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莉莉玛莲 第5章 通行证和主日弥撒

作战计划失败过后，玛格丽特逐渐回归了原本的作息。

路德维希依然是一位矜持克制的主人。他的生活节奏如同钟表般精准，每天的行程毫无变化，但一些细微之处却悄然发生了转变。

从前，在那些不□□的夜晚，他总是独自一人在书房待上两个小时，整理文件或阅读军事报告，而如今，当书房的钟声敲过十点，他的脚步不再径直走向主卧，而是会经过客房的门口，轻轻敲门。

“玛格丽特，”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去我的房间睡觉。”

玛格丽特起初感到意外，但还是顺从地起身，披上外套跟着他走进主卧。床上的毯子总是整齐地铺好，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烟草与橙花香水混合的味道。

两人躺在床上时，没有过多的言语，甚至没有多余的肢体接触。玛格丽特蜷缩在他的怀里，身体像猫一样软乎乎地贴着他。路德维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手指穿过那一缕缕柔软的栗色长发，感受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

路德维希望着她，目光复杂。他喜欢看她睡觉的样子，睡相不算好，但却带着一种毫无防备的稚气与柔弱。她会无意识地嘟囔几句，嘴角微微翘起，偶尔抓住毯子的动作也显得可爱。

这种温馨的片刻，让他暂时忘却了战场上的血腥与残酷。这个安静的女人柔软地贴在他的身上，仿佛一片无害的羽毛，却让他冰冷的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慰藉。

几天后，玛格丽特在桌上发现了一张路德维希亲自手写的通行证。纸张上，他工整的德语字迹显得冷峻优雅。

“拿着这个，你可以随时出去。”路德维希淡淡地说道。

她心里暗自雀跃着，开始谋划起来。

于是，在她寄居军官住所的第三个周日，巴黎的天空覆着一层薄云，灰白色的光在城市的石墙间跳跃，带着某种不安的肃静。玛格丽特将那张手写的通行证塞进手提包，手指在包口摩挲了一瞬，仿佛那是一张随时可能消失的护身符。她深吸一口气，站在路德维希的住所门口，脚步轻快地迈上街道，朝记忆深处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个她无数次陪伴亨利前往的教堂，高高的尖塔刺向灰白的天幕，钟声沉重地响着，像是将整个巴黎的灵魂召唤至此。玛格丽特的脚步在石板路上回荡，鞋跟敲击着大地，如同一种仪式。她在教堂门口站了片刻，抬头看着那些隐约可见的雕塑——圣母、天使、还有垂死的殉道者，他们的石眼注视着她，仿佛看透了她的一切。

她知道亨利会在这里。即便德国的旗帜已经挂满了巴黎的街道，亨利依旧不可能放弃他的主日弥撒。那是他唯一的信仰——或者说，唯一他还需要别人相信的信仰。

她踏进那座熟悉的教堂时，空气中弥漫着烛火的微香与石墙散发的潮湿气息。金色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投射下圣经故事的碎片，每一块玻璃都在诉说救赎与牺牲。弥撒已经开始，圣歌的吟唱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亨利就坐在靠近中间的一排长椅上，身姿挺拔，头微微低垂，双手合十。

玛格丽特没有出声，静静地坐到他的身边。她的裙摆在长椅上铺展开来，像某种小心翼翼的投降。他显然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却没有立刻转头，只是在圣歌结束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甜心，你怎么来了？”亨利终于转过头，脸上是熟悉的微笑。

“我需要和你谈谈。”玛格丽特低声说道，眼中带着一种深藏的急迫。

他们走到教堂外的一角，那里树影斑驳，远离主堂的喧嚣。玛格丽特低头看着脚下的鹅卵石，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亨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一种疲惫的挣扎，仿佛在等待他给出答案，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我和他住在一起，每天过得都差不多。他对我忽冷忽热，很绅士，却又……很冷漠。我总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总是没什么反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得足够好。”

亨利听着她的话，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仿佛她的焦虑与疑问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风暴。他轻声说道：“玛格丽特，听我说。德国人都是这样的，那不是一个热情的民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相信我，路德维希肯定对你很满意。”

“满意？”玛格丽特突然抬高了声音，随即又迅速压低，生怕教堂内的人听见。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可我不满意，亨利。我每天都在等待，等待你的消息。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去？”

亨利叹了口气，脸上的温柔转变为一种无奈的坚定。他靠近一步，低声说道：“甜心，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未来的生活。你知道的，现在我还有求于他们。德国人来了之后，很多原来的官员都离开了巴黎。这些空缺不是每一个都由德国人补上。我正努力找门路，这是为了我们未来的安稳。”

“未来……”玛格丽特喃喃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它是一件遥不可及的遗物。她的双手紧紧攥住斗篷的下摆，目光里充满了失望和疑惑。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几乎像是一声耳语：“那你还爱我吗，亨利？”

亨利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当然了，甜心。我一直都爱你。”

玛格丽特的眼眶微微湿润，她垂下头，双肩轻轻颤抖。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目光变得更加急切：“可是，亨利，你知道的……我是……”她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像是一只在风中挣扎的鸟。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说出口：“我是……我不能被发现。”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仿佛这些字眼带着某种无法承受的重量。她知道，如果有人发现她的秘密，那么一切都会毁掉——不仅是她的生命，还有亨利的未来。

“我好害怕，如果他知道了……那我们怎么办？”

亨利走近一步，伸手握住她的肩膀，语气柔和而带着安慰：“玛格丽特，别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要相信我。”

“可我……”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被他温柔的目光拦住。

“听话，甜心。”亨利用一种近乎哄劝的语调说道，“继续留在路德维希身边，继续讨好他。只要再忍耐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玛格丽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下了反抗的念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亨利，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

“我相信你，亨利。”她轻声说道，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亨利微微一笑，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像是在奖励一个听话的孩子。然后，他转身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教堂的阴影中。

玛格丽特站在原地，仿佛被凝固在时间的缝隙里。风从远处吹来，带着一种寒意，将她斗篷的边角轻轻掀起。她的手指摸着那张通行证，纸上的字迹依然冷峻而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