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pa,天文学教授A隐x天文研究员B转O囚,全文涉及先婚后爱,AO地位不平等,少部分孕期但无生子,重要角色死亡预警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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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卢卡·巴尔萨
性别:男性Omega
年龄:二十一岁
信息素:紫罗兰
信息素等级:A
婚姻情况:未婚
……
【新信息整理编改完成,以上信息已从帝国公民数据库重新收纳入星际帝国Omega保护协会数据库】
***
如果是二十岁之前的卢卡·巴尔萨,或许他会说:“妈妈,人生是旷野。”
但如果是二十岁之后的卢卡·巴尔萨,这个被帝国政府勒令停止进行手头实验并强行送进Omega学院进修一年的知青会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说:“哈!人生它诓我。”
卢卡·巴尔萨二十岁之前的人生,虽说也遇到过不少的风浪和磨砺,但总体而言也算得上前程无忧。
作为一个年少便获得盛誉的天才实验员,一个几乎不会受信息素和特殊时期干扰的普通男性Beta,卢卡可以在任何时候做着自己热爱的工作。
他灵巧的双手可以制作任何他需要的实验仪器,他像鹰一样敏锐的眼睛可以迅速地跟踪着流星的移动轨迹,他可以开动他灵活的大脑,心思缜密地整理好他所需要的星系报告。
而作为一个典型的ntp人,卢卡觉得分化成一个Beta正中他的下怀,在这个人口稀缺但战争不断的星际时代,政府对AO的过度捆绑和对Omega生育能力的压迫让卢卡感到反胃。
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无法想象,如果他分化成了那两个性别的其中之一,他被时代被社会的潮流裹挟着前进从而影响到他追求梦想,他每一天会感到多么郁闷和愤然。
但很显然,现在的卢卡已经不需要用天马行空的想象来分析这个事情了,这件事情对这个二次分化成Omega的青年而言变成了既定的现实,那个闷热的中午将会变成年轻人一生的梦魇——
天文观测塔里只有卢卡一人,他操纵着天文塔上的主系统测寻着一颗星星的坐标方位,他感觉到自己体温在上升,伴随着浑身上下疼痛乏力,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在融化,小腹里仿佛有一颗种子准备破芽而出。
未完成的实验数据比自己莫名其妙垮掉的身体可重要太多了,每一位研究员每周只被允许利用十二个小时整的天文观测塔,多一秒也不行。如果卢卡现在放弃观测星星转而去医院检查身体,那么他计划的研究截止期需要再延缓七天,这不是卢卡想要看到的结果。
当时的卢卡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伴随着口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腥气和上皮组织受损导致的疼痛,卢卡坚定地相信,自己可以坚持到把这颗星星测量完毕。
当卢卡把最后一个数字输入自己的星脑,不堪重负的青年研究员终于直直地倒在了操作台上,他的额头勿碰到了天文塔内红色的求救按钮,卢卡听到了天文塔发出嘈杂的警报声音,但他的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在无尽的黑暗中失去自我意识。
巡逻的警卫员第一反应赶到了天文观测塔,当年轻气盛的Alpha警卫们用手头的备用钥匙打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时,浓郁甜腻的Omega信息素险些让他们丢了饭碗。
等卢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看上去很像普通医院单人病房的地方,但卢卡很快确信,这里并非医院,而是Omega保护协会的疗养院——自己重病的母亲是这个地方的老熟人,而陪伴她的聪慧少年自然把这个地方的每一处细节记得清清楚楚。
“你醒了?!好久不见,巴尔萨克先生。”
查房的莉迪亚医生很明显和卢卡是旧识,这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曾经细心地照顾过巴尔萨克夫人,现在,阴差阳错,她又开始照顾巴尔萨克夫人的孩子,她看到尝试从病床上爬起的着急的年轻人,她像在保护一个易碎品一样给年轻人又添了一个枕头,她扶着卢卡的胳膊,让卢卡依靠住叠起来的柔软的枕头上。
“琼斯小姐,现在是几点?我到底怎么了?以及,我是一个Beta……我为什么会躺在这种地方?”
年轻人睁着自己的灰绿色眼睛,莉迪亚可以在这双眼睛里读出年轻人的困惑和隐隐的不安,温柔知性的Beta女性拿起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报告,她低垂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组织自己下面想要说的话语的每一个字眼。
“你在这个房间躺了三整天。”莉迪亚平静地对卢卡说道:“至于你为什么躺个房间里……非常抱歉,巴尔萨克先生,可能现在的你听到我后面说的话会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它已经成了一个既定的现实,你需要慢慢适应……”
“嗯……”卢卡从心底泛起一种莫名的恐惧,年轻人强装镇定,灰绿色的眼睛却像为了转移注意力一般死盯着不远处梳妆台的镜子,那里映着他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卢卡的错觉,他感觉镜子里的那张侧脸好像变得陌生起来了,这张侧脸比卢卡记忆中自己的侧脸更加白皙柔和,毫无威胁感。
卢卡微笑着鼓励莉迪亚小姐把话说完,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医生小姐接下来将会对他说的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巴尔萨先生,你或许是一个医学奇迹,你在三天前从一个普通的Beta二次分化成了一个信息素等级极高的Omega,而你的初次发情差点要了你的命。”莉迪亚对卢卡说道。
——果然是这样。
卢卡沉默地听着莉迪亚的话,他接过莉迪亚递给他的一次性水杯,同时伸手接过医生小姐给他配的抑制发情期的药品,苦涩的药片被卢卡含在嘴里,而后温热的水把这份苦涩冲洗一净。
Omega,一个只占星际帝国5%的人口的稀有性别。菟丝花和金丝雀是他们的代名词,他们的人生从分化后便被社会所束缚着,他们十二岁之后会被强制性送进特定的学院进修,学习如何成为一个贤惠的夫人和一个负责的母亲,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一生没参加过工作,系统会在他们二十岁之后给他们匹配信息素相配度最高的Alpha,并规定他们在二十岁之后、二十五岁之前必须拥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一个可悲的性别。
卢卡唯一亲密接触过Omega只有他的母亲,这个年轻时被众星捧月般对待的巴尔萨克家族孤女,这个坚强缄默的夫人,这个温柔似水的母亲,因和卢卡的父亲赫尔曼信息素匹配度过高而开启自己悲剧的一生。
追求天文的丈夫把巴尔萨克家族遗留下来的大笔财富挥霍一空,他用这笔巨额钱财制造了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至此以后,他真的像一颗流星一样在卢卡和巴尔萨克夫人的生命里转瞬即逝。
被Alpha标记却没有信息素滋养的Omega就像一朵没有了阳光和湿土的鲜花,卢卡亲眼见证着这朵艳丽的石竹花的枯萎,在星际人平均寿命是二百岁的前提下,三十八岁的巴尔萨克夫人已然走上的生命的终结,她躺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床上,她的皮肤居然与病床的床铺一样苍白,她把自己纤细得几近折断的手放在她最爱的孩子的右脸颊上,她说:
“卢卡斯,我最爱的孩子,我一生的光,如果我即将走向终路,如果我马上就要闭上眼睛,请不要把我的骨粉放进巴尔萨克家族墓地里,那里实在是太黑了,太潮湿了,我不喜欢那里。”
“如果可以,请把我的骨粉转交给准备进行星球远航的旅行者,让他们把我带到浩瀚无垠的宇宙里,那个时候,我会变成一颗耀眼的星星,我会为我亲爱的儿子送上最高的祝福。卢卡斯,当你想念我的时候,你一定要抬起头,这样,你就可以看见我在星空微笑。”
当那只轻柔抚摸卢卡脸颊的手重重地摔回床铺,卢卡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
分化成Omega的卢卡很快被官方送往相关的Omega学院进行学识恶补,他要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
这一年对一个富有理想、年轻气盛的天才青年而言无疑是相当痛苦的一年——倒不是说他不会干家政活和针线活。他对社会的意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言语的羞辱和打压就像一把尖锐剪刀想要剪断一只飞鸟的两个翅膀,哪怕这只飞鸟血肉相连的骨头依然硬挺着妄图飞翔。
卢卡满二十一岁的那天,官方的信息素匹配中心发信息告诉卢卡,官方为他找到了一位和他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5%的Alpha,他们被安排在近几天见上一面,一个月后的他们将会结为连理。
——实在是太荒谬了!
卢卡在心底想。
连对方是什么性格、什么家庭背景、多大年龄都不知道的两个人,仅仅靠着高匹配度的信息素,短短一个月便要成为夫夫,倘若不是因为这个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卢卡身上,卢卡甚至以为这是他的高中同学列兹尼克小姐给他讲的土掉牙的网络笑话。
在即将与自己未来的丈夫见面的那天下午,从Omega学院慢悠悠走出来的卢卡遇到了他曾经的同事们,为首的那个人是个靠着家庭关系走后门的Alpha,性别优势让他自觉不可一世,而卢卡与生俱来的物理天赋让天赋平庸的他分外眼红,他带着他的跟班,挡住卢卡的道,他用来者不善的语气挖苦道:
“这不是我们曾经的天才——卢卡·巴尔萨先生吗?你最近过得还好吗?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二次分化成一个Omega……”
“巴尔萨,我听说你马上要结婚了,哈!感谢我的好意吧,我帮你查了你未来的那位Alpha,他叫阿尔瓦·洛伦兹,是个教授,年龄大得都能当你父亲了!”
砰!
卢卡没有选择无视他们绕道而行,他足够自我,且不是一个在大多数时间愿意隐忍别人的好脾气,自从他二次分化成了Omega,他的力气比曾经小了许多,但哪怕双方实力相差巨大,卢卡也选择和这群社会败类爆了,他揪住为首成年人的衣领,一拳砸在他前同事的塌鼻梁上。
“闭上你的嘴,你这个惹人烦的蛆虫。”卢卡收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十五分钟后,恣意闹事的Alpha以及他的同伙被Omega保护协会的相关工作人员逮捕拘留,喜提一个红肿的左眼和满身伤痕的卢卡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大片血迹,他少有地感觉到那个封建腐朽的Omega保护协会在“这种”问题上还算有点用处,虽然也只有这一点。
十八分钟后,擦干血迹、换了一身崭新的棕色西服的卢卡若无其事地走进了预订的酒店包厢,卢卡站在包厢外,他的后背紧贴着坚实的墙壁,冷静下来的他想到了他前同事对他说的那些挑衅的话——他未来的Alpha伴侣叫阿尔瓦·洛伦兹,是个教授,年龄大到都能当他的父亲。
卢卡无端联想到一个高而胖的白发先生,他穿着西装,续着白色的两道胡须,在讲台上高谈阔论。
卢卡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象创到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而后整平自己西服的褶皱,他利索地推开包厢的门。
他在包厢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对方留着一头柔顺微卷的白色长发,一只眼睛上戴着一副单眼镜,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服,西服旁带着一朵鸢尾花和一个金色的勋章,他听见了有人进屋的声音便抬头、起身,一双漂亮的紫蓝色眼睛和卢卡灰绿色的眼睛撞在了一起,卢卡感觉自己仿佛耽溺进一片平静的海洋里。
这个Alpha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和一张仿佛上帝造物一般精致的脸庞。
“你好,你就是卢卡·巴尔萨吗?”
那个Alpha走到被美颜冲击到无话可说的卢卡身前,几近两米的身高让一米七五的卢卡不得不仰视他,他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微微弯曲自己的膝盖,尽量和卢卡平视,他微笑着伸出手:“我叫阿尔瓦·洛伦兹。”
“你好。”
卢卡没有犹豫,他同样伸出手,大大方方地握住阿尔瓦的手,阿尔瓦相当礼貌地替卢卡推开座椅,而后坐到他刚刚坐的位置。
最开始起头一个话题无疑是艰难的,但当卢卡和阿尔瓦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时间仿佛弹指而过。
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聊到了物理,聊到了星系,卢卡说,每一个人的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可以追溯到宇宙大爆炸,以及五十多亿年前发生爆炸的大质量恒星里的核聚变,阿尔瓦说,是的,没错的,或许你左手的原子与右手的原子甚至来自不同的恒星。
他们仿佛不是被信息素捆绑在一起的夫夫,而是两个知交,两个人的精神轨道通过一次短暂的晚餐接轨,他们谈着理想,他们谈着琐屑,他们只用了三个小时,便变成了这个世界上心意最相通的朋友。
在晚餐的最后,阿尔瓦突然对卢卡说:
“请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未来婚姻,卢卡,谁都不能阻止你的个人意愿,我向星星发誓,在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之前,我绝不会碰你一下,更何况,我已经过了那个**的年纪了。”
“我突然有点庆幸我的婚姻对象是你了,阿尔瓦。”卢卡说道。
卢卡和阿尔瓦的婚礼在一个月之后准时进行,他们的婚礼极其简单。与其说是婚礼,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聚会。
卢卡喊来了他高中那群关系密切的朋友,而阿尔瓦只请来了一个被称为“凯泽”的教授,这对新人穿着一身洁白的西装,没有牧师,没有红酒,甚至连手捧花束都被这对新婚夫夫排除在外,等卢卡的好友安德鲁磕磕绊绊地念完致词,卢卡和阿尔瓦面对面交换了印着对方名字的戒指,而后他们礼貌地向对方颔首敬意,婚礼的全部流程在他们看来就算是完成了。
特蕾西感觉这场婚礼仪式相当草率,但艾格却托着腮对维克多说,这场婚礼相当“卢卡·巴尔萨风格”。
婚礼结束的那天晚上,卢卡提着一个小行李箱住进了阿尔瓦·洛伦兹的小别墅,阿尔瓦站在门口迎接他,Alpha给卢卡安排了一间有阳台的房间,并贴心地把卢卡的行李放在这间屋子的角落,他们两个人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而后准备各自休息。
“卢卡。”卢卡摸着光滑的扶梯手,踩着通往二楼的阶梯,他听到他的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年轻人转过头,他看到阿尔瓦站在楼梯口:“你的房间旁边是一个天文观测室,天文观察塔里的器械,那里都有,这是我做研究的地方。”
“你同意我进去做实验?”卢卡睁大眼睛看着阿尔瓦,他起先有些喜出望外,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要知道,大部分Alpha可不喜欢自己的Omega伴侣去做这些与家务无关且会霸占他们成就的东西。
“当然,我知道你对这方面很有天赋。”阿尔瓦温和地回答着:“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助手,我们可以一起创造辉煌。”
***
比起已婚的夫夫,和阿尔瓦相处了两个月的卢卡认为,他和阿尔瓦的关系更像是配合默契的搭档。
阿尔瓦会比卢卡更加熟练地操作天文观测器材,并且他拥有着比卢卡更深广的知识储备量,而卢卡的实验数据却要书写得要比阿尔瓦更加规整有序,年轻的Omega总会有阿尔瓦想不到的奇思妙想,他们俩可以相互补全着双方的短板。
阿尔瓦看着这份通告他和卢卡两个人共同努力而诞生的学术文章,他在文章的末尾标上自己的名字,而后又在自己的名字的后面写上“卢卡·巴尔萨·洛伦兹”。
卢卡的手里拿着实验器械,他扫了一眼电子屏幕上那个被冠上夫姓的属于自己的名字,他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新名字的存在让他终于有了一点自己其实已经结婚的恍惚感。
“你为什么会选择研究天文。”阿尔瓦突然转过头,他用那抹平静的汪洋注视着卢卡,而后阿尔瓦询问着卢卡。
“起初是因为我的父亲赫尔曼。”
卢卡自觉自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东西,他回答得相当坦然,他放下手中的齿轮,抬头看向遥远的星空:
“他是个懦弱的混蛋,一只吸血的伊蚊,他爱头顶的星星胜过于儿子和妻子,他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人间蒸发了,只留下放在阁楼里的一个破旧的放映机和放映机里的1-02号星系实验报告。”
“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是这些让他倾尽所有的实验报告还算有用。他曾经觉得人类应该知道——宇宙的起点在哪里,终点又在哪里。我很赞同他的想法,并想传续他燃起来的篝火。”
“他耗费心血写出来的报告不应该蒙尘、然后被销毁。我接管了他的那些报告,并尝试把它们细化,直到完全研究透彻,我相信,我会做的比赫尔曼好得多。”
“好孩子。”
阿尔瓦点了点头,他伸出手,像任何一个年长的长辈那样摸了摸年轻人柔软的棕发,阿尔瓦感受着手心下的温热的身躯应激般抖动了一下,那双闪烁着自信光芒的眼睛比价格昂贵的水晶还要美丽,阿尔瓦对卢卡说道:“我相信,你肯定会比你父亲做的还要好。”
卢卡抬起眼皮,他看着阿尔瓦那张格外认真的脸,儿时未曾得到一点点来自父亲夸赞的年轻人感觉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热,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情感在心底缝隙里像坚强的嫩芽一样探出脑袋……
卢卡贪恋着阿尔瓦带给他的支持与鼓舞。
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认为,成为阿尔瓦的合法伴侣,或许对于变成Omega的他而言最好的命运。
那些社会主流观点认为,Omega的天性就是做衣服、织蕾丝花边,因为他们缺少抽象思维能力和创造力。
但阿尔瓦对这种观点表示不认可,他支持卢卡继续学习并会手把手教导他,他会因为卢卡总是能对得上自己的思维电波而欣喜,他同意卢卡不需要经过他的允许便可以随意地使用他的实验室,并在有理有据的情况下修改他的研究论文。
他从来不会强制要求卢卡必须去做家务或者做饭,这种事情一般最开始是两个人谁最空闲谁便去做,后来,他们俩发现双方似乎都抽不出功夫,干脆花了大把的金钱把这座小别墅内部的大部分家具改装成全自动化。
他们两人的对话永远也不会结束,他们可以在餐厅里畅所欲言——从天文到物理,从物理到数学,再从数学到哲学,如果不是担心影响对方的身体和第二天的研究,他们完全可以畅谈个三天三夜不停歇。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而最信任的人的义无反顾的支持让这份兴趣变得更加持久以至于无坚不摧。这样的生活提高了两个人的工作效率,他们发布的论文越来越多,他们推翻的理论也越来越多,他们发现了许多的人们还未发现的星球,为星际帝国未来的发展提供巨大的帮助。
当帝国的科学院提议要给阿尔瓦颁授荣誉奖章的时候,阿尔瓦用星脑书写电子邮件询问对面——是否可以给他的夫人卢卡·巴尔萨·洛伦兹也颁授同样的奖章,没有他的夫人,他一个人无法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
科学院很快回信跟阿尔瓦,回信的内容实在让人愤然:“您的夫人配不上这块奖章,他只是沾了您的光而已。”
阿尔瓦看着科学院的电子邮件,他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卢卡,年轻的小学者皱着自己的眉头,青年在努力地压抑住自己的负面情绪,阿尔瓦伸出手,一个字一个字敲打着浮空的触摸屏键盘回复着:
“那也不要给我颁授这个奖项了,不是我的夫人配不上这块奖章,是这块奖章实在配不上我的夫人。”
大约一个周后,阿尔瓦拉着卢卡的手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年轻的Omega穿着整洁的西装,脖颈上戴着抑制环,他的身上散发着干净的气息,那代表着这个Omega没有被任何Alpha染指。
卢卡能听见台下的Alpha评审员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这些话语永远离不开他的第二性别和已婚的身份,那些声音像跳跃的火苗,又像高山的雪崩,在冰火两重天的交织里,阿尔瓦紧捏着青年的手,他转过头,对身边的卢卡做着嘴型,他说:
“不要听他们的话,你比一百个他们还有优秀。”
“那当然,我知道,他们只是在嫉妒我。”
穿着鸢尾花暗纹西装的卢卡挺起胸佩戴着那颗金光闪闪的奖章,他冲着台下露出自己的虎牙,像是挑衅,更像是对自己心血不负的认可,他并没有甩开阿尔瓦的手,他对他的Alpha说道。
“我很开心,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我如此真切地感觉到,我是在为我自己的理想和荣耀而活着。”卢卡转过头,他对阿尔瓦说道:“谢谢你。”
“这只是一个起点。”阿尔瓦低下头,他平静地对卢卡说道:“卢卡,不要在起点上停滞不前。”
“肯定的,我们的目标可是无垠的星辰大海。”卢卡扬了扬眉,他不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性格,他用更大的力气紧紧地握住阿尔瓦的手,他用着活泼的语气回答道。
***
卢卡发现自己喜欢阿尔瓦,是在他已经和阿尔瓦成婚的第八个月。
那时候,整个中央帝国科学界的学者们都称卢卡为“小洛伦兹”,而卢卡对此并没有感到气恼,他发现,他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个称呼沾沾自喜,甚至打心底地期待有人会这样叫他。
——这不对劲。
感觉到自己奇怪的感情状态后,身为理科生出身的卢卡很快对自己的情感记忆进行复盘和疏通,并且,他在自己的星脑里专门创建了一个文件夹,用于记录自己每一天的情感起伏。
卢卡发现,当他和阿尔瓦相处一室时,他的心跳会比阿尔瓦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跳动得剧烈很多,他的呼吸会变得略显急促,体表的体温会微微上升,他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微微抿着自己的嘴,他会留恋阿尔瓦身上淡淡的鸢尾花信息素的味道,他望向阿尔瓦时会因为他的背影出神,他的身体似乎想要和阿尔瓦拥有更加亲密的私人距离。
卢卡用了一个周的时间反复地复局,最后,经过他的多重考量,他已然发现,自己已经坠入了那个名叫“阿尔瓦·洛伦兹”的情网中万劫不复。
年轻的研究员把自己这个重大的发现用电子邮件发送给他的朋友们,最先回复他的是特蕾西·列兹尼克小姐,这位十五岁就可以帮助父亲修理机器人的天才机械师小姐首先给他发了个翻白眼表情和一个做美甲的动作,而后,她用着酸溜溜的语气回复道:
“原来你才发现你喜欢阿尔瓦?我还以为你平常是故意在我面前撒狗粮呢!太可恶了!你知不知道,你和阿尔瓦对视的时候,你们俩的眼神都快拉出丝了!”
卢卡看着特蕾西的回复,他有些哑言,特蕾西小姐的话语让年轻人忽然间茅塞顿开,年轻人灰绿色的眼睛失神般地注视着他自己房间的窗户外的花园——四个月前,阿尔瓦安排了几个园丁把荒废的后院改造成花园。
阿尔瓦让园丁在这个小小的花园里播种上玫瑰、丁香、雏菊和向日葵的种子,他站在卢卡的身边,对他的Omega说:
“除了工作,我觉得,我们的生活里还可以增添一些浪漫的色彩。”
“卢卡,当你在工作之时感到疲惫的时候,你可以拉开你的窗帘,打开你的窗户,你可以看到花园里的花,它们就像陆地的星空,它们会让你感到心旷神怡。”
当时的卢卡抬起头看着白发的Alpha,他有些苦恼地说:“话虽这样说没错,但是我们平时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它们啊……”
“不过还是有办法的。”卢卡很快接上自己的话头,他倏然想到了一个新奇的点子,他知道,他的Alpha总会支持他的别出心裁,他快活地对阿尔瓦说:“我可以亲自设计一个定时浇水机和一个定时施肥机,它们可以根据不同的温度和湿度定期灌溉和施肥,只要有了这两项发明,花园里的花朵就无须我们过度费心了。”
现在,这些明艳的花朵开得旺盛繁茂,清风把浓郁的花香吹拂进敞开窗户的卧室。
卢卡又移开自己的视线,他看到自己桌子上的悬空日历屏上的某一天上有一个硕大的红色的圆圈标注,卢卡绞着自己的手指头,他直勾勾地看着这个红色的信号,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到自己都感觉冒失的想法。
被红色标记圈住的那一天是卢卡的发情期初日。
卢卡的发情期如期而至。
这个不可理喻的生理情况让卢卡的意识开始变得慢慢模糊,甜腻的紫罗兰信息素把这间面积不大的卧室填充得满满当当,卢卡像一块烈日炎炎下的糖果,很快就要化作一摊黏糊糊的糖水,他的眼睛似乎被一层湿漉漉的迷雾遮住了视线,耳边是缱绻缠绵的喘息声……
在他耐心耗尽之前,他终于等到了他所熟悉的身影,高挑身影的一只手拉动卢卡房间的门把手,另一手握着一管注射式抑制剂,他把那个蜷缩在床铺上的年轻人扶起,手法轻柔地拍打年轻人的脊背,他用着卢卡所熟悉的温柔的语气说:“卢卡,别害怕,我在这里。”
年轻人把自己的双臂环在阿尔瓦的脖颈上,年轻人柔软温热的躯体紧紧地依靠着自己的Alpha,棕发发尾扫着阿尔瓦的侧脸,年轻人像撒娇一样在阿尔瓦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阿尔瓦,你来了……你来得好晚……”
这个动作和口吻是卢卡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说过的,手里拿着抑制剂的教授瞳孔微微收缩,不过他自嘲般地叹着气,他知道,这是因为卢卡特殊情况让他的自主意识极度不清醒。
阿尔瓦用酒精棉球擦拭着卢卡发热的后颈腺体,在阿尔瓦试图把抑制剂注射进卢卡体内的时候,一只软绵绵的手精准地抓住抑制剂针管,另一只手抓住阿尔瓦的衣领。
“不要……不要这个。”抓住抑制剂针管的手的主人对阿尔瓦说道:“请你……完全标记我……”
“卢卡,听话。”
没有一个Alpha会经得住发情期的Omega这样的挑逗,更何况在一个和自己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Omega的房间里,但阿尔瓦还记得他和卢卡的约定,他无奈地对卢卡说道:“你会为你现在的一时冲动后悔的。”
一时冲动,后悔,标记,恋人和永恒的爱……
一系列的词语在卢卡昏昏涨涨的脑子里飞速地运转。
“不会的。”卢卡焦急地对阿尔瓦说道。
“你会的。”
阿尔瓦平静的蓝眼睛真诚地注视着卢卡,他强行把卢卡的一只手从他的衣领上掰开,然后把那只不听话的湿漉漉的手放在青年的身前,他显然在用一副长者说教的口吻,他对卢卡说:
“你太年轻了,你还有更美好的未来,如果我现在把你完全标记了,你的身体和意志会不受控制地被我所掌控,这不怪你,这是一个性别无法避免的悲剧,等你以后遇到了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你无法和你喜欢的人结合,你会感到痛苦和悔恨,我不希望看到你失望的脸庞……”
“不!”
卢卡打断了阿尔瓦的话语,他的手狠狠地捏住自己大腿上软肉,刺骨的疼痛让他瞬间恢复了清明,他利用着短暂的清醒间隙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措辞,他认真地注视着自己所爱之人,他说:
“我不会后悔的,阿尔瓦,我用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去做实验和证明,我的自我情感解剖数据结果告诉我,现在的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我爱你会说话的眼睛,我爱你知识渊博的头脑,我爱你的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我爱你的一切,你是我的启明星。”
“你说过,在我没有答复之前,你不会碰我,现在,我给你答复——阿尔瓦,如果你愿意,我愿意把我的一切也献给你。”
卢卡侧着脸,他看着那管被自己的右手抓住的抑制剂,卢卡把那管抑制剂重新递到阿尔瓦面前,就像忠诚的骑士为国王献上自己的短刀:“当然,拥有选择权的还有你,如果你不愿意,请把这管抑制剂打在我的后颈上。”
“……”
“这可是你说的,卢卡。”
最后是阿尔瓦先败下阵来,他看着年轻人清澈的灰绿色眼睛,听着卢卡目标明确地回答着“嗯”。卢卡闭上眼睛,他等待着冰冷的针管扎入他的皮肤表层。
但卢卡的预想没有成为现实,卢卡听见针管被放在书柜而发出的轻微碰撞声,他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和另一双宽厚的手十指相扣,温和的鸢尾花信息素和甜腻的紫罗兰信息素交织交融。
这是一个分外潮湿的夜晚,花园鲜花的花瓣上凝聚着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鲜花的枝叶撑不起露珠沉重的重量,露珠很快滴落进深厚的泥土层中,滋养着还在地底沉睡的种子。
“卢卡,我也同样爱着你。”
***
阿尔瓦曾经以为,他这一生不会有属于自己的爱人。
他的家乡位于星际帝国的星图里找也找不到的一颗暗星,那里的人们贫穷但朴实,他们耗尽了自己的财力把阿尔瓦送进了星际帝国中央星中的第一学府进行深造,在阿尔瓦将要离开这颗暗星的时候,淳朴的人们微笑着向阿尔瓦挥动手臂,他们对阿尔瓦喊到:
“亲爱的,去追寻你的理想吧!不要再回来了!这儿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阿尔瓦没有辜负乡亲们的期望,他年纪轻轻便成为了一位知识渊博的天文教授,并且为星际帝国的天文学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不过阿尔瓦和大多数走出贫困的知识分子不同,阿尔瓦没有太强烈的物欲,得到的金钱足够自己温饱便可以,名利和权利对他而言只是浮云。
阿尔瓦如此真情实感地热爱着头顶美丽的星空,如此真情实感地热爱着科学和真理。梦想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阿尔瓦清醒地认知到,他不会是一位十全十美的恋人和婚姻对象,阿尔瓦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和抑制剂打交道的准备。
直到中央帝国的信息素匹配中心给他打电话,行政人员告诉他,他的“天命之子”出现了。
阿尔瓦很快得到了他未来的夫人的相关信息,他原名叫卢卡斯·巴尔萨克,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改名为卢卡·巴尔萨,他曾是一个不知名的天文研究所的中流砥柱,又在一年前从一个Beta二次分化成Omega。
知晓了卢卡身世背景的阿尔瓦在一个周后正式与这个传奇Omega碰面,或许对这个Omega而言,那一天是个黑霉日,阿尔瓦亲眼看到走进包厢的Omega棕色马尾上还沾着草木碎屑,他的左眼泛着可怖的青紫,脸颊还带着几道划痕……
但是当事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热情地跟阿尔瓦打招呼,然后板板正正地坐到阿尔瓦的正前方。
卢卡·巴尔萨比阿尔瓦想象中的要机敏很多,他可以马上接上阿尔瓦的话头和观点,并根据阿尔瓦提出的话题进行补充或者驳斥,他和阿尔瓦见过的所有的Omega都不一样,他足够大胆,总是坚信着自己可以与打破世俗的偏见。
阿尔瓦不讨厌这样的年轻人,甚至隐隐有些喜欢,毕竟在这个世界里能找到一个理念相近的灵魂,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就像宇宙里的两颗流浪着的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并排而行。
阿尔瓦感觉卢卡就像春天里疯狂生长的草木,勃发出惊人的生机和活力,他又像冬日里的太阳,微弱的光芒却可以融化坚冰。
——他一定不愿意从今往后只能与厨房以及洗涤剂打交道。
鬼使神差下,阿尔瓦这样想到。
于是,顺理成章的,阿尔瓦告诉面前未婚的Omega——他不会在卢卡不同意自己碰他的时候对卢卡动手动脚。于是,顺理成章的,阿尔瓦告诉在他面前的略显懵懂的洛伦兹夫人——他可以在任何时候利用他的实验室,他可以在这里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于是,顺理成章的,阿尔瓦比卢卡更早地意识到,他对自己的“灵魂伴侣”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感情。
阿尔瓦发现,没有卢卡在身边的实验开始变得略显单调乏味,他的工作效率会变得比以往低下,卢卡的影子总会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像是中了女巫魔咒的公主,在满是荆条的城堡里等待着缘分的来到。
也许爱情不一定要缠绵相依,有时候隐忍的关怀也是爱的一种。
曾经的阿尔瓦对自己的收入和名誉一向淡然,但是现在不同以往,为了给卢卡更好的生活条件,他兼任了自己母校的物理教授的职位;为了鼓励卢卡继续成就自己,他愿意和社会既定的生存法则对峙;他对除科研以外的其他事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把多年以来从未清扫过的荒园变成了花园,并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摘下花园里最美的玫瑰放进餐桌的花瓶里。
他愿为卢卡·巴尔萨倾其所有。
所以当发情期的小孩环住他的脖颈,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认真地对他说“阿尔瓦,我爱你”的时候,年近四十的阿尔瓦的内心被这颗石子惊扰起巨大的涟漪,阿尔瓦把湿漉漉的年轻人圈在自己的怀里,他抚摸着小孩光洁瘦削的脊背,他感受着年轻人砰砰跳动的心脏,他同样感受着砰砰跳动的自己的心脏,此时此刻,他们心心相印。
***
“卢卡,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阿尔瓦放下自己手中的实验仪器,他转过头看着自己身旁面色红润的爱人,他不经意地说道。
后者正在为一串观测数据而苦恼,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阿尔瓦,像平日里那样冲着阿尔瓦微笑着露出干净的虎牙,他把自己的观测数据上传进阿尔瓦的星脑,而后他回答到:“可能是因为最近缺乏运动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是感觉非常困倦,甚至四肢有些乏力。”
“你最近的饮食结构甚至也和之前不一样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些时日开始越发频繁地食酸……”
阿尔瓦细心地补充道,说完,阿尔瓦沉默了,他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起先还有点犯迷糊的卢卡很快明白阿尔瓦的意思,他睁着自己灰绿色的眼睛,带着几分侥幸和不确定:“不……不能吧……”
五分钟后,卢卡拿着画着两道红杠的检孕棒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很显然,夫夫俩的猜想已然变成了事实,阿尔瓦撩起卢卡的刘海,他微微下蹲,低下头,亲吻着自己爱人的额头。
“你真的要把他(她)留下来吗?”
卢卡亲密地剐蹭着阿尔瓦的脸颊,小别墅里的收音机播放着星际帝国今日的新闻——三个月前,星际联邦向星际帝国开战,星际帝国节节败退,星际帝国的Alpha士兵死伤惨重,这个庞大腐朽的帝国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到了全民皆兵的地步。
卢卡摇了摇头,他指着客厅的收音机,冷静地说道:“他(她)来的不是时候。”
“他(她)什么时候到来对我而言都是无价的礼物。”阿尔瓦说道:“我爱你,自然也会爱着他(她)。”
阿尔瓦在实验室里和卢卡构想着未来的图景,这个让人过分惊喜的小生命或许会是一个有着卷曲的棕色头发和像阿尔瓦一样下垂的蓝紫色眼睛的Alpha,又或许会是一个有着微微往外翘的白色头发和像卢卡一样上挑的灰绿色眼睛的Omega。
他(她)或许会喜欢天文和物理,或许还会对钢琴和书籍感兴趣。他(她)是自由的,他(她)想做什么,他(她)的两个父亲都会支持他(她)。
他(她)或许是个喜静的性格,也或许是个好动的性格。
总之,他们会构建出一个极其幸福美满的家庭。
阿尔瓦是在卢卡孕期的第二个月被帝国的军部带走的,此时的帝国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帝国不得不强行带走帝国的Alpha公民充当前线的战力。临行前,温和的天文教授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爱人,就像是在努力捕捉到生命的最后一束光,他在卢卡的耳边低语着:
“我会给你们写信的,你可以在每个周的周日期待一下我那来自远方的信件,信件会证明,我还在与你同呼吸。”
“好。”卢卡轻轻回答道,他踮起脚,热烈地亲吻着阿尔瓦的唇。
卢卡迫使自己变得忙碌起来,他几乎足不出户,一个人长时间地泡在阿尔瓦的实验室里,他开始密切地关注联邦和帝国的战况,祈祷着这场战争能尽快结束,腹部轻微的蠕动告示着卢卡,他现在还不是孤身一人。
阿尔瓦离开的第一个周的周日,卢卡在自己的星脑邮件箱里如愿得到爱人的信件,信件上说——
【卢卡,
当你受到这封信则证明我这边一切安好,我现在位于帝国的一颗偏远星球上。
这里的温度冰冷难耐,没有植被,也没有水源,这里的白昼犹如黑夜,无数的陨星砸落到平坦的土地上变成星坑。
卢卡,我想,你是知道的,天上的星星落到地表,便成了陨石。
我捡起了这里的一块小陨石,就像是摘下一颗星星。我在昏暗的军队飞船里把这块小陨石的边角穿上孔做成项链,期待着归来时你把它带上去的模样。
——爱你的·阿尔瓦·洛伦兹】
卢卡久久凝视着这封电子信件,他早已把自己的手放在电子键盘上,却迟迟不知道自己应该写些什么,最后,卢卡把他这个周的研究成果发给了阿尔瓦,卢卡告诉阿尔瓦,他这里一切如常。
阿尔瓦离开的第二个周日,卢卡的星脑准时收到阿尔瓦的回信——
【卢卡,
我看到了你的研究报告,我不得不承认,你一个人便可以打败一整个研究所了!
我所在的军队转移了驻扎地,我现在在一个依然偏远但有人居住的星球上,这里的村民淳朴善良,极力拥护着星际帝国,这让我想到了我曾经的家乡的人们,卢卡,我现在在想,等我归来,我想带着你回一趟我的故乡,我想让那些爱我的人们知道,我拥有着一个多么才华横溢的爱人。
卢卡,在你照顾好自己身体的同时,我期待着看到你更多的研究成果。
——在战火中的·阿尔瓦·洛伦兹】
第三个周日,第三个周日,第五个周日,第六个周日……
卢卡突然发现,他和阿尔瓦似乎形成了一套约定俗成的写信和回信模板,卢卡给阿尔瓦讲述着自己一个周的实验成果,阿尔瓦不断地鼓励着卢卡继承探索真理和科学,并用简短的文字告诉着卢卡他的所见所闻。
阿尔瓦总是在信里安抚着卢卡,他总会在信里说卢卡,他会回家。
卢卡孕期的第五个月,他双手扶着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下楼,长时间的通宵研究让卢卡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伴随着视线里的天旋地转和耳边的沉闷的重物打击声,再次醒来的卢卡尴尬地和面容不善的莉迪亚医生打着招呼。
“我想,聪明的卢卡·巴尔萨先生应该清楚,自己在‘特殊情况’下需要更加爱护自己的身体。”
莉迪亚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如果不是因为卢卡的身体过于虚弱,卢卡甚至怀疑年长的女士要把他大卸八块,莉迪亚手持卢卡的报告,她叹了口气,用着沉重的口吻对她的病人说:
“节哀。”
卢卡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减少了很多负重,他感觉自己一向思路清晰的大脑在此刻宕机了,似乎有无数双手指向自己,责备自己,幻想出来的人声一遍又一遍地对年轻人说:是你杀了他(她)。
卢卡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病房,又是怎样浑浑噩噩地推开小别墅中实验室的门,当他从巨大的悲痛中缓过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窗外的花圃,由于昨夜风雨的肆虐,那些娇弱的花朵并没有活下来,它们瘫倒在泥泞的土地上,不复曾经的鲜艳欲滴。
卢卡打开自己的星脑,他思索整整了三个小时,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远方的爱人,他认为,阿尔瓦有权知道真相。
痛失孩子的Omega把自己的信件写得很平淡,仿佛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生死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书本上的定义,但是年轻人惨白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他险些敲错了几个重要的单词。
周日,卢卡收到了阿尔瓦的回信,眼底发黑的棕发青年很快点开这封电子信件——
【卢卡,
很高兴我能看到你这个周有了新的实验发现,此刻,我衷心地祝福你们安康快乐。
现在前线的战况很糟糕,实不相瞒,我觉得,星际帝国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对星际联邦投诚了。
所幸,我四肢健全,还可以呼吸满是尘土的空气,我现在如此相信着,在战争结束的第二天,我们可以拥抱,接吻,我们的双手紧紧地合在一起,我们的掌纹里互相描摹着双方的命运。
想念你的·阿尔瓦·洛伦兹】
明明是一种慰藉,但看到这封邮件的卢卡却感觉到浑身冰凉。
他很聪明,直觉也一向很准,卢卡不是随便哄一哄就能相信童话故事的小白花,更不是愿意自己麻痹自己的庸碌之人,他不会给这封和自己这个周写的信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回信找理由。
卢卡很明晰地知道,此刻的阿尔瓦或许已经不省人事。
星际帝国和星际联邦产生冲突的第十个月,已然走上穷途末路的星际帝国的统治者终于和星际联邦签订了条约,星际帝国将会成为星际联邦版图的一部分。至此,全人类终于再次完成了统一。
卢卡跟随着帝国中央星的那群已婚的Omega们走到了中央星的飞船发射基地,那群在远方摸爬滚打的Alpha幸存者终于可以回归他们的故乡,他们露出疲惫的笑容,伸长着自己的脖子寻找着自己魂牵梦萦的爱人的身影。
无数的鲜花和礼炮把湛蓝的天空染成了彩虹,卢卡站在欢闹的人群的正前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批幸存者,他渴望着熟悉的高挑身影,他少有地期待着自己几个月前的定论可以被命运反驳。
可惜命运并没有如他所愿。卢卡从朝霞站到晚霞,从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到只剩下几个人丁,他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塑雕像,漫长的时间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卢卡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拍打了一下,棕发绿瞳的年轻人回过头,面对他的是一个陌生的Alpha,他的脸几近毁容,手臂上是可怖的伤痕:“请问您是阿尔瓦·洛伦兹的夫人吗?”
“是的,我是。”
卢卡回答到,他看到这位Alpha幸存者递给他一个破破烂烂的盒子,而后向他鞠了一躬:
“我是洛伦兹先生的战友,我的命是他捡回来的,他临终前让我把这个带给您。”
卢卡镇静地打开盒子,里面放在阿尔瓦的星脑和一个鸡蛋大小的、被做成项链的陨石,卢卡开启了阿尔瓦的星脑,小小的荧光屏里很快浮出文字——
【卢卡,
如果你收到了这封信,那我应该在很早之前就遭遇不测,很抱歉,我欺骗了你,也没有遵守我的约定。
我曾经事业有成,享受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卢卡,这是‘爱’所带来的质变反应。
几千年前的古人类学者曾经说过——其实分别也没有这么可怕,65万个小时后,当我们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杯啤酒上两朵相邻的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宇宙中的原子并不会湮灰,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伤心难过,你年轻英俊,在你的人生里,你还会遇到许多像我一样的追求者,你还会有比现在更伟大的成就。
卢卡,请无所畏惧地大步向前走吧,在你勇攀高峰的进程中,我已经变成天边的星星,我看着你,就像是看到生命的全部。
我相信,你会一路生花。
永远爱你的·阿尔瓦·洛伦兹】
阿尔瓦没有遗体,只有遗物。卢卡把阿尔瓦的蓝色西服和生前所获得的奖章通通放进塞满紫罗兰和鸢尾花的棺材里。
在阿尔瓦的葬礼上,洛伦兹夫人没有哭,正如他还是少年时期面对巴尔萨克夫人的葬礼没有落一滴眼泪一样。
卢卡发现:在巨大的悲伤之下,人类真的会麻木不仁。
***
在外人看来,阿尔瓦·洛伦兹的遗孀是个极度狠心的家伙。
他只穿了一天黑色的丧服,第二天早晨便依照自己的喜好把自己打扮得典雅体面。而后这位遗孀用了一个周的时间拍卖掉阿尔瓦·洛伦兹生前居住的别墅,连同那一片被打理得很好的花园和一整个天文实验室。在联邦帝国政府重新给帝国居民安排新户籍的第一天清晨,第一个站在新政府门口的洛伦兹遗孀把自己的名字从“卢卡·巴尔萨·洛伦兹”改回自己儿时的名字——“卢卡斯·巴尔萨克”。
星际联邦在帝国的中央星大力宣传着“人人平等”的理念,而这个理念也让这位冷漠自私的遗孀钻到了空子,卢卡斯·巴尔萨克用着极其优秀的履历,在新政府的支持下,他很快担任了阿尔瓦·洛伦兹生前的工作岗位——天文学教授和物理学教授,巴尔萨克教授每次上课都会说出他最经典的开场白:
“上课,同学们,欢迎你们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畅游。”
没有人知道,曾经中央星第一学府的阿尔瓦·洛伦兹教授上的最后一堂课的结语是:
“下课,同学们,愿我们下节课还能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畅游。”
星际联邦统治帝国中央星的第二年,联邦政府出政策同意Omega们在合法的情况下拥有清洗自己身上的完全标记的权利,卢卡斯·巴尔萨克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给自己报了名。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留下它。”艾格·瓦尔登停下自己手头的绘画工作,用着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看着自己最亲密的友人,这位才华横溢的画家说道。
“为什么要留下它,它对我的身体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卢卡斯·巴尔萨克反问道:“我快要被这个东西折磨疯了。”
“说真的,”艾格瞄了一眼肉眼可见瘦削下来的卢卡斯·巴尔萨克:“我起初还以为你会跟着他一起去了。”
“你说得跟我像一朵没了丈夫便活不下去的小白花一样。”卢卡不客气地说道:“我没有那么脆弱,我还有相当远大的目标和理想需要我去追随,而且——他肯定不愿意看到我那么迫不及待地找他。”
“随你便,我可没有干涉你生活的兴趣。”
艾格重新拾起自己的画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卢卡新公寓的花瓶,花瓶里放着一支干枯的玫瑰,艾格确定好静物的比例,而后开始细细地描摹着花瓶:“那群星际帝国的守旧残余都说你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疯子,一个残忍地谋害了自己Alpha丈夫的荡夫,他们要了命地想取了你的人头,你这段时间可得小心点。”
“杀鸡儆猴罢了。”卢卡把他新的学术论文整理存档,他发出一阵鄙夷的嗤笑,天才学者自负地回答着:“他们只是一群快要冻死的夏蝉而已,我不在乎,也不害怕。”
……
卢卡斯·巴尔萨克的一生可谓是波澜起伏,但所有人都无法否认,这个看起来应该被好好保护起来的Omega为天文学和物理学的推进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在卢卡斯·巴尔萨克一百二十岁的时候,过分透支自己身体进行科研实验的老人终于走上了生命的终结,他柔软的棕色中短发早已变得花白,年轻时明亮的灰绿色眼睛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他一生无儿无女,他把他的所有资产全部捐赠给了一个偏远的联邦星球——那里是他已逝的丈夫阿尔瓦·洛伦兹的故乡。
老人在生命垂危之际看到了窗边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这抹人影留着一头柔顺微卷的白色长发,一只眼睛上戴着一副单眼镜,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服,西服旁带着一朵鸢尾花和一个金色的勋章,他向功成名就的老人伸出手,他用着温和的语气对卢卡斯·巴尔萨克说:
“卢卡,我从远方而来,我来接你回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