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混沌梦 第37章 要下雨了

天色深灰，他们到了山顶，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十五度左右，前几日的落雪结成一层冰晶，向周围人输送着寒气。

空中缭绕这厚重的雾，关落因此对今天到底会不会日出持悲观态度。

这一片山顶上已经聚了不少人，大多裹着保温用具歇息，有的人裸着通红的手在摆弄相机。另一座山上，坐落着一家看着就很豪华的旅馆。

价格也一定很豪华，这地方，物价不可能低。

看到一身单衣的关落，人群里传出了悉悉索索的讨论声，大多都在说他火力真壮，竟然不怕冷。看到拄着盲杖戴着墨镜的霜风，讨论声又大了些。

一个不怕冷，一个眼盲，这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

关落领着霜风找了处平坦的地方坐下，从背包里找了温水和面包。

他帮忙拨开包装袋，霜风闻见香气瞬间凑了过来：“是丽小姐家的菠萝面包！”墨镜下浅色的眼睛似乎迸发了光。

“不是丽小姐家的，是在旅店附近买的。”关落随意扯了个慌。这山和霜风家那里隔了十万八千里，一晚上走那么远，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闻着挺像的，我以为你来之前买的呢。”霜风撇撇嘴，似乎接受了这个借口。

他接过面包，小口啃了起来。

“那怕不是早就过期了。”

两人上来的时间虽然慢，但不累。比起爬山更像是遛弯。

关落也没想到霜风的身体素质这么好，全程没喊过累。

他们在这个人相对少的角落靠坐在一起，静静等着日出。

“关落，太阳是不是升起来了。”寒风吹拂之间，霜风忽然向前方深处手，病态般白皙的手指想起一抓，关节泛红，青筋暴起，却抓到一片虚无。

眼前是一片不知所措的迷茫，雾没有散，只有无限的、越来越亮的白。

如关落猜测的那样，日出了，但没完全日出。一切值得欣赏的景色都被厚重的白雾盖住了。

他在霜风看不见的地方摇头，刚想说出实情，却看见霜风期盼的脸，嘴里的话转了个弯，道：“是啊，日出了。”

“是什么样子？你讲讲。”霜风追问道。

周围人抱怨的声音开始响起，埋怨天公不作美，埋怨同伴选错日子，埋怨山太高……

关落挥了挥手，传入霜风耳中的就变成了对自然之景的赞叹、对亲友的表白、对生活高声的倾泻。

都是希望的呼喊，都是欢愉的笑声。

“最开始是淡淡的红，很快就蔓延到天上，它与蓝天共鸣，照出一道漫到天际的彩虹……然后黄色的光越来越盛，将蓝色挤到另一边……不久，一个亮点从群峰中缓缓升起，散发着耀眼又浑圆的光……”关落慢慢与他讲述着，仿佛那一幕就在眼前一样。

他当然见过日升，还是这世界的第一次日升的见证者。

平稳的话语将那远古的记忆讲述出来，身旁的听众笑得越来越灿烂，痴痴叹道：“真好啊……”

霜风起身向前走，直到碰到护栏，便紧贴着护栏身体向前倾。

有风，有光，有呐喊的人们。

他眼中光芒更甚，旁人看来，根本不会起任何这个人眼盲的怀疑。

拐杖被他落在身后，霜风将双手摆出一个喇叭状，紧贴在唇边。

这个从未被公平对待的人大喊：

“我爱这个世界！”

声音刺破层层迷障，引得其他想要离开的人驻足。众人都看向这个在黑暗里生活的人，不自觉有些羞愧。

他们看到了真正的光。

关落也看到了，他始终面无表情，可心中有所触动，朝着那人的方向抬起颤抖的手，天青布飞旋而出，扇走了白雾。

霜风沐浴在阳光下，金黄勾勒了他的每一缕发丝，熠熠生辉，张扬又自由。依在山巅，俯视众生，又仿佛这世界的主宰者，让人忍不住遵从他，去做他所期望的事

关落想：我看见了日出。

“来，你也试试，有什么委屈喊出来就好了。”霜风牵着关落，将关落带到阳光之下。

“你怎知我委屈？”

霜风想也不想，道：“你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哭，我听见了。”

“我没哭。”

“好好好，没哭……那也来喊喊，听说这里的山神很灵，没准你多喊几声，烦心事就都散了。”

“他不配解决我的烦心事。”

“那我来解决，你尽管喊就对了。”

关落迎着朝阳，看向那人被黄金勾勒的侧脸，有些模糊，一会儿便出现数道重影，他需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心中乱成一团，许多的声音吵吵闹闹，似有很多委屈想要倾诉，但最后都被一口气咽了回去。

他最终轻轻说：“我希望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