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蒋长扬寻了个理由进宫面圣。
圣人见了他,想起许承武在任上离世之事,倒是说了说上次借着他进京述职的机会便找人接管了军务,许家男丁也上了丁忧折子,边关倒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蒋长扬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和圣人说楚妍刺杀许承武的事情,但此事他确实没有证据,怕说了反而再大动干戈的折腾,便暂且按下了。只提了昨日卫国公薛明月来他府上,以及他对楚妍念念不忘的事。
“你这是和我告薛明月的黑状来了?”圣人听到这种事,还是从蒋长扬嘴里说出来,顿时来了兴致,“看来许承武乱点鸳鸯谱还做了件好事,你这浪子终于也有对别人牵肠挂肚的一天。”
蒋长扬心想我这是牵肠挂肚吗?我都快被人开膛破肚了。
“若是没许将军离世这事,便想着和让您也点回鸳鸯谱,成全他俩,我可不想当给牛郎织女划天河的王母。”
“薛明月那人你还不知道,他若打定了主意,都能给圣旨怼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事早几日他回朝那天我便知道了。”圣人对于薛明月看上心腹老婆这件事也是无语至极,“随之,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真的没有办法让您考虑考虑成全他们俩吗?”
圣人摇摇头,“就算是男未婚女未嫁,朕也不可能让边关许家的女儿和卫国公家结亲啊,不然这天下兵防还能姓李吗?”
蒋长扬一愣,他这几日被楚妍刺激的不轻,听说她和薛明月那点事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趁机和离,反而把最重要的一点给忘了。
许家和薛家不可能联姻,不然圣人真的是要天天睡不着了。
“那薛明月要是真来我府里把人绑了怎么办?”
圣人想了想刚立下不世之功,堪比封狼居胥的薛明月,认真问了一句,“你当真不喜欢那许承武的侄女?”
“当真。”
“那回头我提醒薛明月一句,就算真的要绑,也要偷偷的,悄悄的。”
只要不是明面上的联姻,薛明月和许家侄女私下怎么来往天子倒也不在意,要是两家因为这件事生了嫌隙,他反倒是乐见其成。
“好好守住你许家女婿的身份,就算真的要离,至少也要等个三年五载,边关尽在咱们手中以后才行。”
蒋长扬叹了口气,他就知道。
蒋长扬回府的时候,楚妍正在后院纳凉。
“见过家主。”楚妍懒懒地躺在榻上,嘴上说着请安问好的话,实则动都没动一下。
蒋长扬看着她这怡然自得的样子,又想想不久前圣人叮嘱他要做好许家女婿,当下就觉得有些委屈。而他从来都不是个能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就这么见过的?”蒋长扬走过去,对着长榻轻轻踢了一脚,“起来。”
楚妍有些吃惊的看着他,“看来今日在宫里,家主受得委屈不小啊。”她倒也没和蒋长扬来场针尖对麦芒,笑盈盈地起身,“家主坐,家主我给您捶捶腿?”
蒋长扬倒是没想到楚妍居然这么听话,乖的他都有些后怕,“行了你坐吧。”
“我成天吃府里的喝府里的,给家主当当出气筒也是应该的。”
“好了好了我错了。”蒋长扬急忙把楚妍按住,“你继续躺着吧。”
楚妍嗤笑一声,“说你有手段吧,你又怕麻烦。装的铁石心肠,实际比谁都心软。”
“再当着我的面胡说八道,小心我饿你三天。”蒋长扬见楚妍只是笑,当下就板起一张脸,“我只是不屑随意伤人,真当我没办法整治你个小娘子?”
他在昨夜思考楚妍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快刀斩乱麻,直接一杯毒酒了解对方算了。只是到底无凭无据,又是活生生一条人命,他不愿意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就用如此极端的手段。
但是......
“你若再跟我阴阳怪气,我就一贴蒙汗药把你绑去薛明月府上,你信不信凭他的手段,到时候你插翅难逃?”
“哎呦,我的蒋大人,”楚妍当即举着两个小拳头锤在蒋长扬肩膀上,“您这一上午辛苦了,奴家这就给您锤锤,可要吃碗凉汤败败火?”
蒋长扬见她是真怕了薛明月,也不介意狐假虎威,“这边也锤锤。”
楚妍见他还来劲了,一个肘击瞧着他背上,“美得你。”
她转身朝旁边的榻上倚着了。
蒋长扬还不死心,“你若真喜欢那薛明月,我也不介意你俩私下苟合,要不我就吩咐人给你收拾行李,送你过去住几天?”
“不是,”楚妍是真不理解,“花鸟使,你还有主动帮自己戴绿帽的爱好?”
“我又不喜欢你,说什么绿不绿的。”蒋长扬颇有些真情实感,“薛明月那人都和离过两次了,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我又天天霸着你不放,哪天他气急败坏给我套麻袋揍一顿可怎么是好?”
“放心,好歹你现在是我的夫君,别说是薛明月要揍你,就是那天下第二杀手要揍你,我也帮你摆平。”
蒋长扬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是天下第一杀手?”
楚妍谦虚一笑,“区区不才,正是奴家。”
蒋长扬心头一惊,有些不可思议,“真的?”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救了薛明月?原来那天下第一可谓是一心向钱,是非不分。当时正值沿海混战,他收了匪寇那边的钱,要取薛明月的命,正巧被我遇上,所以才有了救人一事。”
蒋长扬只觉得细思极恐,“你说正巧?该不会你当时是去杀那个天下第一的吧?”
“这么聪明?可是容易被灭口的。”
蒋长扬见识过楚妍的手段,但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厉害,但想到她天天怕热,又觉得这天下第一不过如此。
“可是堂堂许家之女,怎么会做这种营生?”
许将军为官清廉不假,但许家能在边关经营多年,若说缺钱,那蒋长扬是万万不信的。不然只凭着朝廷那三瓜两枣的军饷,怎么可能养的起边关那万名将士。边关来钱的法子,那可多的是。
楚妍愣了愣,只是叹了口气,“蒋长扬,你问我这么多,也该我问你了吧?”
“你想问什么?”
“当今天子,是位什么样的人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于圣人的事情,蒋长扬十分谨慎。
“你还记得前几日我同你说过,端王与侧妃,还有端王世子的事吗?”
“嗯。”蒋长扬点点头。那日楚妍差点一剑要了他的命,起因不就是说有办法让端王在端王妃病逝以后随着她去了。
.“你说当年高宗娶了太宗的才人,还封了皇后。那圣人以后会不会也干出来娶了儿子的媳妇当妃子的事?”
蒋长扬一个眼疾手快捂住楚妍的嘴,直接把人按在自己肩上,“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你能说的话吗!”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在,“你自己活够了就算了,这府里还有百八十口的人呢!”
楚妍呜呜挣扎了两下,示意蒋长扬放开她。
“不许再瞎说了知道吗?”蒋长扬低头看着她,见她点点头,才把人放开,心有余悸的叹口气,端起长几上的茶水压惊。
两人一时无话。
蒋长扬缓了缓情绪,瞧着楚妍那副样子,想起她刚才的惊天之语,只觉得近几年都不能再让三郎来他家了,不然若是以后楚妍当着三郎的面说了类似的话,那到底有什么后果真是不敢想。
“我这不是听说你是天子近臣,所以好奇嘛。”
“哪有你这么好奇的!”蒋长扬只以为楚妍是被端王那家子的事烦到了,“行了,你也别管端王那家长里短了。”
楚妍也不是真在乎端王家那点事,随意应了一声,见蒋长扬似乎真是被她一番话吓到了,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回房去了。
蒋长扬见她走了,只觉得自己真是供不起这尊大佛,以前这人只想要他自己的命,现在快成了想要蒋府上下的命了。
“穿鱼,备车!”
不久之后,蒋府的马车停在卫国公府门口,蒋长扬被迎了进去。
没人知道那天蒋长扬和薛明月到底谈了什么。
当天夜里,楚妍为了她的大计一筹莫展,潦草吃了几口蒋府备的晚饭,只觉得十分困顿,她想起白天蒋长扬那句‘一贴蒙汗药把你绑去薛明月府上’,当下砸了杯子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踹开房门就要跑。
不料薛明月已经站在门口,迎面一箭射穿她肩膀,将她钉在门框上。
楚妍见到了他背后的蒋长扬,忍痛摸到头上的簪子,拼尽全力甩了出去。
蒋长扬见薛明月一个侧身,竟然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那簪子直奔他而来,当下就自己又被坑了。他抬手用扇子把簪子打落,语气不满:“人都给你了,还和我撒什么气!”
“你不该伤她。”
“嘿,明明是你射的箭。”
“不射留不住她。”
“带着人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