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锯人］与她坠入爱河 第1章 01

“首先，我不是女同。我对美知子抱有的情感，是完完全全纯粹的友谊。”

我再一次向这仅剩的人质们作出宣告。

在桌椅板凳乱倒一气的混乱教室内，三十来个学生挤在后方的角落，他们的身上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细小伤痕，像是不小心的擦伤跌倒。此刻，正一个个如受惊的鹌鹑一样瞪大了眼睛，有的双手抱头瑟瑟发抖，有的从捂脸的手指缝里透出惊恐的目光。

真是奇怪。我想着。

明明在自己身处险境时也会害怕求饶，那为什么面对比自己更加纤弱娇小、需要保护的同类时，却能毫不犹豫地发出‘你怎么还不去死’的暴言呢。

一想到这里，前不久才擦拭过的眼泪又一次盈满了我的眼眶。

呜，美知子，我的美知子……

“哪怕是你们这样的人渣，呜呜…多少也应该明白，呜…友谊——对于我这样的人，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吧……”

受胸腔内涌动的情感作祟，我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说。

台下的三十二名观众全都老老实实地在听。

“在我十八年的人生里，只有美知子一个人愿意做我的朋友。”

我重复了一遍。

“我只有美知子一个朋友啊呜呜呜——”

我再一次崩溃地哭出了声。台下的观众依旧安静如鸡，只是随着我发出的呜咽声，其中有几个人明显地发起了抖。

哪怕是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依旧捕捉到了那几个瑟瑟发抖的格外厉害的人渣。当他们和我对上视线时，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你们几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求求你原谅我——”

我喃喃出声，在那三人抱作一团的哭喊声中，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啪——’

“你们，去死一次吧。”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

刚刚还吵闹不休不停道歉的三人组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麻木地瞪大了无神的双眼，那双像鱼眼睛一样往外凸的瞳目里再也没有了恐惧惊慌，只剩下一种难以描绘的、死一般的情感盘踞其中。

就像是被绝望捕获的人偶。精神已经消失殆尽了，只余下没用的□□徘徊世间。

要是可以的话，连完整的身体也不想给这种渣滓留下。

毕竟美知子那个时候——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脑袋被砸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团，四肢骨骼也都支离破碎地从皮肉里刺了出来，连人形都算不上了。

呜…美知子……

一想到当时冲过去的自己，竟然连给好友一个拥抱都做不到。只能跪在血泊里嚎啕大哭，在周围人充满恶意的议论里什么用处也派不上的自己，所能使用的恶魔力量也仅仅就这样了。

泪水不断从脸颊滑落，又被我我胡乱地用手擦去。剩下的几十号像是被突然变成植物人的三人给吓到了，又一次地混乱起来。

他们吵嚷着，哭闹着往教室后方的推拉门跑去，年轻的脸上不复往日的高高在上和背后指指点点时的尖酸刻薄。恐惧的阴云笼罩着他们所有人。

这回他们倒是不再尝试对我做出攻击行为了，这是当然的——在半个小时前，试图攻击我的蠢货们的意识应该还在某个虚幻的意识空间里受苦吧。

这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总是跟美知子在一起、也只有美知子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我自然和美知子一样清楚这群人的德行。

说到底，还是学生的他们能坏到哪里去呢。杀人放火自然是不敢的，这群连刀都不敢拿的软弱之徒，在把刀递到他们手里的那一刻，大概会全身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吧。

可就是这样一群看起来像绵羊一样无害的家伙，把我的美知子逼得跳楼自杀了。

美知子在去往天台的时候，在跨过栏杆的时候，在往天空纵身一跃的时候……

她在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或许只有那时那个未接通的电话可以告诉我答案。

那个时候为什么没能接到美知子的电话呢？

我的思绪恍惚了一阵。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中午。

正打了桶水、怒气冲冲地用抹布擦拭着美知子被涂得乱七八糟的课桌和椅子的我，满脑子都是等下一定要跟美知子告状的念头。

不能再这样忍耐下去了，这回不管美知子再怎么劝我，我都要反击回去！

拿图钉洒在他们的鞋子里也好，放蟑螂在他们的柜子里也好，把课本撕得乱七八糟也好……既然大人和道理这两样事物对他们都行不通的话，那就靠我好了。

他们对美知子做过的一切，我统统要对他们尽数奉还。

自觉在脑子里想出了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的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书包里翻出我早就准备好的一大盒碎刀片，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跑到一楼的鞋柜处，挨个往那些混蛋的鞋子里倒了进去。

忙碌了大半个小时的我，完全忘记了拿刀片时顺手被我放进书包里的手机。

所以理所当然的，当听到外面不知哪里传来巨大的一声重物落体的声音时，当陆陆续续有人跑出去看热闹时，当幸灾乐祸的‘有人跳楼啦’的嚷嚷声四处传播时……

我并没有在意。

这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那个跳楼的可怜鬼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我只要保护好美知子就好了。

自以为洞察一切的我，和美知子彻底的擦肩而过了。

都是我的错。

“夜见——！你有听我说话吗夜见！”

一道呼唤我名字的声音，把我从懊恼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抬眼一看，是田中那家伙。

往日里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优等生模样的田中，此时呈现在我视网膜里的斯文的脸上全是垂死挣扎的狰狞：“这和我没关系吧？！我可从来没有欺负过山野啊！算我求你了，放我出去好吗？”

“可是，你也没有向她伸出过援手吧。”

我盯着那张不停往外冒冷汗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田中不大不小的眼睛里顿时浮现出错愕的神情，他愤怒地吼了起来：“这算什么啊！”

“你也太不讲理了！说到底，我和你和山野都没什么交情吧！？在这个班上只有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旁观而已，凭什么连我也——”

“闭嘴。”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田中的话，眼看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不甘愤怒混合着恐惧的情绪。

“我听过这样一句话，”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当着班上所有凶手的面，在那一张张恐惧绝望又无助的表情中，我慢吞吞地说：

“它是怎么说的来着…‘在雪崩面前，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

“不管是往美知子书包里放老鼠的井上也好。

“还是对美知子造谣的山田也好。

“以及把这种虚无缥缈的谣言传到全校皆知的松下也好。

“还有对这一切都装作没看见的田中也好。”

“你们所有人，都不是无辜的。”

我咬牙切齿地说着。愤怒替代了悲痛，眼泪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那学校里其他人呢？！那些在背后说山野坏话的人呢？”总是装作没看见的田中又一次跳了出来，颤抖着声音吼道，“凭什么只有我们，还有隔壁班的那些家伙，凭什么他们可以没事？！”

——他们怎么可能没事？

我刚想把这句话狠狠地怼在那家伙的脸上，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没事了？”

那道沙哑又慵懒的女声在我身后慢悠悠地响起。

瞬间，鸡皮疙瘩爬满了我的后背。

我震惊地转过身，眼泪停滞在了眼眶内。

——这人谁啊？

映入眼帘的年轻女人有一副好相貌，没被眼罩包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是不知道该用寡淡还是不在意来形容的平静。

我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给锁定了，下一秒或许就会尸骨无存地死在对方幽深的视线里。

放在往常，碰上这样根本看不透的危险人物，逃跑是我的第一要义。但现在不同以往。

是美知子给了我直面困难的勇气。

哪怕这困难会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