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闷——
好闷——
她觉得自己睁不开眼睛,身上,脸上,眼皮上都是粘稠的东西覆盖在上面,鼻腔,口腔都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既无法出声,也无法呼吸。
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刺痛的感觉,但她避无可避,本能地挥舞手臂想要上浮——她身处于水中吗?似乎不是的……
呼吸!快呼吸!
心肺快要爆炸一般被调动起来,气管里面火辣辣地疼,可是再不呼吸,再不获得氧气,自己绝对会死掉……啊,到时候尸体被挖掘出来,法医鉴定自己死于窒息,一定会很荒谬吧,也不知道抚恤金能给多少,能不能照顾爸妈的晚年……
咦?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死了一定会被法医鉴定,抚恤金?我是做了什么工作才会有抚恤金?
陈山烟猛的睁开眼睛,后脑勺传来阵阵眩晕感,她听见自己的心脏跳的飞快,下意识伸出手按掉手机的闹钟后,陈山烟陷入了无意识的恍惚状态。
……刚刚,是鬼压床吧?
她揉揉脑袋,看了一眼手机,是上班起床的时间,穿好了衣服下床洗漱。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热乎乎的预约稀饭打消了陈山烟的想法,她发现自己越是想要回忆起忘记了什么,脑袋就越疼,陈山烟怕疼,所以决定不想了。
陈山烟照常去上班。
一进办公楼属于人事部的那一层,陈山烟照常往自己的工位拐,却发现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位陌生的男职员,她立刻转变方向,绕了一个弯从整个办公区穿过去——今天她怎么这么糊涂,自己的单人办公室在这层楼东面。
已经来了的职员见到她,纷纷打招呼:
“陈姐来了呀?”
“陈姐早上好。”
“陈经理?策划刚刚发到你邮箱了,有空记得看一下。”
“陈姐……”
走进自己的单人办公室,陈山烟放下手提包,看见办公桌上摆着自己熟悉的摆件,日历,茶杯等杂物,才觉得正常的一天开始了。
上午,中午,下午,加班。陈山烟照常下了班回到家。
才九点钟,她早早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奇怪,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电话忽然响起,陈山烟看了来电人:装修王哥。
这是谁……哦,陈山烟发现自己一下子想起来了,自己刚买了人生中第一套房子,昨天通过网站信息介绍找到了一个可靠的装修队伍,加了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对哦,自己也是买了房子的人了。
陈山烟莫名觉得心情格外愉悦,明明买房子这件事自己两个月前就办好了相关手续,只差装修了。她接通电话,王哥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爽朗亲切,他们互相友善地寒暄一番,在询问户型,地段和预算等基本问题后。王哥表示自己会在微信上给出一份合适的装修价目表,让陈山烟作为客户先进行大方向上的筛选,从而决定一个大致的价位。
她挂掉电话,皱了皱眉,刚才回答的新房地址自己并不陌生,但是,没记错的话那是本市别墅区的位置吧?
陈山烟下意识去了书房,拉开抽屉,果然找到一份房产证,上面写得明明白白,陈山烟作为房产的唯一所有人,买下的是一幢两层小楼,带着花园,两层楼加起来两百多平。
还真是我买的……陈山烟放下心中的违和感,白纸黑字还盖了章的东西最有说服力,也对,自己已经是公司人事部的经理了,还做出过不错的业绩,自己兢兢业业勤俭持家,攒出个小别墅的钱也很正常。
但陈山烟还是无法睡着,她索性来到客厅的沙发开了灯坐着。她打量着自己这个出租屋,不说住了十年,三五年总是有的。比起灰扑扑还没有装修的新房,陈山烟觉得自己生活了几年的出租屋更有家的温馨感,要不是这间屋子是房东的,周边环境也不太好,陈山烟更愿意直接买下这里。
她放松地看着只有自己的客厅,电视屏幕上倒映出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恍惚间,陈山烟觉得家里不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是她并没有和谁同居过呀?大学同学也仅仅住不到几个月就离开……
这个时候应该是热热闹闹的,陈山烟无聊地打开了电视,调到了纪录频道。
茶几上果盘里的橘子完完整整,没有人去剥开,厨房的开水壶安安静静,并没有人去烧水;陈山烟的身旁只有空气,并没有谁在沙发另一侧坐着。除了纪录片的念白,她的耳边并没有人同她聊天。
我家里并不只有我一个人生活。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陈山烟一下子觉得自己想起来忘记什么了!
我应该之前正在和谁一起生活才对!
但是那个人是谁呢?那个人为什么没有和陈山烟一起居住了呢?那个人怎么离开了?
陈山烟忍不住打开手机的通讯录:有谁是她的同居人?有谁和她最近联系最多——她为什么没有在家里放几个监控,这样也能知道之前谁和她度过了一段同居时光。
没有,一个也没有,通讯录的所有人都是陈山烟认识的,也是不会和陈山烟同居的……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陈山烟无端觉得心情急躁而敏感,自己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那是自己绝不能放手,一旦失去就会十分难过,十分不舍的一样事物……不对,是人,陈山烟很明确,自己在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同居人的离开,消失不见而难过。
她好委屈,可是为什么委屈呢?是觉得有谁对不起她吗?陈山烟鼻子一酸,难受地流泪,可是她又是在为谁流泪?
是为了那个不知名的同居人吗?
可那到底是谁?谁让陈山烟这么牵肠挂肚,一整个晚上都在想着这个人,舍不得这个人,放不了这个人?
社畜扯了纸巾擦掉眼泪,但还是止不住地流。一哭,陈山烟就想骂脏话来发泄一下,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对象可以发泄。嘟囔了几句“狗日的”,陈山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饿,她想吃点东西,最好重油重盐,热量炸弹,满是脂肪和糖分。
陈山烟心情不好了,她想一出是一出,极度任性,极度自我中心,好在现在她身边没有人,所以不用承担她的坏脾气。陈山烟说干就干,换了鞋子,套着珊瑚绒睡衣就要去开门,她要去吃烧烤——
“吱呀,”门被打开了,陈山烟没有走出家门,相反,她像是又回了家。
玄关处摆着门钥匙,陈山烟看见厨房里钻出来一个黑发的男青年,手里端着一碗汤。他很英俊,脸上有颗黑痣,眼睛是金黄色,跟黄玉琥珀似的好看。见到陈山烟,他冲她微笑:“吾主?”
这是谁?陈山烟一激灵,迅速关上了门,退回了自己家。
“吾主?”
那个磁性的声音如生长的藤蔓缠绕上了陈山烟心间,在家里荡起回音。
“吾主?”
陈山烟打开了门,朝外望去,外面是一条街道,还是刚才那个男青年,这次他穿着简练的运动服,踏着地板砖走过来,和陈山烟打招呼:“吾主?您今天下班真早……”
陈山烟关上门,再打开,这一次直觉告诉她必须走下去。
女士的平底鞋踏过书房的木地板,她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墙壁光芒大作,英俊的凯尔特骑士单膝跪地,向一无所知的御主效忠。
她走过家中的瓷砖,懵懂的英灵在社畜的指导下一步步适应家中的一切。
走过初夏的厅堂,年轻的男女在畅聊着对未来的期许。
走过秋高气爽的大楼,看见身份转变的社畜在训练场挥洒汗水。
走过圆月高挂的夜晚,他们肩并肩有说有笑地行走在夜市,讨论着刚才电影的剧情。
走过深秋的寒风,他们坐在河岸边的折叠椅上交心地对彼此倾诉。
陈山烟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着拧开一扇又一扇门,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身边快速掠过不同的场景和人物,陈山烟看着一幕幕闪过的场景,那其中有一个人始终在那里——
是从哪里,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因为他容颜那样英俊,眼神那样恳切真诚?是他的心思那样纯洁忠诚,身为英灵的光芒照亮了她?还是说那段相处的时光那样幸福愉悦,在战场上历经血与火的考验,并肩而行的放松和默契打动了她?又或者这只是两个同样热枕,真诚和愿意接纳彼此的灵魂相遇了?她理解他,她想靠近他,珍惜他,她想要给出自己的友善,温柔,怜爱,欣赏,尊重和一切美好的事物——**,这就是**,纯粹的,才被发现的**。她寻求着与他产生一份全新的羁绊和联系。
她的嘴里塞满了要飞出来的蝴蝶和花朵,她的胸膛里填满了柔软又滚烫的东西要倾倒出来,陈山烟从未感觉自己的身躯这样悸动,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脏就要从她胸口蹦出来了,就要用她的大脑,她的血肉,她的一切情感思绪做养料来发出一株最特别的嫩芽,成为名为“陈山烟”的女人身上众多高矮不一的树木中新的一株……狂风刮起来了,江河汹涌起来了,大海卷起了波涛,休眠的火山要喷发了!
“吾主!”
有人在急切地呼唤她。
“吾主!”
陈山烟眼中涌出了热泪,开怀地大笑:“迪卢木多!”
碰!一扇高高的木门挡住了陈山烟的去路,她刹住车,面色不善地看着这扇门。
陈山烟回过头,看见的还是自己家里的布局陈设,一切还是静悄悄的,但是聪明的女主人很快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她折返到书房,先是缓慢轻柔地抚摸了那绘制着魔法阵的墙壁,宛若抚摸自己的一位情人。她拉开抽屉,拿出那份崭新的房产证,毫不留情地从中间扯开。
“不!你不应该拒绝这个!”一个满含恶意与不甘的声音在陈山烟脑子里咆哮。
“去死吧!你做白日梦也做的有逻辑一些!”陈山烟忍住脑子里传来的针扎一样的剧痛,又拿起手机,看着微信一堆的“x总”,“x哥”和“小x”等工作上客气的代称,不甚在意地全选,按下了删除键。
“这种东西我自己就可以得到,用不着你给我许空头支票。”陈山烟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不过有一说一,我还真的没什么出息啊,连你都觉得用这些就可以满足我……”
“不可能,你就是如此一个平庸的人,你应该喜欢这些……”那个声音不可置信,但很快又快活起来,“我知道了,你渴望的东西才刚刚出现,果然,女人就喜欢情爱……”
“呸!”陈山烟拧身来到那扇高高的木门前,门框已经摇摇欲坠,整个墙体都在剧烈地抖动起来,“这种事情就更不需要你个狗日的来掺和!”
是,她是个没出息的,是个俗人,是个平庸的家伙,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她承认,她接受,她凭此一路走到这里。
不知何时,陈山烟身上的装束变回了她的那一套秋装,上面有脏兮兮的土块,污渍,血迹,她的脸上也不干净,被灰尘和血痕弄脏了。
“走之前奉劝你一句,”陈山烟站在木门前,“你这个残留下来的家伙,不知道哪个年代留下来的遗老遗少,别人的事情你少管。”
说完,陈山烟抬起脚往那扇木门上狠狠一踹,大亮的天光从外面透进来。
黑泥把所有人埋掉的同时,其实大家都不好受。
神牛的嘶鸣很快消弱了,大量的黑泥在向外蔓延,却危险地停在了山区公路的边缘。
“绝对不允许,绝对不可以再往前……”
几乎淹没了一个山头的黑泥底下,传来这样的女声。
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黑泥作为具有实体的魔力,其流动性还不错,第一个从黑泥里面冒出头的不是任何英灵,而是魔术回路与本地地脉联系的爱丽丝菲尔。
这片土地暂时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了她,阻止黑泥向外扩散。
“这片土地不允许其他魔力降临,这是地脉告诉我的!”爱丽丝菲尔咬着牙冲扒拉在自己身上的黑泥怒吼,“另一个世界的污染,也给我滚开!”
居然编织了伊莉雅是个普通魔术师嫡女的美梦来麻痹自己?还让爱丽丝菲尔在梦中担当了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家主,风光迎娶了卫宫切嗣作为入赘女婿,生下了美丽健康的伊莉雅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这个梦可实在太美好了,它唯一的破绽在于爱丽丝菲尔就算真的处于那样的地位,也绝对不可能和心爱的丈夫那样相处!
什么深情虐恋白月光,换魔术回路强制爱带球跑,为什么切嗣是男人还会怀孕啊?这是什么八点档狗血电视剧桥段!
悄悄回味了一下梦中丈夫难得的脸红表情,爱丽丝菲尔很快振作精神,试图寻找丈夫和其他人的身影。
“切嗣——”
“Saber——”
“舞弥——”
“有人吗?有人吗?”
喊了一会儿,最先回应她的是两声牛叫。
“是Rider的车架?”爱丽丝菲尔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满地黑泥中,离自己稍远的地方露出了两只浅浅的牛鼻子,还在不断往外呼出热气。像是汽车开足马力一般,两头神牛奋力蹬蹄子,竟光靠蛮力将整个车架拉出了黑泥!
征服王就站在车架中,他的手从始至终都在紧紧地攥着缰绳,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红发的王者在空中兜了一圈,兴奋道:“哦哦哦哦哦哦!”
“余可算从这呛人的魔力中脱身!余的Master?你在何处?方才同我对决的英雄王呢?余可是摆脱了这圣杯的种种诱惑,要继续和你的对决……千万不要太让余失望啊,该不会你也沉浸在大圣杯的美梦当中了吧……”
说着,伊斯坎达尔拍去肩上残留的一点黑泥,“不错不错,这魔力竟也拜服在余的威严之下,向余献上了魔力组成的,真正的肉身——这下余的实力可算是回到了巅峰!”
离伊斯坎达尔不远的地方也有东西撑开了黑泥露出来了——金发红眼,身着金色盔甲的高傲弓兵似乎用了什么屏障一样的宝具,替自己撑开了一方干净的空间。
“真是惹人发笑的大笑话!”吉尔伽美什不屑地说,“区区大圣杯的肮脏之物,就指望本王沉浸在其粗制滥造的幻境中吗?还胆敢冒用挚友的面容进献可笑的谗言……征服王,本王可没有你妄想的那么无用!继续我们方才的对决吧!”
“这次本王要将你这妄图窃取圣杯的贼人亲手杀死!”
“错啦!”征服王扬起缰绳纠正,“余可不是小偷小摸的窃贼,余是在光明正大地掠夺!”
旁观的爱丽丝菲尔看着英雄王举起那把红色螺旋纹样,一看就非常厉害的剑形武器,征服王也在半空中兜了一圈,试图获得最大的势能冲击——
她睁大眼睛,从地脉传来的魔力反馈让她发出轻轻的呢喃:“可是大圣杯的结构已经彻底消失了……”
所以两个英灵其实正在为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东西的归属权争斗。
眼看一场大战即将到来,两位王丝毫不顾及这个场地打起来会毁坏多少场面,会导致其他还没从黑泥里钻出来的从者御主死伤。下意识的,爱丽丝菲尔运用魔力迅速将随身携带的金属细线编织成了一个弧形的防护罩,毕竟聊胜于无。
“哦啦啦啦啦!神威车轮——”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咦?
爱丽丝菲尔睁开眼睛,我还没死吗?
在那样巨大的魔力对冲中居然毫发无损……不对!人造人抬头朝战场看去,根本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巨大冲击,只见两个英灵脸上同时出现了震惊的神色,英雄王举起的剑仅仅是散发着红色的魔力粒子,但他的双手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征服王操纵的牛车也确实在向前冲刺,只是并没有出现往常自带的电光。
在圣杯战争中不符合神秘学常理,但非常符合物理学定律的一幕出现了!两头神牛不受控制地从高空向下坠落,连带着车架上的伊斯坎达尔一起,而下方的吉尔伽美什也像是被打断了某种蓄力,面对从天而降的敌人,身后的金色光晕只来得及召唤出另一件盾牌样式的武器,高傲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名为惊慌的表情。
“怎么回事!本王的力量——”
“英雄王!余可要掉下来了——”
紧接着,厚重如击磬的金石之声响起,爱丽丝菲尔仿佛可以看见不存在的特效字体“Duang”在旁边出现,神牛惊慌失措,八个蹄子重重踩踏在英雄王那面金属盾牌上,车架随后砸下来,伊斯坎达尔迅速以不符合庞大身躯的灵敏从车架上跳下,躲开了冲击力的反作用力。
盾牌下的吉尔伽美什奋力举盾,将盾牌上的车架推下去,两名英灵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必杀宝具没能发挥出来。
吉尔伽美什先是低头打量了自身,又抬头看向圆藏山头顶正在缓慢收缩的孔洞,原本充满惊异和愤怒的脸上挂上玩味的笑容,“原来如此,还真是让本王惊讶……这场圣杯战争实在有趣至极,精彩至极!”
“原本以为一个变数的出现就足以让本王找到乐子,没想到后面的惊喜才叫人高兴。”
伊斯坎达尔思考了一下,也很快明悟了:“是这样啊!果然,既然得到了肉身,也要承担一定的代价,不过这代价还算可以忍受。”
爱丽丝菲尔有点不明白了,这时,从黑泥里钻出了金发的阿尔托莉雅,她双颊通红,像是憋过气一样,这个时候大家也别谈什么打架了,伊斯坎达尔热心肠地伸出手拉了她一把——阿尔托莉雅左手还带着一个人,就是体质仅仅是普通人水平的久宇舞弥,她看上去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
英雄王高傲地站在一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过了一会儿,言峰绮礼从公路边缘的位置冒出头,紧接着是旁边的卫宫切嗣,两个敌人看见彼此第一时间想要拉开距离,但黑泥阻止了他们的行动,爱丽丝菲尔赶忙上前用极大的力道把丈夫从黑泥里拉出来,挑了一株还算高的树落脚。
“哟,绮礼,真是狼狈啊。”吉尔伽美什嘲讽道。
在靠近公路内侧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球形物体,黑泥从其表面脱落下来,伊斯坎达尔看见了自己的女御主,他朝索拉喊道:
“余的Master,你看上去并无大碍啊。”
索拉有些不耐地理理头发,“当然无碍,我毕竟也算一位有经验的魔术师,远坂家主,从我的礼装中下去吧,承载两个人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了。”
“多谢小姐的好意。”远坂时臣秉持优雅,稍微运用了一点风系魔术,把自己托到了一个尚且算干净的,还没被黑泥淹没的汽车顶部。带着丝毫不尴尬的表情直面了那位前从者,曾经伙同弟子想要把自己杀死的英雄王。
……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远坂时臣并不能对着英雄王破口大骂,作为一个没有从者的御主在这个场面只能缩着尾巴当孙子。
阿尔托莉雅警惕地举着剑,生怕有谁趁着各方薄弱的时候发动攻击,同时,她也并没有忽视自身的异状。
最后的动静来自于远坂时臣脚下的汽车顶部,那辆汽车先是在黑泥中缓慢地动了动,最后突然被蛮力从内部撕开,吓得远坂时臣赶紧用风系魔术漂浮在半空中,兰斯洛特带着自己的御主完好无损地从汽车里钻了出来。
卫宫切嗣一看就明白了:“Berserker在关键时刻触碰汽车化作了自己的宝具,带着御主躲了进去。”
现场的气氛一时十分僵硬,伊斯坎达尔打破了尴尬。
“嘛……Saber,还有各位,其实都是等待着余和Archer打完了才出来的吧?”
英雄王冷哼一声:“真是善于躲藏的鼠辈。”
伊斯坎达尔:“实话实说,我想我们所有从者都能感知到自己身上的不对,余可是获得了货真价实的肉身,虽说不是不能灵体化,但是这具肉身可以让余不仅仅依靠御主的魔力现世,余的身体,可以依靠正常人的休息和进食存在。”
“这便是方才涌向我们的魔力为我们填充的身体,但是余与英雄王的战斗,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们都无法发挥最大的实力,想反,还受到了身体的限制,就如同普通人拿着神兵一般无法发挥最大的效用。因此从这方面来说,我们并无战斗的必要,毕竟大家都落回了差不多的起跑线。”
阿尔托莉雅甩了甩手,“Rider,的确如你所说,我也切实感受到了我的肉身。”
爱丽丝菲尔补充:“再说,大圣杯已经彻底失去反应了……”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她身上,她就多说了几句,“严格意义上,圆藏山上能够给大圣杯降临的魔力和法阵都没有了,因此即便有小圣杯,大圣杯也无法降临,就是说,嗯,圣杯战争的圣杯已经没有了,奖品都不存在了,战争也就没必要进行了。”
索拉看着从者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还有一种可能,比如说构成从者肉身的魔力并不是冬木圣杯的魔力,而是另一个世界的魔力吧,既然如此,不同世界的魔力彼此排斥也很正常,从者用这样的肉身战斗,当然不可能指望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伊斯坎达尔遗憾道:“如此看来,英雄王,你我期待的对决恐怕无法进行了……余倒是很想知道你那把剑的威力啊。”
吉尔伽美什毫不在意:“即便本王未能亲手将你杀死,能让本王拔出它,已经是本王对你的认可了!不论是这把剑,还是本王针对神性的天之锁,征服王,你的宝具使用本身就提高了你的神性,碰上本王的天之锁,战败已经是必然的结局。所以对决不论如何本王都会胜利!”
“话说的真满啊!”伊斯坎达尔笑道,“虽说从理论上是如此,但被这样纸上谈兵地宣判了失败,还真不是滋味……”
卫宫切嗣环顾四周,发出灵魂疑问:“Lancer和他的御主呢?”
迪卢木多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抱起了陈山烟,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公路上方跳去,向外跑是不可取的,因为他并不能保证黑泥不向外蔓延,山腰上好歹还有可以落脚的建筑和树木。英灵的身体素质足以让迪卢木多在几秒之内快速翻过一个山头。相比之下,让陈山烟不至于在如此高速的移动中昏厥才是值得注意的问题。
但迪卢木多的运气似乎一向不好,整个圣杯战争中都很少作祟的霉运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上门,中招的是陈山烟,在被快速转移到魔力浓度极高的山腰后,陈山烟魔术回路和神经立刻无法承受,命令身体陷入了昏厥。在移动的过程中,迪卢木多也很倒霉地和御主一起淋了黑泥。
或许是几秒,也或许是几十秒后。黑泥的速度延缓直至停止了,迪卢木多抱着陈山烟暂时停留在一处房屋的顶楼,他将御主轻轻放在屋脊上,用自己的身躯作为倚靠。在确认陈山烟还有呼吸后,这位身经百战的凯尔特战士俯瞰了一下公路上的场景——公路已经被黑泥淹没,看见那里的众多御主和从者还在僵持,迪卢木多判断此时失去意识的陈山烟并不适合现身——至少此刻,他应该和自己的御主单独躲避一会儿,反正大圣杯已经没有了,圣杯战争也实质上结束了,盟友的义务到此为止,实在有什么要紧事之后联系。
贴心地替陈山烟考虑好后续种种事宜,迪卢木多开始思考如何唤醒御主。
但是……骑士看了看陈山烟安静的睡颜,那总是充满思虑的眼睛闭上了,眉毛是舒展开来的。她的胸口轻轻起伏,呼吸很均匀。
迪卢木多仿佛回到了刚被召唤不久的时候,自己就灵体化看着陈山烟在工位上午睡,那时候御主的生活充实而平淡,丝毫不知道自己会被卷入一场生死难料的战争。
圣杯战争已经结束了,不妨让吾主休息一会儿?
想到陈山烟在战争结束后还要收拾器械,和其他御主沟通交流,获取资料,撰写报告等一系列的工作,迪卢木多的内心就在挣扎:究竟是让她醒来处理这些工作,还是让她再安睡?如果迪卢木多自己可以代劳这些就好了!
以吾主的性子,要是知道我没叫醒她,耽误了这些工作,肯定会责怪我的,迪卢木多想着,抬起手将凌乱的一缕头发别到了陈山烟的耳后,动作很轻,根本没惊醒她。
迪卢木多注视着御主的脸,眼中流露着明显的关心与爱意——只有在陈山烟闭上眼的时候,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她。
陈山烟的脸很寡淡,扔到人群里很难迅速分辨。只能说眉目端正,看着不像个坏人。但此刻迪卢木多却觉得陈山烟的脸格外有魅力,他想,吾主虽然不是绝顶漂亮的淑女,但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长得端端正正刚刚好,眉毛不粗不细,眼睛不大不小,看人的时候眼睛很有神,微笑的时候也很真诚,让人觉得心里舒坦。
就是脸上有一点脏,迪卢木多伸出手擦擦她额角的一处干掉的血迹,这或许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撞破了靠近皮肤的血管,伤害不大,但看着倒挺吓人的。说起来,该不会是排查法阵的时候摔了一跤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想和她多说说话,多靠近一些,每天早晨,中午,晚上都期待和她的见面,想陪着她做每一件事,听她对未来的期许,期待在她的生命中占据一个位置。
是第一次听见她对自己的维护?还是第一次交心时感受到被尊敬,信任的触动?又或者在不经意间觉得这样下去也不错?又或者踏上这战场,才发现自己并不能轻易离开她赴死……
记忆是交集,羁绊与共同的情感是基础,在此之上,如果还有灵魂惺惺相惜与并肩作战,共历生死的考验……啊,这是迪卢木多生前都不敢奢求的美好情感,用爱都难以概括的关系,他想表明心意,可这是否会冒犯到她呢?即便自己不能得到回应,迪卢木多也觉得此次现世也十分满足了,忠诚,信任,尊重,对自己的认可,主君的善意,为一个平凡愿望的努力……想必回归英灵座后,自己也会永久铭记着她,刻入自己的灵基。
“吾主……”他轻唤。
就这样折磨他,折磨这位战士,折磨这个可怜的骑士,一个因诅咒和容貌情路不顺,在爱与忠诚中徘徊难行的男人。偏要叫他待在自己最爱的人身边,却无法让她得知自己的心意,触碰,亲吻,拥抱,哪怕说一句话都不能够。
“吾主。”他感叹般地说。
还是用手臂环住她吧,万一从屋脊上掉下去了呢?不是他非礼……只是为了安全得这么做。
“吾主!”他压低声音急切地喊。
您为什么不醒来?您知道我正在备受煎熬么?您知道您信任的从者对您抱有怎样的想法吗?您会责怪我吗?您会回应我?还是恐惧,气恼?气的用令咒命令我自裁谢罪?作为亵渎您的惩罚?
吾主。他无声地动动嘴唇。
两颗头挨得这样近,近到迪卢木多可以看清楚陈山烟皮肤上微小的汗毛,秋天很干燥,她没擦护肤品,被风吹得起了皮,嘴唇也很干,还有小小的血痕。
但她的嘴唇这么干,一定需要什么来滋润一下,迪卢木多开始胡思乱想,我现在偷偷亲吻她,可不可以呢?肯定不行,没确认关系这就是非礼。
女士的身体有点冷,迪卢木多扣住她被秋风吹凉的双手,用自己的掌心捂热。陈山烟的手腕上看得见青色的静脉血管,她的手腕瘦瘦的,也不知道是就这样,还是参加特训后被锻炼出来的——但是,迪卢木多觉得自己要为陈山烟的身体状况负责,今天他实体化很长一段时间,对陈山烟的魔术回路是很大的负担,过往,她也尝试过抽取自己的血液为迪卢木多进行快速补魔。迪卢木多看过生理书,知道一次抽血不能抽太多,抽完一次最好几周之内不能再抽,并且要好好休息……参战以来,她为了绘制法阵和补充魔力,总共抽过两次血。这也算是损伤了陈山烟的身体。
过了多久了?和心爱的人在一块,就是一年都觉得短暂。迪卢木多听见陈山烟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如梦呓的声音,她的眉毛皱起来了,是梦见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迪卢木多想起自己在黑泥中受到的种种蛊惑,不由担心起来,吾主也沾到了一些黑泥,她会在梦中受到怎样的引诱?
想到这里,迪卢木多觉得脸上无端有点升温:她会不会在幻境中看见我呢?
梦呓消失了,迪卢木多听见陈山烟的心跳加快了,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她醒了。
陈山烟睁开眼睛,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刻,迪卢木多尚未收敛自己的眼神,陈山烟也刚从自己的幻境中走出。
两双真诚,充满温情与爱欲的瞳孔对视了——只消一眼,迪卢木多就确认了这个事实:他是个幸运儿,他得到了心上人无言的垂青!
“……”陈山烟握了握迪卢木多的大手,摩挲着战士手指上的老茧,她的嘴角慢慢扬起,卷出一个和善,温和又有些青涩的微笑。
迪卢木多紧张地滚动了喉结,陈山烟将身体主动地,完全地倚靠在了从者宽阔的胸膛上,靠近了他,迪卢木多预感,她将要说出一些令人激动的爱语——
陈山烟的脑子还有一点混沌,不过不妨碍她直白地表述自己的意思。
我爱你,我爱慕你,我想爱你……联系,羁绊,结合,婚姻,关系,余生……
几个关键词在社畜的脑海中闪过,工资,未来,老家……
你是我第一次爱的人,想给你最真挚,最郑重,最好的一切。
“迪卢木多,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迪卢木多:“……啊?”
TBC
陈:我打直球
刷子:这也太直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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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光速写完感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