是一名“哈桑”教团长个体的解离性精神衍射,对抗数目多达万名以上的马其顿英灵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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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顿人的步兵方阵行进在巨大而崎岖的高原上,步步推入由英灵莎乐美营造而出的安纽赛利亚山脉地界。劲风从寒冷的山区吹来,仿佛带着飒飒秋意,与伊斯坎达尔宝具之下艳阳高照的高加米拉沙漠迥然不容。
工事都预备好了:两座包兽皮的攻城塔,横向排开的数列配重式投石车,青铜的巨弩,以及悬在棚车里的攻城槌。大帝伊斯坎达尔以昂然的气质跃马当先,暗红的披风笼罩着威武的甲胄,银光闪闪的头盔上插着白翼,还佩着他从罗德斯岛得来的著名腰带。
当然,迎接他们的不再是暴露在沙漠中无从遮掩的躯体。鹿角和拒马桩构筑、宽达数十米的壕沟之后,横亘眼前的是高达三丈、在两侧依山而建的木寨,左右延展开去,一边直抵城下棱堡的护城沟渠。木寨外是光秃秃一片广达半里的空地,所有树木均被砍掉,似是作为免致敌人掩近的清野防卫手段。没有人声,也看不到任何活动的迹象——那些擅长潜伏和暗杀的刺客们,此刻无疑可以隐蔽在阴影中的某处等待。
——客观来说,身为英灵Rider和大军统帅的伊斯坎达尔,对于暗杀者和王女的临时联盟并没有“刺杀工事”之外的预期。与凭借宝具和同麾下战士真实羁绊而得来的王之军势不同,Assassin的英灵是切实由伴随力量散佚的人格分裂才现出数十名个体,而怎么看都不太像狂战士的Berserker少女,其凭依的宝具无疑偏向精神力一侧,因而城池的表象之下终究是某种近似海市蜃楼的幻象投射——亦即魔术界所谓的[Marble Fantasy] 。
以人类的理性而论,公元前的马其顿军阵甚至根本无法同基于16世纪科技的城防和棱堡工事一较。然而,此时对阵的双方却是各持传说的英灵。优势兵力的占有者无疑是伊斯坎达尔,而面对不过数十名无甲胄刺客的战力,对面恐怕连优势装备的自信都未必站定。
“果然来了啊。”
天色尚未完全黯淡。山地的夕照之下,闻名遐迩的“马其顿方阵”以萨里沙长|枪阵为首,分列集结到了阵地第一道壕沟之外。韦伯·维尔维特站在伊斯坎达尔身后的副车之上,为马其顿重型骑兵中一支规模较小的精锐之师,亦即全为英灵的重甲禁卫军所拱卫。【阵地作成】——第一次,来自伦敦塔的年轻魔术师联想到这个独属于Caster技能的词汇,而且是完全的字面意义。唯一的“文职”职介,何以偏偏拥有着天然指向战役工事的构筑的保有技能呢?
但这种天赋同样属于他们,无论是Rider麾下的众杰还是征服王本人。越众而出的是同样披甲却显然并非战士的男人:色萨利的珀利都斯、佩拉的迪阿德斯,作为超脱其本身时代的工程师,以英灵现世带领希腊工兵出前探知。如果对面是和足以同征服王相称的军队,此地无疑是精密有效的设陷伏击之所;而现在,大军中的所有人却都心知肚明,他们要面对的,实际只是对于主帅这唯一目标的暗杀。
是曾经活跃于中东战场的阿萨辛们真实擅长的暗杀。
以Berserker自谓的英灵少女,在辩论王道的筵席之后借势以阳谋设局,而他们的王欣然相应。
那么,追随征服王的战士们,将以殒身不恤的忠勇追随。
以路障毁伤马匹、延缓迟滞步骑兵行动的战术,一旦不能伴随结阵陷骑的步兵攻势,则不过是地形上的死物。如果英灵军团中没有工程师在场,马其顿大军将以轻重骑甲平推这些障碍,但伊斯坎达尔生前“大帝与工程师”的事迹给以他更精确的应对:壕桥。
之前渡河时的木材,在传奇工程师珀利都斯的指挥下极快地完成了重构,以英灵状态下的卡莱斯、波塞多尼奥斯和菲利普斯为助手在簌簌晚风之中整齐而优美地组装成型。整个过程中,空气中依然没有任何敌袭的波动侵入——是的,那些穷途末路的杀手和仅仅为Saber出言卫护的“她”,都在等待着。
七座组装完成的壕桥被推入了壕堑,将两段打开,形成长桥。壕桥下的轮子初时作为移动的载具,继而在壕沟中取代桥柱的作用。井然有序的行进中,工兵们的营团首先踏着自己的造物越过了壕沟,紧接着是先驱的克里特弩手和色雷斯标枪兵,以及众人围护之下的一座木质攻城塔。来到壕沟另一侧的英灵们并不急于前进,而是一边警戒着前方林列的小规模木寨中的潜伏,一边分出兵力对堆积着木叉和绊索的壕沟进行土工填埋。同惊诧而又有些不知所措的韦伯和Saber主从一道,伊斯坎达尔的营帐由禁军驻扎在高地,君临前沿地指挥着这一切。
幻境中的夕阳缓缓西斜,逐渐赤红的天幕仿佛在以最后的光线流连这片无主之地。
空旷无树的山峦之下,征服王的战车和营帐终于由静止动了起来。“原来如此。”爱丽斯菲尔听到身边的Saber低声说道。她回头看向对方,发现以亚瑟王为名的英灵并未注视营帐中的伊斯坎达尔,而是扫视着那些弩手和标枪兵。伟岸的征服王却恰巧在这时转向了共骑在马上的她们——年轻的韦伯已同他共居车驾前行。
“你也想到了吗,骑士王。”马其顿的王者向她们打了个招呼,语气平和却似远比在仓库街时郑重。“也许吧。” Saber简单地点点头,“但你有办法,不是吗?”
Rider一时失笑。他突然抖动缰绳,不再有任何犹豫地催动车驾向前飞驶,只留下一串欣悦的笑声:“看护好你自己的Master吧,骑士小姑娘。那女孩儿喜欢你,可刀剑不长眼呐。”
挟裹紫色电光的一双神牛踏起满地烟尘,驾辕风驰电掣般冲向正中偏左的壕桥。先行度过的兵士们陡然肃立,刹那间整齐地擎出了原本背负的武器,一字排开在阵地前方,一半依旧防备木寨,一半却严阵以待地对准了深壕沟本身。撼动大地的轰轰雷声在电光火石间朝壕沟逼近,仿佛某种力量在冥冥中倒数着数目——
冒着烟的暗绿色铁球带着轻擦声滚落在桥上,接着是一团猛烈而诡异的红光。同一时间,战车的车轮发出辕辕转动声,两头公牛蹄下紫色闪电划出蛛网状的触手,以耀眼的闪电蹬踏着虚空瞬间上升,在最后一秒避开了爆炸的弹片。然而刺眼的火焰已在霎时间包裹了桥身,接着熊熊燃烧着蔓延向整个壕沟,借着其下浸过引火材质而尚未被完全掩埋的木质路障,迅速吞没了全部七座巨型壕桥。只在瞬间,那刺目的光芒也同时毫无预兆地卷没了桥上为国王开道卫戍的数名英灵近卫、以及壕沟外因距离太近而未及闪躲的精锐弩手和标枪兵。
失算了——韦伯在火起的瞬间意识到这一点。公牛的铁蹄踢着一无所有的虚空,拉着装饰华丽的战车在空中以豪迈的气势直驰而前。但看着Rider陡然间暗沉了的脸色,以及战车下方徒然地试图灭火却终于无力地化为金色灵子消逝而去的将士们,韦伯知道这位马其顿的王者已经在形势的判断上犯下了错误。对于战场的熟悉和针对暗杀者的预判使得征服王先入为主地认定埋伏将来自于地底壕沟,因而当机立断地不惜以身为饵诱敌出击。他对于时机的预判是准确的,甚至准确到几乎可以怀疑对方是在嘲弄地顺应他的地步,可是收到伤害的却并不是他,而是一片忠心、乃至死后依然以英灵之身追随的将士——
是的。至少他以为暗杀所用的一定是匕|首,会被针对的目标只有他自己和同在车上的少年韦伯。迎接他的却是熊熊火焰,以及在火光中消亡的马其顿勇士。
Rider阵地上一字排开的重型投石机再不犹豫,密集的巨石如落雷般砸向大小规模的木寨,激起一片碎木与烟尘。阴影中现出一袭黑色长袍包裹着矮小、曲线柔和的身躯,脸上戴着最具代表性的骷髅面具。同袍被戮的怒火和脚下真实的火焰一般席卷,无数利箭与枪矛,如暴风急雨般从被火焰分隔两侧的军阵投向这个潜伏于阴暗的罪魁祸首。然而,不等这些武器到达目标,那女性阿萨辛的身影已如鹰隼般张开双臂,竟从藏身木寨的最高处一跃而下。迎着数十件武器被在空中穿透了的躯体,落下地面时已没有任何声响,只余下散去的灵子泡沫和满地箭矢。
阿萨辛个体的消亡干脆利落。这是示威,也是试探。
“这群家伙——!”
浮于半空之中的战车车轮发出辕辕转动声,两头筋肉发达、极为强壮而健美的公牛仿佛感受到主人情绪一般以铁蹄撼动着大气,每一次巨响放出的魔力压力,都足以匹敌英灵使出的全力一击。飞驰的战车当然早已跨越区区拒马壕沟的距离,但是迎面随之而来的变数竟没有容许Rider降落地面重整军心的空隙。几乎只在Rider将视线从麾下将士的惨状收回前方的同一秒,来自棱堡城墙方向的一发火焰|弹伴着风声穿破已被投石机打穿的木寨,从空中直直冲着马其顿王者和少年御主的双骑战车而来。
“——!”根本来不及反应。韦伯的尖叫甚至被堵在喉管,单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弹头在瞳孔中迅速扩大着逼近。然而久经沙场的征服王可不是他御主一般的文弱书生,不带任何犹豫地将少年挡在身后,传说中斩断戈耳狄俄斯之结的宝剑已然凌空出鞘,直面破风而来的弹头霍然斩下。庞大的魔力释出同时经由从灵的宝具战场迸溅开来,以万钧之力迎向远非古马其顿国所属的火弹——
“咦?!”
没有灼热,也没有冲击。被Rider巨大躯体遮住的韦伯从英灵的背后探出头来,疑惑地端详着战车上小得奇怪的痕迹。那枚来自现代火箭发射筒的炸|弹在切实地击中了战车前端的车辕,然而出乎韦伯全部心理预期的是,明显是实心弹头的火箭却像空包弹一样沉闷地哑在Rider那辆造型古典的双骑战车上,只留下一束明亮却没有任何做功的火花。
这是什么恶劣的玩笑吗?韦伯想起那名最初行迹乖张的黑发的英灵少女,不由得皱起了眉毛。谁曾想到,他从迷惑中回过神来刚一抬眼,就看到另一枚一模一样的弹头从对面瞄准着向他们飞来!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面沉如水,没有因为第一次的“诈弹”而放松警惕,赋有传说的宝剑再次挥出,同时释放战车的雷电之力。在韦伯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本该精密的制导擦着驾车的牛角飞过,再次展现了和它前辈一致的表现:一枚后天的火花哑弹。
韦伯惊魂未定地看向了身旁的王者,而他的从者蹙眉的程度远比他更深。缰绳抖动之下,两匹神之公牛蹬踏着闪电,果断地开始拉着战车向下降落。第三枚弹头又一次从空中朝他们飞来,似乎主导这番把戏的袭击者根本不知停歇。被击中边缘的战车甚至没有一丝颤抖,毫无疑问,这枚看似先进的哑弹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
——不要开这种玩笑啊!
作为Rider宝具的【神威车轮】目标明确地落下,公牛的铁蹄在紫光之中震撼着奔向大地。紧接着,第四次。如同某种嘲笑一般,同之前一般无二的火箭|弹以抛物线角度高速飞向征服王主从的战车。
“唔!!”电光火石之间,瘦小的少年被英灵伊斯坎达尔当机立断地丢下地面,翻滚了两下被地面上的禁军侍卫接住。与此同时——携带巨量动能的现代破片杀伤火|药,结结实实地带着爆炸声命中了战车的本体。烟尘暴起之中能感受到巨大的冲力,像默剧一样,韦伯僵硬地抬脸,竟看到神之战车因冲击脱开前面的公牛,在近地处朝空中炸裂侧翻。
前面的三枚“哑弹”仿佛一场梦境。始终保持了警觉的征服王没有因之前的欺骗而生出任何迟疑。在弹头到达之前,Rider已再一次催动战车的魔力放出,同时侧身躲过冲击、挥动戈耳狄俄斯的宝剑斜向劈砍来对冲攻击,紧接着借助剑势和火光、将巨大的身姿跃出弹片散落的范围。但是——
“……”起身,站在坚实的大地上,Rider伊斯坎达尔沉默不语地拍了拍自己御主的肩膀。
真实的工业文明之器、字面意义上从天而降,客观来说并没有对Rider的阵营造成任何决定性伤害,却猝不及防地将声名响彻了战场。
两头带着宙斯祝福的公牛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它们周身护体的紫色闪电在滋滋地耀动着。宝具的主人并没有上前查看受损的战车,但是隔着立即围过去的希腊战地工程师——迪阿德斯和诸多工兵的背影,韦伯能够看到双轮战车被炮火炸断的辕尾和长毂。他有些呆愣的看向那位魁梧而沉静的王者。马其顿的大帝,此时矮身拾起地面上的几块焦黑的弹片,拿近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似乎不喜欢看到别人站在高处呐,那个孩子。”容貌豪迈的男人露出了与气质不符的、若有所思的笑容。隔着尚未被扑灭火焰的壕沟,另一侧的Saber神色沉重地向他注视着。
十六名枪盾兵的英灵迅速集结起来,竖起长短圆盾列成横阵挡在伊斯坎达尔和他的Master身前。但是,接连四次的远程攻击仿佛完全静止了,不再有任何声响从塔楼的方向传来。
韦伯不得不努力定下心神。“喂。喂——Rider,”他不太确定地问道,“这种攻击,是不是……第四次的时候是因为我们落地了,所以才有效果?”
红发的征服王似乎突然回到现实,“哈,那可不是。”他的神色恢复了王者应有的豪放气势,嗓音却比之前凝重低沉。手掌中的弹片被拿近到小魔术师眼前,“你能从这里看出什么?”
韦伯吞了一下口水。“这是——”他接过了弹片,又仔细检视了一遍,“等等。这里有英灵拥有现代武器作为宝具?”
“不。这是人类的武器。完完全全的、人类的武器。”伊斯坎达尔笑了,顺手把御主拿着的弹片夹起来丢在地上,带有不甚分明的凝重和笃定。“这根本不是宝具。”
数十米之外,隔着火焰、无声目睹这一切的Saber突然握住了拳,将指甲按压向了掌心。
“人类的——武器?”韦伯重复道。
“还记得吗?人类的武器无法实际对英灵和宝具造成伤害。前面三次攻击被无效化的原因,并不是对面特意使用伪造的物品,而是取自现世的武器本身就只能达成这样的效果。至于第四次——”
韦伯下意识地歪歪头看向从者。“你是说……?”
伊斯坎达尔又一次拍了拍御主的肩膀,洒然一笑。
“是啊。”他说。“【道具作成】。”
红发的从者遥遥看向远方。然后他沉下眼睛,说道:“——C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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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嘛,”一身黑袍、带着骷髅面具的男人在瞭望塔前有些不甘地哼了一声,“原来还真是只有靠你才能操作这个喷火的玩意儿啊。”
“……我觉得对面一定在骂我不讲武德。”终于真的很像Caster的兰斯洛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放下已经打空了弹药的肩式便携火箭筒。不过伊斯坎达尔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儿,所以多半在骂Assassin。
实际上,也的确是他身旁这位(似乎很喜欢操作爆炸艺术的)阿萨辛个体,打出了前面三发准头很不错、但效力很木大的炮击。除了身边这位之外,塔上观摩掩护的其他Assassin个体们也在场,看起来都对成功命中征服王的效果颇为欢欣鼓舞。考虑到自己的临时伪装相当近似圣殿骑士的装扮,能够和中东本土的哈桑兄弟会成员如此融洽相处,还真是相当值得惊诧的景观。
“不过,没有关系吗?那位在前线牺牲的女性——”
“没关系呀。”喜欢炮击的那位阿萨辛很自然地答话。他的态度看起来相当轻松,只是面具下的脸庞扬起,越过残破的木寨望向远方。“法蒂玛可是我们中间最虔信真主的,本来就适合最先去见真主——啊对了,你还不认识她。”
似乎谈笑之间就说出了某种可怕的话呢。还有这种“总归很想背刺一下、可又明知迫于形势不能背刺”的气氛。
来自亚瑟王传说的骑士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如果是真正的秘密结社的战友,这样的宣言未免稍嫌冷漠,但是考虑到这群“个体”其实都是生前同一个英灵的物理式人格分裂——呃,大概就比较像“有两个肾的情况下可以割掉一个”的情况吧。
火|箭弹的初次献礼没有失败,但杀伤威力也显然不能算作理想。在这一批现代军火最开始被英灵莎乐美呈现到他们面前时,哈桑们目睹了双方都不怎么符合职介气质的Caster和Berserker争论『即使C级宝具的威力也是热兵|器』和『即使热兵|器的威力也是C级宝具』,直到一个阿萨辛个体在他们的面面相觑中问出了“你们到底谁是Caster”。
当然,被转化为临时宝具的炮|弹效力很快在Rider身上得到了证实:差强人意。其真名为【遥远的輮躏制霸(Via Expugnatio)】,征服王的“神威战车”毕竟本身就不下A级。
夕阳已经敛去了云幕间的红色,逐渐归于黯淡。棱堡的塔楼之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远方壕沟里几个击中的火焰点被逐一掩灭。远远望去,集结如云的军阵已再次摆好阵列,步兵和骑兵的军团依次点燃火把,以高效的工事清理开道路整装前进。Saber和她的银发御主想必也在其中吧。明明距离极远,城防工事中的众人却明确感受到夜风中危险而激昂的战意。那不但是出于化身英灵的军魂们对于伊斯坎达尔大帝的忠诚,也是出于确凿无疑的同仇敌忾——为了火焰中逝去的战友们的血仇。
“有些好笑啊。明明当初差一点就要在沙漠里被长|矛扎得全军覆没,”说话的仍然是那个操作过火箭|炮的个体,“到头来首先发动攻击的却是我们。”
“奇怪吗。在很多战争中,往往是防守方先开第一枪。”在他身后,犹太国的公主声调清淡地说道,“亚历山大从未被正史认定为暴君,他永远乐于宽宥每一个向他投降的城寨与王国。侵略者总是爱好和平的,他们宁愿不被抵抗地接管国家。”
“很有干劲嘛,大小姐。”那名阿萨辛个体转身看向她,黑袍和面具遮住的脸孔没有任何人类痕迹,却像在明亮地微笑,“不过没错。为了防止他们这样做,守土的人们必须愿意发动战争。”
仿佛得到了一个信号。作为首领的纤细女性,身体柔韧的潜行之人,专精于毒物和陷阱的老者,像小孩子一样身躯矮小的侏儒……所有这些哈桑的个体,在这一刻停下了各自的动作,站直了身子握住每人手中的武器。
“——我们会守卫耶路撒冷。我们会守卫阿卡。因为这里原本也是我们的国家。”
——————————07/20/2023——————————
小修。基本内容无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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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更新了一章。”(√)
————————01/26/2021————————
1. 戈耳狄俄斯之结——裘普欧提斯之剑(Sword of the Kupriotes)。
2. 原著四战狂阶兰斯洛特的“骑士不死徒手”是无条件转化武器为D级宝具,这里二设转成正经Caster了,升一下技能转化C级宝具应该不过分吧(?)
3. “侵略者总是爱好和平的,他们宁愿不被抵抗地接管国家。”来自克劳塞维茨《战争论》。
4. 爆炸就是艺术:刺客信条专注输出战地阿萨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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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Through Hell and High Wa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