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承对着天空伸出一根手指,两只巨鸟瞬间腾空而起,明明看着是将近三个成年男子加起来才有的翼展,起飞时却无声无息,也不会伤到它们身下屋顶上的片瓦只檐。对于这种神乎其技的高人技巧,士兵们唯有大张着嘴用三分尊敬七分畏惧的眼神看着诸葛承。
而此时贵族坊里的众人并不知晓它们即将面对的命运,只是同往常一样自行让一些家丁在家宅范围内巡逻一番。诸葛承的机关兽们在出动的那一刻就融入了黑暗,这种完全超出普通人认知的东西根本不在这些鲜卑人防备的范围之内,自然也就没有人发现它们。
小魏带着三只老虎各自领了一边从坊内的东西南北各一方封住了里面的人可能逃跑的去路,而两只巨鸟则在空中盘旋侦查。早就在诸葛承的魂契里共享了彼此视野的机关兽们现在也都清楚了每一个敌人的位置。
“去吧。”确定机关兽们都已经到了预定位置的诸葛承双手一推做了个进攻的手势,嘴里轻声的一句让周围的士兵们不自觉地身体一抖。
黑暗中小魏最先对着一户人家发起了进攻,依旧是那个霸气的破门方法,在静谧一片的街坊里听起来格外的吓人。那户人家此刻还没睡下,自然是提着刀迎了出来,一开门看见一个头上还顶着半块破门板的铁牛的时候这家人全都一愣,不知道这个破门而入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魏一弓身体,身上一排寒铁针就射了出来,十来个出门看情况的人都是身上要害中了几针后仰天倒下了。而在他们身后慢一拍跟出来的人们看见前面倒了一地后发出了本能的尖叫声,而小魏几步跑上前,一点犹豫的动作也没有,又是撞又是用头上的刀劈,没几下的功夫,那些后来的人只来得及转身跑出几步,尖叫声就戛然而止。
比起小魏这种大刀阔斧的杀人方法,那几只老虎就显得优雅许多。黑夜里,它们周身深灰色的材质完美地融入了环境,而一般人就算定睛细看,也只能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就不知去向。
机关虎一个纵跃跳上了一户人家的屋檐,这里离小魏那里还远,那边的动静并没有传过来,所以底下依旧有人举着火把在绕着圈巡逻。一个黑影闪过,机关虎两步跳到其中一个巡逻的人身前,爪子前方伸出五把尖刀,在落地之前已经擦着那位的脖颈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撕裂伤口。
那位身体抽搐了一下就往地上倒去,被机关虎一口咬住了上身衣衫慢慢放在地上,随后机关虎咬住这人的衣服将他的尸体拖到假山之后藏好,然后机关虎转过头去,眼神里又看见了另一个巡逻的人。
同样的袭击手法,这一次机关虎的爪子的施力方向更合理了,于是那人的颈椎一起被削断了,整颗脑袋靠着剩下的皮肉连着挂在另一边的脖子上,然后他就维持着这种诡异的歪头姿势被机关虎拖去了另一个隐蔽之处。
没过多久,整座院子里的人都无声无息地被机关虎处理完了,而这只老虎此刻终于将视线投向了还亮着灯的屋内。
151.
机关虎趴在了窗沿之上,玉石制的眼睛诡异地闪烁着光芒,魂契里的其它机关兽此刻都共享到了这只老虎看见的东西,屋子里的人们依旧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聊天。
机关虎张开嘴巴,代替舌头的部位伸出来的是一根极细软性的管子,那根管子轻易地戳破了窗上糊着的纸张,一股白烟悄悄地从伸进去的管子里冒了出来。
里面的人不过一会便纷纷软倒,机关虎又在外面等了一会,才轻巧地跳进房间,大猫并不急着取人性命,而是沿着房间的排布把里屋全部巡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漏网之鱼后,才一爪一个将这些已经昏迷的人一一送走。
从整座贵族坊的最外围开始,诸葛承的机关兽们像入了羊群的猛虎一样开始了各自的猎杀,在它们身后的是各种死状惨烈的人们。
墨家的非攻理念也只能维持在开战之前尽量保证各方不要动手而已,一旦真的决定动手,就不会自我设限般地给自己定一些做不到的规则。
既然都要杀敌了,那自然是怎么好用怎么来,墨家的机关术在杀伤力上也是不会逊于任何其他的诸子百家的。其实各流派只是对于如何定义自己的敌人存在不同的看法,但在对于真正的敌人不留情面这一点上,诸子百家们本来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由于小魏那边动起手来的动静比较大,所以清理掉几户人家之后就被那一带的其他人察觉了,只听到声响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人纷纷跑出家门,然后目睹了隔壁几户人家灭门的惨状后纷纷用各自的手段开始警告周围的人。而阿拓的叔父也正是在这一群人里面,这是诸葛承为了放跑其中一部分人而故意留下的破绽。
这些鲜卑贵族虽然已经被天王带到长安当了好几年的富贵闲人,但胡人马上得天下的勇武传统都还没有丢。发现对手只是区区一只铁牛后,那些还沉浸在族人悲惨死相中的人们纷纷重新振作起来。
“敌人是一只奇怪的铁牛,我们人多,不用怕它,它就是一个个杀也要很久。大家集中起来朝着慕容陛下的宅邸汇合,那里高手众多,大家集合后再一起杀出去。”
此时地上人们的动作在天上还在巡逻的巨鸟眼里看得一清二楚,而那位指挥众人稳定军心的刚巧就是阿拓的叔父窟咄。诸葛承有意地让小魏慢了一拍,于是这里面大部分的人得以在窟咄的指挥下汇集到了慕容暐的宅邸前。
除了小魏这一边过来的人,其他三个方向来的人就很少了,大家聚在一起短短几句就大概拼凑出这座贵族居住的街坊被几只不知来历的会动的怪兽袭击,人员损失惨重的事实。
“难道是我们的意图暴露了?天王动用特别手段来杀我们了?”其中一个刚刚撤过来的人心有余悸地发问。
“不可能,我们在长安呆了多少年了,天王哪里有过这种手段。”慕容暐明白此刻重要的是稳定军心,直接一口否定了对方的猜测。
“那就是……上天派下来的妖孽,天要亡我们?”然而机关兽杀戮的场面已经让那人吓破了胆,人其实不怕已知的敌人,反而是这种完全的未知让人觉得特别的恐怖。
“住口,对手只是区区几只妖兽,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杀不出去吗?鲜卑男儿们,跟孤一起杀出去!”慕容暐不能让这种恐惧继续在人群里发酵了,他大吼一声,从腰间拔出佩刀站在队伍的前方朝着那几只机关兽杀了过去。
阿拓同样也混迹在这群人里,也随着队伍一起拔出刀来做出抵抗的样子。当然,他早就和诸葛承套好了招,只需要在乱军丛中装作被诸葛承的机关兽杀掉就可以完美脱身了。
而此时这些机关兽们才露出了他们真正的实力,三只老虎开始仰天长啸。尖利又诡异的音调在半空中连成一片,让绝大部分听到的人头痛欲裂,在众人因为这种耳朵无法忍受的噪音而精神恍惚的时候,小魏的牛毛针万针齐发,那些在慕容暐的号召下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鲜卑人瞬间割草般倒下一整片。
而阿拓也混在这一波人里,在一片混乱里跟着倒下了,而他倒下的样子刚巧被队伍另一边的窟咄看见了。来不及感叹亲人刚刚重逢就再度阴阳两隔,窟咄在尽他所能地朝着贵族坊的外面逃命,仅仅是刚刚照面的那一波,他就意识到自己这些人不可能赢过面前这几个怪物。如今这些亡国贵族里到底能逃掉几个,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慕容暐侥幸地没有被那一波牛毛针杀死,但他迅速得出了和窟咄一样的结论。这些妖兽唯一的缺点在于数量稀少,因此看见窟咄那帮人朝着一个方向突围之后,慕容暐再顾不上什么反攻大业,只带着自己亲近的几个人朝着和窟咄相反的方向突围。
然而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把刀直射慕容暐的背心处,带着原本的速度从天而降的雁翎刀快到让人防不胜防。慕容暐只听到“噗”的一声响,然后就觉得胸口一痛,他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前那个血色的窟窿,双腿一软就朝前跪了下来,随后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而在他死不瞑目的双眼的不远处,那把穿过他的心脏而过的雁翎刀静静地躺在那里。
堂堂燕帝,就这样不明不白,不声不响地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既没有什么热血的抗争过程,也并没有太多死前的痛苦挣扎,而在他的身边,一起跟他逃亡的族人们也纷纷步上了他的后尘。
似乎因为天空中的机关巨鸟的注意力都放在慕容暐的那一路之上的缘故,窟咄的那一路倒是顺利地逃到了街坊的入口处。负责那里驻守的那些普通士兵哪里是这些鲜卑贵族的对手,不过好在他们顾忌身后的那些妖兽所以并未恋战,只是打开一个缺口就四散逃亡开去。
而一手控制了眼前这一切局面的诸葛承此刻才用力地揉着眉心,召唤着那几只机关兽回到他身边。而在他身旁,已经脱下鲜卑人的衣服换上了天王手下一般士兵服的阿拓扶了已经摇摇欲坠的诸葛承一把。
“里面的情况怎样?”虽然已经在魂契里得到了反馈,但诸葛承还是想和刚刚在现场的阿拓再确认一下。
“放心,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都跑了。慕容冲那里也给他留了几个姓慕容的回去报信了,我那边也是谢谢你放过我的族人们。”
“那就……好。”
已经熟知诸葛承操作机关兽后遗症的阿拓一把揽过已经处于昏睡状态的诸葛承,和周围的士兵们打了声招呼后就翻身上马带着诸葛承一起朝着长安的家里疾驰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