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惠牵着清光回去的时候,看到海滩上还有其他人影。她没有上去打招呼,毕竟他们也不一定想看到她。
她送清光回到了他的房间里,离开时,她沉思片刻,还是没忍住:“你知道大和守安定一直在你身边么?”
“什么?”加州清光本来在清洗自己,闻言他猛地抬头。
美惠的手指不由扣了下障子门,她缓缓道:“你的周围,有浅蓝色的灵魂,我想,是安定吧。”
清光的手抚上身上的衣服,他有些怔愣。美惠不忍去看他的表情,她只是觉得他应该知道。于是她慢慢合上门:“那么,晚安。”
“细辛!”正要离开时,清光的声音忽然透过门传来,仿佛被风吹过的死水,也许不是非常有活力,但至少不是死气沉沉的,“谢谢你!”
美惠笑了下。
她不知道清光是否会有一个美好的夜晚,但她一定会有。
……
第二天早上,美惠睡得饱饱的,她伸了个懒腰,在心里过了下要干的事。
秋田藤四郎、五虎退、次郎太刀、演练……今天要干的事情很多。
洗脸的时候,她发现伤口已经结痂了。
只要睡眠够,心情就会很好啊。美惠哼着歌,一蹦一跳地走到了餐厅。
因为已经九点多了,早就过了刀剑男士吃早饭的时间,所以餐厅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三日月宗近、明石国行、秋田藤四郎和肥前忠广。
还没等美惠开口,肥前忠广就靠协差的侦察力发现了她。
“早……没有很想见到你,只是看到了就打个招呼而已。”他嘴上说得嫌弃,但从他的性格而言,能主动打招呼就已经非常罕见了。说完后,他别扭地盯着美惠,似乎如果她敢不理他,他以后就再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了。
“早上好啊。昨晚睡得怎么样?”美惠笑眯眯打招呼。
“一般……”他不与美惠对视,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早啊,秋田。早上好,明石国行先生、三日月宗近先生。”剩下三人没有主动开口,但美惠不在乎。
“早……早啊。”秋田躲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他有些惊讶于美惠会注意到他。
“嗯,早。”明石国行懒散地打了个招呼,他与美惠擦肩而过离开了这里。
三日月宗近摆弄着头饰,他已经穿上了出阵服,但对于繁琐的头饰似乎有点无奈。专注于此,他似乎没听到美惠的声音。
美惠盯了一会儿他别扭的动作,她忽然小声问身后的肥前忠广:“你会弄他的头饰么?”
少年满脸疑惑,但他点头:“大概”
“帮帮他吧。”美惠拜托着。
看了眼肥前忠广的背影,美惠垂眸。
这个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不会相互帮助。即便看到其他刀剑男士陷入了问题,其他人也不会主动帮他。
这可不行。
只有团结一心的队伍才能克服所有困难,就像她之前所见过的那样。
刀剑男士们之间除了本来就有羁绊的那些,其他充其量只能是陌生人,但是他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美惠比任何人都确信这一点。所以,只要他们多多接触,就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只要他们内部组成牢不可破的联盟,那么就没有人可以靠外力分裂他们。
美惠的心中燃烧着中二的火焰,在她的幻想中,他们已经成了sss级本丸,拳打检非、脚踢时政,所以她没有意识到肥前忠广陷入了“苦战”。
他的手指在握刀时非常灵巧,但在柔顺的发丝前却僵硬的像块木头。
“哎呀呀,疼。”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被肥前忠广扯弄着头发,整个人歪来歪去,好像一个不倒翁。
总算在又一次失败后,肥前忠广收回手:“斩……斩尽一切。”他已经要崩溃了。
这时美惠才注意到,她无奈地往二人走去,还顺嘴对秋田嘱咐道:“秋田不要走,我有话和你说。”
已经挪到门口的秋田藤四郎低头,乖乖站在门口。
美惠先给了肥前忠广一个脑瓜崩:“小笨蛋。”她的话明明是在指责,但语气却带着娇嗔,敲完她摸了摸肥前忠广的头,“看好了。”
肥前忠广让开,他认真地盯着美惠的动作。
美惠先用手指捋顺三日月宗近的头发:“疼的话告诉我哦。”
三日月宗近没有说话,美惠熟练地将他的头饰挂上去,靠近后她才发现他的出阵服穿得乱七八糟的。
美惠拍拍三日月宗近的肩膀:“麻烦站起来下。”
三日月宗近依言而行。美惠将他皱巴巴的衣服揪直,从上到下给他重新佩戴。他的衣服过于繁琐,还有许多绳结,于是美惠将他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腰绳解开,她重新环绕上,绳子转到后腰时,美惠几乎要抱住他,但她极为小心地避免了所有肢体接触。
她的动作灵巧熟练好像已经做过上千次。
三日月宗近微笑着,他的双眼半阖,被人照顾的感觉使他心情愉悦。
三日月宗近——冠绝天下之太刀,被誉为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把。名字来源于刀身上呈现的新月形刀纹。作为付丧神,其俊美的外表也使无数人心生倾慕。
但在美惠眼里,他就是个笨蛋老人,还很会惹麻烦。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大智若愚还是若智,反正美惠小时候和他较劲就从来没赢过。
“好了。”美惠拍拍手起身。
在她身旁,肥前忠广依旧处于迷惑中,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手指翻飞几下,就可以将他眼中不可完成的难题解决。
三日月宗近将发饰捋了捋,他缓慢道:“啊哈哈哈,甚好甚好……审神者是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打声招呼。”
“你耳背的毛病真该治治了。”
三日月宗近挑眉,他始终是半阖着眼,现下也只是眯着眼慢条斯理地顺着美惠的话:“毕竟我已经是老人了。”
“让您这样的老人上战场,真怕被别人觉得我不尊老。但想想您也没有爱幼,所以其实也还好。”
“啊哈哈哈。主君真是半点下风都不肯落啊。那么,以必死之信念将胜利带回。”三日月宗近转身离开。
美惠在他的身后大喊:“输了也没关系,必死什么的太过了。”
三日月宗近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见此情景,美惠不由得转身对肥前忠广叹气:”真是自说自话的刀啊。“
肥前忠广没有赞同。
美惠好奇地问他:“我晕倒后还发生了什么?”
肥前忠广脸上闪过一丝内疚:“烛台切光忠先生把你抱回来了,其他人对我们的归来感到惊讶,最后我们把你送到了房间。昨晚的大海,是你弄的么?”
“嗯。”美惠点头,她向门前的秋田走过去。
肥前忠广依旧站在原地。美惠笑着拜托他:“可以麻烦你一件事么?请告诉今日的近侍,演练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少年不住点头。
美惠向秋田示意:“我去拿个早餐。“等她回来时,肥前忠广已经没了踪影,她走到秋田身旁伸手:“来我房间吧。”
秋田摇头,拒绝了牵手。
美惠也不在意,她在前面带路。
到了房间后,美惠坐到沙发上,她拍拍身旁的位置:“来。”
秋田顺从地坐到她身旁。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美惠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怪姐姐。
怪姐姐就要干怪姐姐才干的事!
美惠强硬地抓起他的手腕,秋田下意识想挣脱,但一点他不能对美惠用自己的本体,二是他对美惠的戒心太低,事实上,如果美惠真想伤害他,那他大概只会引颈受戮。
美惠看向手中的触目惊心,秋田白藕似的小臂上密密麻麻全是用刀划出的伤口,有些已经愈合只剩凸起的伤疤,有些一看就是新弄的。
心中的想法成真,美惠皱眉:“你在伤害自己么?”
秋田嗫嚅,他被美惠逼急了也不敢做些什么过分的事,于是只能眼里满是泪水想抽回自己的手。
“为什么要这样,你这样我会很心疼。”美惠继续发问。
秋田摇头,见他一副不合作的样子,美惠松手不再逼迫他。
秋田收回手,他抽噎着,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不停滑落:“主君,不要管我了,是我自己不好。”
美惠叹气:“之前,我读过一本书,书里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你想听听么?”
秋田克制着自己的哭声,他乖顺地点头,大概只要美惠不看他的伤口,让他做什么都行。
“‘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不会再计较人们说什么,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以我的经验来看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而是还在渴望着爱。’书里是这么说的。看到的时候,我不禁为作家简洁的语言震撼到了,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好是十几岁最调皮的年龄,我希望所有人的目光都应该无时无刻在我身上,为此我第一次尝试伤害自己……像你一样。”
秋田瞪大眼睛,他似乎震惊于美惠的做法,过了一会儿他才软糯地劝说:“……请不要这样。”
看来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他还是做了。
“我很害怕疼痛,所以我只是拿修眉刀浅浅地划了个口子,一点都不深,就像翻书时不小心被纸划伤的一样,刚开始有一点凉,后面就是细微的疼痛感。我觉得我可以忍受,于是我沿着手臂非常精确地划下第二道,我几乎以为自己是什么雕塑家了,我的肌肤就是我的原材料。
我划了三道,因为四不吉利,五又太多,三是个很美好的数字,作为第一次尝试,这可以是非常成功的表现了。
如果我不是在自残的话。”
美惠的声音低沉,她娓娓道来。秋田极为担心地追问:“然后呢?”他的眼泪还顺着脸颊往下流,可他满脸关切地盯着美惠,似乎只要美惠表现出一点难过,他就会把他瘦小但温暖的肩膀借给她。
“嘛,后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姐姐给我洗澡的时候看到了伤口。她先是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我从没看过她那么生气的样子,但我被打得要死也不愿低头认错,直到她冲到我的房间把我的修眉刀拿出来对我大吼着:‘你不是想死么,来,我陪你一起死!我先来。’她作势要划。
我再也没忍住。
我哭着跑过去抢她手里的刀。
我一点都不想她伤害自己,那比伤害我自己都难过许多。”
秋田似乎隐隐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美惠歪头,她不禁摸了摸秋田蓬松柔软的粉发:“从那之后我就知道了,伤害我自己只是在惩罚爱我的人罢了。”
文里引用的话源自史铁生老师的《务虚笔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