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的灯光和笑声还在脑海里回荡,贝莱微微晕眩,但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醉。戈尔茨搂着她的腰,引着她走过丽兹酒店奢华的长廊。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响,只有他军靴的沉稳步伐伴随着她轻快的脚步,一同向顶层的套房走去。
房间里,窗外的巴黎夜景如梦似幻,塞纳河的倒影闪烁着城市的灯火。贝莱站在窗前,披肩滑落到地上,露出雪白的肩膀。戈尔茨走到她身后,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摩挲。他指腹的触感让她身体一颤,心里像是被点燃了一簇火焰。
贝莱转过身,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热切渴望。她微微俯身,将额头轻轻贴在他的胸膛上,粗呢军装的触感粗糙而真实,让她更加渴求去触摸、去感受。她的手无意识地攀上了他的肩膀,指尖滑过肩章和勋章,像是在试图抓住某种安全感。
戈尔茨低头吻住了她,她的双臂绕上他的脖子,身体紧紧贴着他。他抱起她,将她压倒在柔软的地毯上,贝莱仰面躺着,喘息急促,戈尔茨的双手从她的腰间滑上,动作粗暴却又带着克制。她的裙摆早已散开,柔软的纱质在地毯上铺开,像一幅精致的画卷。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贝莱轻轻呻吟了一声,随后很快变成了难以抑制的低呼,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几乎是悲鸣的急切。
“伊莎贝尔,”戈尔茨低声唤着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像是某种蛊惑,让贝莱越发沉沦。她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眼神迷离而又痛苦,似乎在他的掌控中找到了某种渴望已久的释放。
他们在地毯上忘我纠缠,直到疲惫的余韵将他们拉回现实。戈尔茨抱起她,将她放到柔软的大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戈尔茨很快陷入了浅眠,手臂还自然地搭在她的腰间。贝莱却没有睡意,她的眼神涣散,凝视着天花板,脑海里翻涌着混乱的思绪。
她睁着眼睛,目光盯着天花板,但手却轻轻放在自己的下腹上。她的指尖在腹部上画着圈,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试探一种遥不可及的可能性。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孩子,她的孩子,
以后,她会有自己的孩子,没有人能说那是杂种或畸形儿。她咬着下唇,眼神倏然变得冰冷。戈尔茨会后悔,她恶狠狠地想,他不让她怀孕、不让她生孩子,那又怎么样?她还年轻,她可以找到愿意的男人,可以过得比谁都好,甚至比他更幸福。
可是,这种想法并没有给她带来真正的安慰。她深知自己的痛苦来源于身边这个男人。他不会全然接受她,她的血统、她的背景都在他眼里构成了某种隐秘的距离。即使他拥抱她、亲吻她,也许在内心深处,他仍然是那些可恶的德国人之一,优越的日耳曼人,而她不过是一个被圈养的“异族”。
贝莱的眼眶泛起了泪意,她侧过身,看着戈尔茨沉静的睡颜。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即使在梦里也像是带着压抑的负担。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侧脸,指尖冰凉,但却迅速缩了回来,像是怕惊醒他。
“我恨你。”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咬紧了牙关。
她爱他,所以爱得很痛苦,甚至恨不得掐住这份情感的根源,将它连根拔起。可她知道,她做不到。正因为爱,他的优越、冷淡、矛盾,才像利刃一样一刀刀剜在她心上,让她既无法离开,也无法彻底释怀。
——
丽兹酒店的书桌前,贝莱握着钢笔,手心渗出一层冷汗。信纸上的纹路细腻优雅,墨水浸润后显得温暖而柔和,但她的心却波涛汹涌,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脚下全是碎石摇晃。
戈尔茨早餐后就去和酒店里的其他军官聚会去了,似乎是个没有女客的聚会,所以留她一个人在套房。
她的目光落在信纸上,一片空白如同她眼下的未来。托马斯·埃文斯,她儿时模糊的记忆——那个在英租界宅邸的花园里拉着她的手,故作成熟地说“你是我的未婚妻”的男孩,似乎是她能抓住的一根稻草。巴黎离伦敦很近了,她甚至可以想象托马斯从信封中抽出信纸的样子。然而,这封信本身却让她如坐针毡。写与不写,似乎都决定不了什么,却又仿佛决定了一切。
她吸了一口气,羽毛笔触上信纸时微微颤抖。每一行字都是她精心斟酌后的结果,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每个字句都像在悬崖边试探。她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德国人,避免任何可能暴露真实处境的内容,但又忍不住掺杂几分暗示,试探着是否还能找到失去的联系。
亲爱的伊恩先生以及托马斯,
很久没有写信了,不知你们是否安好。我从未忘记小时候在上海的那些日子,也从未忘记你们家的温暖。战争打乱了一切,我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或许在伦敦的生活太忙碌了,那些旧日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
我现在在巴黎,生活虽有些波折,但总算过得去。小时候我们总开玩笑说我是托马斯的未婚妻,我还记得那些天真的约定。不知托马斯现在如何?是否还记得上海的日子,是否也偶尔会想起那个傻傻的小女孩?我知道这只是年少无知时的玩笑,但对我而言,那段记忆至今让我感到温暖。
最近我常常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也许是离家太久了,心里总会有些怀旧的情绪。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父亲菲利普?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已经晚了,但他一直很钦佩您,常说您的才华和见识是值得学习的榜样。他不在了,我也失去了父母的依靠,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其实,写信给您更多是因为心中有一种渴望——想知道伦敦的一切,想知道托马斯的一切。您能告诉我,他现在好吗?我总觉得,他和您一样,是值得敬仰的人。如果您愿意,请回信告诉我一些近况。我住在丽兹酒店,这是一个很方便接收信件的地方。
最后,请允许我表达对您和托马斯的最真挚的祝福。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希望生活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谨启,
伊莎贝尔·勒莫因
她将信纸放下时,手指已经微微发麻。她知道这封信在审查时不会惹来麻烦,但同样,她也知道信中的谎言和刻意隐藏的事实,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里。她没有提到自己是德**官的情妇,也没有提到她被豢养在奢华的牢笼里。她害怕埃文斯父子会因此看不起自己,害怕他们会用某种怜悯或者鄙夷的眼神来看她。她渴望的是温暖,是一种无条件的接纳,而不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她把信装进信封时,指尖划过信封的边缘,突然停住。她想象着伊恩叔叔收到信时的表情——他还记得自己吗?托马斯呢?他会不会嘲笑她,认为她是在攀附过去的虚幻记忆?或者,他会觉得她写这封信仅仅是为了自我安慰?
她突然想撕毁这封信,想将所有的过去和虚幻的希望一并埋葬在巴黎的灯火中。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还是需要抓住点什么。
“如果他们不回信呢?”她低声自问。她能感受到胸口那种抓不住的空虚和无助。她深吸一口气,将信封封好,按下服务铃,将信交给了酒店的工作人员。
看着信被拿走的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扯下一块,空洞得让人发慌。但她又仿佛放下了什么,目光失去了焦点,独自坐在桌前,窗外的巴黎灯火闪烁,而她的目光却投向了无法触及的伦敦天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