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全是泥巴,我蹲在河边洗手,突然余光瞟到远处水底有一个黑影,我心想这是条大鱼啊,兴奋地回过头,招手让人来看。
小男孩板着张脸,往水里看了一眼,“那不是鱼。”
“不是鱼?”我这时候也隐约看到,那黑影竟然是有‘爪子’的,“难道是——王八?”
小男孩不说话,我回头看他,他也看着我,好一会,才慢悠悠的道,“是人。”
“啊?——啊!”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再回头去确认一下,小腿突然被抓住,差点被拽到水里,我拼命抓着最近的灌木枝直扑腾,小男孩跑上前扶住我,看了眼我身后,“他受伤了。”
我回过头,才看到抓住我的也是一个很小的孩子,他的脸色白的吓人,要不是小男孩早说他是人,我估计会以为是水鬼来索命的。
看他还在试图上岸,我忙伸手去拉他,一眼注意到他露出的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被水泡的泛白,不仅如此,这小孩满身的血腥味,体温也低的吓人,我几下扯下外衫裹到他身上,大小正合适。
“快把止血的东西拿出来。”我急急叫道,一抬头,小男孩已经把身上的背篓放了下来,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布袋递过来。
布袋装着常见的药和纱布,我先剥了个糖给那小孩含着,不太熟练的给他包扎止血。
“你没事吧?你家在哪?怎么会搞成这样?”我问了几句,那小孩只冷着张脸,也不说话,反倒去看四周。
这不会已经有创伤应激了吧?还是嗓子也有问题?
“算了,你不说也行,但你现在很可能失血过多,得赶紧到暖和点的地方,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先跟我们走,”我一指那小男孩,“他爹是游医,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卖了。”
小男孩立即纠正道“那是我们的父亲。”
“随便随便。”我不以为意。
那小孩没拒绝,我就对小男孩招手,让他过来帮忙。我本来是想架着小孩的胳膊,但看到那刚被我裹得和火腿似的,只能小心的扶着他。
“谢谢。”没走几步,那小孩突然道。
我心里喜滋滋的,乐呵的道,“不客气~”,话还没说完,他身子一歪,竟然晕了过去。
我忙伸手去拉他,一下惊醒,意识到我刚才是做梦,随即发现我那一下还真没抓空,抓住了一个人的腿……是大张哥,他身上还多了股陌生的气味。
我尴尬的收回手,抬头朝他干笑两声,“你回来的真快啊。”
大张哥淡淡的看我一眼,道“走。”
我扶着墙站起来,他拎起一旁的血尸头颅,在前面带路,这通道四通八达,没走一会就是一个岔路,他每次都毫不迟疑的选择一个方向,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一开始我还能跟得上,越到后面我的速度越慢,他几次停下来,等我跟上,再继续走。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隐隐觉得,他似乎有些着急。
“你先走吧,我慢点赶上你。”在第三次追上他后,我提议道,再这么走下去,对两个人都无益,我要以透支的方式跟上他,而他要浪费时间等我。
张起灵前进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我对他笑笑,“你放心,我鼻子还算好用,不管你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不用。”这次他答的十分利落。
其实我觉得用一下也行,不由苦笑了一下,发现他有意再次放慢速度,我从衣服内兜扣了几粒止疼片,加快步子。
我现在基本能确定,这整个石道迷宫是属于一座西周墓的,张起灵带的路线我绕不清,但整体是一直在向下,恐怕我们正在深入整个墓室的核心,所以当看到那一丝亮光时,我是错愕的。难道我们竟然走出去了,那老狐狸他们怎么办?
很快我就注意到,光亮尽头并不是出口。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粗略估计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明亮的月光从洞顶的缝隙洒下,照亮了岩洞里的情景。
我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在岩洞底部,周围的洞壁上,全是我们身后那样的洞口,密密麻麻的,足有成千上万个。
洞穴的中间,有一棵几乎十层楼高、十人环抱也不一定能抱起来的大树,大树上,还盘绕着无数条蟒蛇一样粗的藤蔓,这些藤蔓纵横交错,如柳条一样从树上垂下来,我很快认出来,那竟然是一棵十分罕见的九头蛇柏!
九头蛇柏是一种虫草复合体,不是冬虫夏草的那种虫草,简单从字面上理解,它是一种和甲虫共生的植物。蛇柏的攻击性很强,捕猎时那些藤蔓会像蛇一样把猎物死死缠绕,直至猎物毫无反击之力,但它无法自己消化猎物,真正致命的是和它共生的甲虫,恐怕那黑心向导看到的吃人妖树就是这玩意。
围在蛇柏四周的石台材质也很特殊,是一种叫天心石的石料,恰好是九头蛇柏克星。这墓主人真是大手笔,竟然能弄到这两样东西给自己守陵。
不过,最令我震惊的是,巨树的根部,此时竟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裂口里,有一只用铁链固定的巨大青铜棺椁,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主墓室了。
棺椁已经被撬开,漆棺里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玉佣的尸兄,它全身的皮肤已经白到有透明的感觉,两只眼睛闭着,看样子似乎死的时候非常的痛苦,五官几乎都扭曲了,但胸口还在微弱的起伏,看起来还有呼吸。
除张起灵和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围在棺材四周,聚精会神的盯着棺椁最里层的漆棺,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出现。那胖子更是几乎趴在那尸兄身上摸索着,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玉佣上的一个线头,立刻就想要把那玉佣脱下来。
“住手!”我吓得立刻大叫出声,张起灵直接把黑金古刀朝胖子掷了过去。
首先他们的心思都在尸体上,其次张起灵的动作又狠又准,我顿时觉得那胖子估计凶多吉少了。这时,却见一旁的吴三省反应迅速,一脚把胖子踢了出去,胖子刚让开,黑金古刀就“梆”一声钉到树上,没进去大半截。
我看着直咂舌,这力气未免超脱人类极限了吧。
同样被大张哥惊呆的还有对面那一群人,他就这样在集体注目下走上了石台,一路上连九头蛇柏的藤蔓都不敢来招惹他,我狐假虎威,紧跟在他身后。越看越觉得,之前拽我的肯定就是这些蛇柏藤蔓,我说那玩意怎么跑那么快,而且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一直走到跟前,那些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张起灵先看了眼尸兄,确认玉佣没有问题,对他们摆了摆手,道“让开。”
那胖子刚死里逃生,气的脑门上青筋直跳,再听张起灵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跳起来就大骂道“你他娘的刚才干什么!”
张起灵冷冷看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杀你。”。
真不愧是你啊,大张哥。
那胖子气的撸袖子就要上来干,我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倒不是怕这胖子对张起灵做什么,反倒我觉得他被大张哥ko的可能性更大,但在这种危险不明的地方内斗,不更是在找死嘛。
还没开口,大奎先一把抱住那胖子给他拦了下来,吴三省也在一旁打圆场“别慌,小哥做事情肯定有理由在的,咱们先听个清楚,他这一路也没少救你命对吧,悠着点先。”
那胖子一想,也对,也不好再动手,挣脱大奎,愤然地坐到地上,说道:“你们娘的人多,胖爷我一拳难敌四手,没办法,你们怎么说怎么是。”
“你也别觉得我们是仗着人多,刚才要是小哥不出手,你一拉线头,这尸兄立刻就会起尸,所有人都得死。”我上前想去拔大张哥的刀,一使力,纹丝不动,顺势转了下手腕,把刀柄当扶手撑着。
“嘿,你还真当胖爷是吓大的,不是我吹,什么玩意我没见过,被胖爷拍死的粽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这玉佣里的主儿起尸了,要弄死胖爷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一句话就想给这小哥摘干净,当我是傻的不成?”
这胖子真是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认出这是玉佣你还敢拉,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玉佣,它——”
大张哥突然打断我道,“这具血尸就是这玉俑的上一个主人,鲁殇王倒斗的时候发现他,把玉俑脱了下来,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进这个玉俑,每五百年脱一次皮,脱皮的时候才能够将玉俑脱下,不然,就会变成血尸,现在你们面前这具活尸已经三千多年了。”,说着把手里的血尸脑袋放在一旁的玉床上。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就是避过了关键性的信息,而且刚才我脑子糊住了都没在意,他为什么要把这血尸脑袋宝贝似的走哪拎哪?
正想到这,潘子突然拆台,“小哥,我潘子嘴巴直,你不要见怪,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如果方便,不妨说个明白,您到底是哪路神仙,你救了我一命,如果我有命出去,也好登门去拜个谢。”
大张哥这次直接连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走到那鲁殇王的尸体面前,厌恶地打量了他一眼,卡着尸体的脖子,将它提出了棺材,那尸体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竟然不停地抖动起来。
张起灵对着那尸体冷冷的说了一句:“你活的够久了,可以死了。”,手上青筋一爆,一声骨头的爆裂,那尸体四肢不停的颤抖,后一蹬腿,皮肤迅速变成了黑色。
我直接看呆了,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大张哥有这么明显的情绪,虽然这尸兄是挺缺德,但这都几千年前的事了,有必要这么恨吗?
吴邪一把抓住了他,表情说不上是愤怒还是震惊,“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这鲁殇王有什么深仇大恨?”。
两人你盯着我,我看着你,好一会儿,张起灵才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胖子一听就不服气了,“这是什么道理,我们辛辛苦苦下到这个墓里来,好不容易开了这个棺材,你二话不说就把尸体掐死,你他妈的至少也应该给我们交代一声!”
张起灵转过头,看着放在玉床上的血尸头颅,表情非常悲凉,他指了指那彩绘漆棺后部的一只紫玉匣子,说:“你们要知道的一切,都在那匣子里。”
吴邪他们小心翼翼的捧出那个紫金匣子,我探头想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刚要看清楚,“哎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