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一声低呼从黑暗中传来,我顿时有些头疼。
“你还是遇到他了。”
明明是少年的声线,说话却总是老气横秋。
“谁?”我有些莫名其妙。
要是我真有这么个弟弟,我肯定要捏捏他的脸,然后说小屁孩别在我面前装。
“张起灵。”
“张、起、灵……”起灵,作为名字,这实在不是个太吉利的词,“难道是吴三省请来的那个张姓小哥?”
我见到他的时候是觉得有点熟悉,但是和当初第一次见到黑眼镜的感觉又不一样,就好像……我实在难以描述那种感觉。
“原来他叫张起灵。”,我想到那个总是一脸淡漠的青年,“不对啊,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就见过他?可是他看起来根本不认识我。”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便宜弟弟根本不理我的话。
喜欢?不喜欢?这问题有点好笑,“你觉得呢?”
便宜弟弟噎了一下,“那如果和他扯上关系,你现在的生活会彻底打乱,你还要帮他么?”
“老弟,千年粽子都得给他下跪,你确定我能帮的上他?”
刚才在那尸洞里那一幕简直刷新我的三观,而且怎么会有人用刀划自己和切菜一样,他都不会痛的吗?
“原来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还是一样的选择,”他的声音里也带上笑意,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我的右手,“我知道了,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的。”
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我完全看不见他的样子,这臭小子每次出现在我梦里几乎都没什么好事,还帮我,给我看死亡预告么?
“……你不会是告诉我,又要死人了吧?”
“啊,忘记告诉姐姐了,这次要死的人是——大奎”
惊坐起身,大奎那血淋淋的脸似乎依旧在眼前晃荡,如果这只是个梦也就算了,但过往的经验证明,便宜弟弟的话一定会成真!
深呼吸两口气压了压,这臭小子最好别被我见到,不然我一定要把他打一顿。
我对大奎的上一个印象还停留在他口吐白沫倒在船上的场景,没想到他看着壮的和头牛一样,胆子却这么小。
可就算这样,我也没想过他会死。
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湿的,看了眼手表,从洗完澡到现在才过了十分钟。睡是睡不着了,我索性出去透透气。路过吴邪和张小哥的房间,见门没关严,我伸手敲了敲。
没人应。
门都不锁,对这里的民风这么放心。我轻轻一推,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白炽灯光把屋里照的亮堂,吴邪不在,床上的人静静躺着。
还没醒么?
按照他的体质,不应该啊。我虚掩上门,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一低头,一双淡然的一点波澜也没有的眼睛正看着我。
怎么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对不对,我是敲过门光明正大走进来的,谁让他不理我,支起个和善的笑容,“你醒了?”
刚说完,他就把目光转了回去,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
这小哥做事干脆利落,不说半句废话,以往我恨不得队伍里都是这种人,有事说事,没事闭嘴,但始终不能如愿,不过现在看来叽叽喳喳有叽叽喳喳的可贵。
大圣说过,对这种人就得脸皮厚,烈女怕缠郎——好像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总之是这么个意思。看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我又弯腰凑近了些,“能起床么?要不要一起下去吃饭?”
“是不想动?伤口疼么?但是伤口在手上,也不在腿上,还是你失血过多头晕?你……你好像还没说你叫什么,你也是行内人么?你这么厉害,说不定我还听说过你的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嘛……天花板上有什么好看的,你一直看这么久,不觉得闷么……”
不管我怎么说,他神色始终淡淡的,仿佛我只是一团空气,要不是对着他莫名有点怕怕的,我真想上手扯扯他的脸,看看他是不是脸上肌肉坏死掉了。
“小哥,我就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说了我就不在这烦你了,行不?”我小幅度扯了扯他的袖子,见他终于看过来,小小的松了口气,“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你是不是叫张——”
“小哥,吃饭——哎?张张,你怎么也在这?”吴邪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
有种哈欠打了一半被硬生生逼回去的感觉,“刚路过看到你们门没关,顺路进来看看伤员。”
“正好,三叔他们饭菜都点好了,你要是收拾好了,就跟我们一起去楼下吃饭吧。”
赶了一天的路,我确实有点饿,正想再回头问问张起灵,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们旁边,然后,毫不停留的越过我们,长腿一迈,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吴邪似乎习惯了他这个态度,反倒好奇的看着我,“你们之前认识?”
我也不知道啊,这不正问着呢么,有些郁闷的朝他摇了摇头。
“你睡了一路没看到,他这人就这样,就连我三叔和他说话也不理,整个一闷油瓶,习惯就好。”吴邪像是安慰我。
“闷油瓶?”我看着张起灵的逐渐消失在楼梯的背影,‘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形容可太妙了!就是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过……
吴邪肯定不知道我笑什么,但也跟着笑,这段时间我大概看出来,这位小五爷的性子和他三叔那个老狐狸很不一样,干净的甚至不像这行里的人,也不知道一窝狐狸里怎么就出了个白的。
我们跟着张起灵往楼下去,村子里只稀稀拉拉的住着几十户人,宾馆什么的都没有,外来人基本都住在这个招待所,我们来的时候还遇到几个,满身的土腥味,一闻就知道是同行,这会倒是没见到什么人。
大厅里只坐了一桌,我一下楼就看到大奎那壮硕的身形,血呲拉糊的脸在脑中闪过,我突然觉得好像其实也不太饿。
正想开溜,吴三省已经看到我们,朝我们招手,“快点,你他娘的是真能墨迹,黄花菜等下都凉了。”
“来了来了。”
一桌的家常小炒,几瓶啤酒,大奎一口酒一口肉吃的欢实,我把面前的啤酒推过去,“大奎哥,我不喝酒,这个你们喝吧。”
“这算什么酒,就和饮料差不多。”大奎抓过酒瓶,上下牙一用力,啤酒盖就被撬飞了,他一口气灌下大半瓶,打了个响亮的气嗝。
我笑容一僵,有点想把他丢出去了,往旁边让了让,去听吴三省他们和女服务员聊天。
这种深山的小村子虽然不起眼,往往是消息的第一手来源,一般有来头的古墓甚至会有守墓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附近,随着时间的推进,很多守墓人也许已经遗忘了祖上的使命,但却依旧一辈子都守在深山中,而关于那些古墓的消息,则会以各种传说或者是灵异事件的形式口口相传,只是能从他们嘴里问出来什么,又能信些什么,就只能自己判断了。
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服务员似乎习惯了有人打听消息,对村里的情况简直如数家珍,我们很快了解到,这山里前年山体塌方,塌出个战国的大鼎,再往里还塌出了个人头坑,惊动了国家,从那以后经常有外地人经常往这跑,十个有九个都是倒斗的。
吴三省一听这还得了,让我们今晚收拾些简易的装备,明天先到人头坑附近踩点。
北派奉行鸡鸣灯灭不摸金,南派虽然不讲究这些,但淘沙子一般也是在晚上,根据女服务员的说法,人头坑离这还有段不短的距离,为了不耽误时间,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
大奎或许是为了弥补昨天的囧况,背了小山一样的物资,但一路上竟然还比吴邪轻松些。这一行当首要的素质是灵敏灵活的身体,像大奎这种人高马大的下地其实不占优势,不过这位小五爷的体格好像有点过于弱了。
正想着,突然听吴邪骂了一句,“那不是那领我们进洞的死老头嘛!”
我一看,翻过塌坡本该是人头坑的地方,只有一片峡谷,那黑心向导正在里面打水,看到我们吓得就要跑,潘子直接把枪掏了出来,连打几枪,每一枪都打在那老头子脚边,老头子知道这是在故意戏弄他,一看跑不掉,扑通一下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自己是被那船工威胁,才不得不干这种黑吃黑的勾当。
“你少来这一套,”吴三省根本不接茬,他看着那老头“你住什么地方,怎么在这里打水?”
“我住在那里头,”老头子指指边上一个山洞:“你看我一个老头子,又没田地,我儿子又死的早,又没房子住,现在也就是等死了,可怜哦。”
“那你对这一带很熟悉喽,正好,要我们放过你也可以,你得带我们去个地方。”吴三省一指峡谷前的森林,老头子顿时就吓的脸色一变,“我的爷爷,敢情你们是来倒斗的啊,那斗你们不能倒啊!那里面有妖怪啊!”
“妖怪?”这词我还真是听过不少次,颇有兴致的道“你详细说说。”
老头嘴皮子还算利索,很快说清楚了来龙去脉,他前几年就带一群倒斗的去过那林子里,亲眼见到那些人被一棵妖树吊死了,两星期前他又带了十几个人进去,到现在也没一个人出来,就认定了那树是妖怪变得。
“建国以后不允许成精的,老爷爷,肯定是你看错了。”我把老头拉起来。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那肯定是个树妖,我亲眼看见那树上密密麻麻的吊满了死人,眼珠子都爆了出来,要不是老汉我从小吃实心肉长大的,我肯定也被这妖怪勾了魂魄啊。”老头子就差抱着我哭出来了,不是在骗人。
我看向吴三省,他叹了口气,“你果然也是个吃实心肉的!”然后挥了挥手。潘子会意的把这老家伙绑起来,让他带路。
按照老头的说法,到他说的那个地方要一天时间,大奎在前面开路,吴三省边走边看地图确认方向,在我们加紧赶路下,下午4点不到,终于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