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军械库,新兵营的制式装备想必是配不上你的武艺的,挑件趁手的兵器吧。”
毛小豆领着阿拓来到了虎牢军的军械库,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拓的身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件筩袖甲扔给阿拓,随后指了指另一边满架子寒光闪闪的兵器让阿拓自己选择。
“谢少将军赐甲。”阿拓恭恭敬敬地道谢。
“你既然做了我的亲兵,我自然会给你亲兵该有的待遇。”毛小豆的语气不温不火,他退到一边的墙角,等着阿拓自己做决定。
阿拓的手指慢慢接近一把刀的刀刃,只是轻轻一刹那,皮肤就感觉到了刃口的寒气。阿拓低头看了一眼,那刀的利刃在他指腹的薄茧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白痕。
“真不愧是汉人的锻铁技艺。”阿拓并没看角落里的毛小豆的脸色,自顾自地在那评价,“就这么一把军营里的刀够我们那的小部落打一阵子了,得死上几个人才能决定谁配当它的主人。”
对于阿拓不请自来的故事,毛小豆只是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并未搭腔,而阿拓也不以为意,他撇了撇嘴角拿起一把刀掂了掂分量后随手挥舞几下后复又放下。整个军械库里诡异地安静,只有阿拓挑刀时随手挥出的刀鸣。不过只凭那随手的几下,毛小豆反而更加确定了一点——自己的武艺远远不如阿拓。
“敢问少将军,我选两把可以吗?”阿拓双手各拿起一把放在角落的短刀一翻手腕改成了反握的姿势。
“你要选短兵器?还是双手?”毛小豆挑起一边眉毛眼睛如毒蛇般盯着阿拓,“你是不要命了呢——还是想当个刺客?”
“这样方便杀人。”阿拓随手比划了几个抹脖子的动作,速度快到毛小豆几乎看不清的地步,“我是少将军的亲兵,要我动手的时候必定是少将军有危险的时候,那样的话——我杀的越快,少将军越安全。”
毛小豆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拓,仿佛对于他刚刚的回答并无任何想法,沉默一点一点在四周蔓延,然而阿拓似乎对于这种紧张的气氛毫无感应,依旧一脸坦荡地看着毛小豆。盯了一会没有发现异常的毛小豆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可惜这种笑意却无法传达到他依旧冰冷的双眼里。
“就依了你说的理由罢。”
“谢过少将军。”阿拓将双刀还鞘后单膝下跪行了个谢礼。
毛小豆慢慢走到跪着的阿拓面前,俯下身凑到阿拓的耳边,用几乎气音的音量说道:“但是——你最好内心也是真这么想的。”
“挑完了就赶紧走吧,刚刚将军交待了,我们得去关下的镇子里迎接徐参军,别耽搁了。”
好在军械库里这点时间并没有耽误什么事,等毛小豆一行赶到镇子门口时远远地看见徐参军的车马正沿着官道走来。
“司州中兵参军毛小豆在此恭迎镇军参军,徐州别驾从事史,领军司马徐参军。”毛小豆的礼刚行到一半就被徐参军拉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德衍啊,我又不是带着公务来的,你这孩子见面就行大礼,却连声徐伯伯都不肯叫吗?”
没错,毛小豆表字德衍,但是虎牢关里没人这么叫他。他爹兴致来时好叫他小豆子,其他人都叫他少将军,于是这个字取了也近乎白取。也就外来的亲近人会叫叫,可是能与毛将军交好的统共也就这么几个人,而这位徐羡之徐参军刚好是其中之一。
“你爹呢?”徐参军也是多次出入虎牢关了,下面的人已经熟门熟路的在那搬行李、赶车马了。
“爹在营里等您,我刚刚出来时他正在那摆棋局,看来是徐伯伯许久不来,早已技痒难耐了。”
“行啊,那你跟着一起来吧。”徐参军一边往军营的方向走一边示意毛小豆跟上。
“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去镇子里查访一下,十日前出关外巡逻的一队官兵理应前日上午就该回营了,再怎么有事耽搁都已经过去两天了,眼看着今天已经快申时了这就再多一天,现在他们迟迟地不见人影,我得去查查。”
“你有军务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德祖也真是的,什么都推给你,他自己倒是落得个清闲。”
“爹毕竟要长期坐镇关内,以免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毛小豆一板一眼地回答。
“行了行了,你们两父子啊,当爹的吧太不正经,当儿子的吧又太老成,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快去快去,慢慢查就行,别担心关内的事了,这两天有我和你爹在,出不了什么事的。”
“那德衍告辞了。”毛小豆又恭敬行了个礼后带人离开,徐参军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德祖啊,你就是这么守虎牢关的?”
徐参军踏进毛将军的书房的时候,后者正拿了本棋谱兴致勃勃地摆棋子。徐参军想了想刚刚和他道别的那位不辞辛劳的侄子,再看看眼前这个玩得不亦乐乎的侄子他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挤兑了他一句。
“就是这么守啊。”谁承想毛将军居然就这么没脸没皮地认了,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徐参军也只能叹着气扶着额到毛将军的对面落了座。
可怜徐羡之在外人面前也是一身的才智气度,每每被誉为出将入相的人杰之才。更难得的是他城府极深,仗着一张谦谦君子的温柔面相,对人永远是笑三分敬三分的恭让模样。世人都道他惜字如金,知而不语,却没见过他在真正信任的人面前的这幅皱眉哀叹的鲜活样子。
“等等,这谱——”单论棋力绝对称得上当世名家的徐参军只匆匆瞧了一眼就疑惑地看着毛将军。“你这是个死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