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新绿从雪下露出,透露着一丝生机,红绸挂满了小院,在那株堪堪长到墙院高的桃树上都挂满了红布,远远望去,好似一团火烧云,连带着罗喉计都这处小院,都热闹了起来。按理来说,成婚是件大事,不说三书六礼,喜乐、媒婆、宾客也是万万不能少的。但是今儿的小院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没有宾客,没有媒人,高堂之上,亦是空荡荡的。入目的红在没有喜乐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诡异,红绸被风卷起,发出飒飒的声音。
屋内,罗喉计都一身喜服站在禹司凤的身后,看着镜中同样是一身红衣的禹司凤,缓缓将手中的金簪簪上:“仪式过于简陋,委屈你了。”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禹司凤看着镜中的自己,最后为自己点上了口脂,添上几分血色。“计都,走吧。”
罗喉计都伸出手握住了禹司凤递过来的手,握住,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但是罗喉计都好似无感,珍重地握住了这苍白的好似一眼就能看透的手,这是他此世珍宝。点点积雪蓄在枝头,淡粉的桃花从雪下冒头,肉眼可见的,桃树在迅速生长,盛开,一瞬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啵。桃花争先开放。树下一方石桌上罗喉计都早已备好了酒水,没有任何人,只有他们。
罗喉计都和禹司凤面对面,两人深深对视了一眼,慎之又重地跪下,一拜,愿吾爱顺遂无忧,自在快活;二拜,愿吾爱忧愁忘怀,不再记起;三拜,愿吾与吾爱,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司凤,从此,你便是我的妻了。”是我的,一切。
桃花无风自动,簌簌落下点点粉白,遮盖住了树下二人的身影。
罗喉计都揽住禹司凤,轻吻在他的唇上,先是如露水般轻吻,在察觉到主人有意无意的放纵之后,便大口地吞咽下呻吟,辗转反侧,蹂躏着于他而言最为娇嫩的花瓣。半响才放开,禹司凤唇上的口脂被吮走大半,露出了原本的颜色,但是又因深吻而使得惨白的脸上泛起点点红晕,添了几分娇色。
“罗喉计都,你是,我的夫。”
时间停滞在这一刻,司凤眼里的深切,眼角情动而落下的泪,甚至是因动作微微扬起的衣摆,停滞在空中,时间不再流动。罗喉计都仿佛还是一无所知地,将头埋在司凤的肩侧,低声呢喃,说着些颠三倒四的话,粉白的花瓣依旧下落,在二人的脚边堆砌,逐渐爬上两人的肩头,罗喉计都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任由桃花落下,为他们堆出一座粉白的坟墓。
不知多久,一声低低地叹息传来。
哗——
花瓣倒飞着盘旋在空中。罗喉计都却出现在树下,看着不远处一个人维持着诡异姿势的司凤,拂过他脸上那滴泪。桃花飞过身侧,在手上带出细碎的伤痕。
“魔尊,你又是何必呢。”柏麟出现在罗喉计都的身后,看着禹司凤,从飞扬的发丝逐渐向脸部化作花瓣消散。“若斯人已逝,您这样无非只是将自己困死在这无尽的轮回之中,更何况,他还活着。”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罗喉计都看着指间的一抹晶莹,身上穿着暗红色的战甲,上面誊刻了繁复的阵纹,带着阵阵煞气。“滚出去,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司凤。”
柏麟看向迎面扑来的花瓣,心中暗骂一声,失策,罗喉计都的心魔,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恐怖。
继而便是眼前一黑,再睁眼,他又回到了忘川,黑的树,黑的土,黑的河,入目,皆是荒凉和死寂。
咳咳。重重地咳出一口淤血,神魂离体遭遇的重创此刻十倍地呈现在躯体之上,柏麟踉跄地离开忘川,他伤得极重,必须找处洞天福地蕴养,否则百年之内,天人五衰,魂飞魄散。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了之后,从幽幽九天之上,落下了一团粉色带金光的光团,慢慢悠悠,曳了好长一道尾光,在充满荒凉死寂的忘川,那一抹粉金就如同黑夜中的一道烛光,十分地惹人注目。光团绕着漆黑枯死的树转了几圈,最后好似勉强一样在主枝的中央落下,那里有一个窝,或者说是一道深入根系的裂缝,粉金色的光团委委屈屈得将自己拉长才勉强挤下,落下之后,左右晃了晃,慢慢融入枝桠,在光团消失的地方,一片枯黄的叶子突兀地出现在原地,叶子下,一个脆生生的嫩芽在悄悄舒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