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凤]渭城朝雨 第10章 第 10 章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漫长，雪下了一日又一日，基本见不到阳光。司凤又病了，断断续续地咳嗽，睡也睡不安稳，连带着罗喉计都也不敢睡沉，生怕顾及不到司凤。

今日难得天气放晴，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云层落下，罗喉计都带着司凤坐在小花园里，那里支了一个秋千，是罗喉计都亲手做的，正对着那株桃花树苗。

那桃花树长得极快，明明是初秋种下的，现在已是长过了那小院，明明已是深冬，却冒出了点点的新芽。新绿新绿的，衬地雪地都多了些许的生机。

“计都，桃花是不是快开了。”禹司凤和罗喉计都坐在秋千上，正正对着冒着绿芽的桃花树。

“是的，你看我就说了，这株桃花能活下来的。”罗喉计都紧了紧司凤身上穿着的棉服，司凤病了好些日子，身体都消瘦了许多，颧骨高突，带着一股子久病缠绵病榻的味道。“等开春，桃花开了，我就给你煮三清茶，你不是最爱喝了吗。”

“这几日风雪大，我还担心它活不下来，现在看来还不错嘛。”禹司凤看着桃树上的点点绿意，不知想到了什么，精神头一下就足了，开口说道，“我们也该忙起来啦，在渭城我们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就不摆宴席，能省下一大笔银子呢。到时候我再出去找个活计，这样除去日常开销，我们还能攒下一笔钱。我手上还有几颗夜明珠，到时候拿去城里典当了，请个手艺好些的绣娘，婚服就有着落了……”

“这些我早就备下了，那还能让你来操心这些，婚服就在你房间房梁顶上，我藏着呢。”罗喉计都捏了捏禹司凤的手，他的手本就纤细不见一丝赘肉，因这一场病，却是骨瘦嶙峋，握在手里硌得慌，“瘦了，明日我去城外山上给你猎点肉来，你也得快快好起来，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现在这般，被你师傅看去了，还要怀疑我是不是缺你吃食了。”

“你这话说的，我现下是不好看了，你要抛弃我去寻美娇娘了？”禹司凤状似赌气地打趣道，抽出手，真就好似深闺女子被负心汉抛弃那般，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美娇娘现在不就在我的怀里？那里还要出去寻？”罗喉计都颠了颠脚，让座下的秋千晃动起来，司凤一时没注意，被秋千带着往一边倒去，正好被罗喉计都接住，“这又是那家的小公子给我这粗使汉子投怀送抱了。”

“没个正经。”司凤被罗喉计都闹了个大红脸，但是手上可没有半分动作，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身侧传来，暖的司凤长长呼出一口气。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不大，落在二人的身上，眉间。

“计都，你说这是不是也算是白头？”禹司凤抬起手接住了几瓣雪花，雪落在司凤的手上，没有化开，倒也是方便他端详。司凤将雪花举起到眼前，乌黑的瞳孔透过晶莹剔透的雪看向不远处的桃花，恍惚间，司凤看到了一棵枯死的焦黑的桃树扎在一片荒漠上，边上有一条黝黑的河流，上面卷起波浪，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浮沉，带着一股子阴森凌然，令人恐惧。漆黑的树，漆黑的土和漆黑的河，哪儿都是黑的，仿佛除了黑，再也没有别的颜色，但是在一片黑中，有一片白，那个人站在死去的桃树边，嘴唇开合，好像说了些什么，司凤再想要去看清那个人，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司凤，司凤？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待禹司凤回过神来，就看到罗喉计都关切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雪花早已经融化，化作一滩水窝在他的掌心。

“我刚刚好像看到……不，没什么。”禹司凤晃神了一下，却再也想不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看了一眼雪花，便再也想不起分毫了。

“看你脸色不好，我们回屋去吧。”罗喉计都说着就扶起禹司凤，带着他往屋里走去，“又开始下雪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你若是喜欢，过两日带你出来堆雪人玩，不过雪化的快，可不能湿了鞋袜，你本就病着，可得好好养着。”

“知道了知道了，计都管家婆。”

“……你开心就好，你说我是管家婆就是管家婆咯，不过你何时见过想我这般身形高大的管家婆？”

“你就爱打趣我是不，管家婆管家婆管家婆。”

“我认输我认输，我哪敢惹我家宝贝司凤生气，你那眉头皱一下，我都恨不得当场跪下认罪。”

“你又来！”

罗喉计都扶着禹司凤，不过几步路，雪就堆满了两人的肩头，染白了二人的黑发，雪花纷扬，挡住外界所有的窥探，也将二人困在了这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内。

今朝同淋雪，此生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