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祖身上的毒蛇时不时的蠕动一下,他的头发还披散在肩膀两边,应该是之前洗了还没有干,现在干了却没来得及绑住,头发刮蹭着他的脖子,有些不习惯,总是用手去撩。
我给他递了根绳子,蛇祖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开始绑头发。
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想和我一起?”
蛇祖把头发束在脑后,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你受伤的那几天,我抱了你,还看了你的身体,按寨子里的规矩,是要对姑娘负责的。”
“所以你是因为这样的规矩,才要跟我在一起,对吗?”我道。
蛇祖点头,但又把头摇了摇:“也不全是……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跟我遇到的那些女子不一样,我就想跟着你。”
这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还分不清对眼前的异性究竟是男欢女爱的好感,还是相濡以沫过的情义,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不会让对方把这样的情绪扩散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小蛇,你不能跟着我,因为你还有妹妹要照顾,一旦你离开她们,没有做哥哥的保护,她们会被坏人惦记。”我注意到少年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忧色,“还有,我已经要和他们成亲了,你这么大的男孩子跟着我不合适,更何况,你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求生本领。”
“我不能和你成亲吗?”蛇祖问得很认真。
“当然不能。”我道,“首先,我并不喜欢你,其次,你也不喜欢他们,我们四个人无法和平共处,无论是以什么关系,你都难以融入进来,就像在火车上,你看到我们嬉笑打闹的时候,一定很不开心吧?”
被戳中心思,蛇祖把头低了低:“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么?”
“我的不喜欢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可以喜欢你,以朋友的身份,或者,我也可以把你当成弟弟,你叫我姐姐,这样也是一种喜欢。但不能是夫妻,因为成为夫妻,是需要有很多条件的。”我不知道蛇祖能不能听懂这么复杂的一段话,他虽然也很聪明,但到底是没有接受过正统教育,行事还是以自家寨子为准。
“我,不太明白。”蛇祖道。
我说:“那就等你能够明白这些话的时候,再考虑要不要和我一起,你才16岁,有的是时间。”
尽管蛇祖似懂非懂,但也没有之前那样激进了,两天后便买了回广西的火车票,到底还是挂念家里的妹妹,我一看是三等车厢,立马给他升级成头等车厢。
从长沙到广西至少要半个月以上的路程,没有蛇祖的全力相救,我很难活出那片森林,怎么都要给他最好的乘坐体验。
蛇祖出门在外节省惯了,手里有钱也不想乱花。
我们送他到了火车站,临走前,张海楼还刻意给他选了几身像样的衣服,买了绅士礼帽,至少从外表来看,是该坐头等车厢的乘客,免得一身异域打扮,会被乘务员当成偷票的。
蛇祖来时没有带太多东西,回去却大包小包,都是我给他的妹妹们买的衣服和玩具,还有小零食,如果不是未来战争全面爆发,我其实更想让蛇祖跟着张海琪,他的妹妹们也认张海琪当娘。
蛇祖拖着行李,进站台前停了下来。
张海楼生怕他后悔不走了,忙问:“怎么,还有什么话想对你姐姐说?”一上来就直接把他和女孩儿的关系变成了姐弟。
蛇祖也没计较,我本来就比他大,不能娶我,当姐姐也可以:“你们来广西,可以夹我喇嘛,平日里的价格是30钱。”
张海楼笑起来:“那看来莫云高是很大方啊,不过,我们更大方,你现在包里可是装着一万个大洋,这趟回去,可谓黄袍加身了。”
蛇祖比较嘴笨,对张海楼这种滔滔不绝的说话方式很讨厌,但想到他是我喜欢的男人,也就懒得计较:“给你个东西。”蛇祖从衣服里拿出一只哨子给我,“你到了广西,往百乐村的方向走,村口有个吊桥,你在吊桥的中间吹响这个哨子,只要我在寨子里,就会知道你来了。”
我接过哨子,是螺旋形的竹制品,像盘踞的蛇:“这声音很大吗,这么远你都能听见。”
“这种哨子人的耳朵听不见,只有蛇能听见。”他道,“如果你夹我喇嘛,就不要钱。”
我能感觉到他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少年不懂情事,本能的想要竭尽全力对我关照,但我回应不了他的情意,就必须让蛇祖也断了这份念想。
我已经糟蹋两个黄花军爷了,不能再糟蹋未成年。
蛇祖突然抓住我的手,张海侠见状就要用拐杖将我勾回来:“你们别动,免得蛇把她咬了。”
只见那条被我缝过针的青蛇缓缓地绕着他的胳膊,慢慢来到了我的手上,从我的袖子里钻进去,青蛇和小青蛇是同一个品种,但个头要大很多,冰凉的触感给我一个激灵。
蛇祖不舍地松开我,指腹不经意滑过我的手背:“蛇送你,你救了它,它现在认你做主,要是这条死了,你也可以来广西,我再送你新的。”
张海楼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要不是眼前的少年确实曾为我拼过命,哪能轮到让他占我便宜:“好了好了,火车要开了,你这么久没回去,你那些妹妹该急了。”
蛇祖不理他,还是看着我:“我叫阿朴,蛇祖不是我的名字,是称号,记住了吗,我叫阿朴。”
“记住了,阿朴。”我道。
蛇祖一步三回头地上了站台,火车已经准备启程了,他只能将车票交给列车员,然后上了车。这个年代的火车没有安检,行人和乘客都能靠近火车,只是门口有列车员负责检票,头等车厢的一般会有专人接待。
蛇祖飞快地找到自己的包厢,从窗户探出头,除了他之外,火车上有很多人都快要把半个身体拱出车窗了,所有人都在朝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挥手。
我看着他,也朝他挥手,这让我想起从马六甲离开时,我也是独自一人,以为和张海楼他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会来广西找你的,你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蛇祖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笑容,这是我认识他以来,表情最生动的一次,他什么话也没讲,只是学着其他人那样,对我不停的挥舞胳膊,直到火车发动,渐行渐远,再也看不到彼此的身影为止。
事实上,这个时候,我真的以为可能没有多久便会和蛇祖再见,族长也在广西一带,这年头的广西还处于少数民族部落的统治之下,真要深入其中寻人,确实得找一个懂行的本地人带路,免得犯了忌讳。
张海楼见我迟迟没有离开站台,吃醋地捏我的脸:“怎么,舍不得,那张脸确实有点东西,16岁的小子,精力也是非常旺盛的。”
我对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朋友回乡,通讯又不发达,他那儿连个电报机都没有,多少还是有点伤感的,更何况,他真的救了我。”
张海楼不依不饶:“你这女人,水性杨花的,搞不好现在已经不满足我和虾仔,想要个嫩雏三姨太解闷儿。”
我拍了他一下,张海楼一把将我搂过去便是不顾路人眼光的吻住我的嘴,却在下一秒,青蛇从我脖子后面钻出来,张开嘴对着张海楼一咬。
张海侠眼疾手快地拿拐杖一挡,毒牙咬在金丝楠木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张海楼气得不行,抓住蛇的七寸就要把它给拧了:“那小子送你蛇是故意的吧!”
蛇祖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房间里的母蛇和蛇蛋,当佣人进去收拾时,就看到母蛇把蛇蛋围在中间,当场就吓晕了。
他没有提前告知,应该是担心我会拒绝,但对蛇农来说,自己养的蛇是非常珍贵的,赠送给别人,肯定是最高的礼节了。蛇祖不谙人情世故,只知道把认为最好的东西留下,就是苦了当天的佣人,差点呜呼哀哉。
我们手忙脚乱地将母蛇引进笼子里,又把蛇蛋小心放进去,毕竟是剧毒的成年蛇,咬到谁都死路一条。控蛇需要让蛇信任和熟悉主人的味道,母蛇意识到自己被蛇祖给“弃养”了,正发脾气,我没法硬控。
张海楼现在吃醋上头,明知我对蛇祖的态度是很坚定的拒绝,却还是想把母蛇给炖了煲汤,见张海侠一脸平静,有些奇怪:“你不吃醋吗?”
张海侠语调平和:“小玥这样的女孩子,在这世间不多见,喜欢他的男人说明有眼光,不必在意。”
“你倒是看得开。”张海楼道,“那这蛇和蛇蛋怎么办?”
张海侠道:“你刚才煲汤的提议我是赞成的,听说蛇大补,我们可以把蛇汤分成两份,给干娘和小玥补身子。”
张海楼立刻露出玩味的表情:“真该让小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比我还邪恶,你这张脸啊,欺骗性太强。”
最终,两个人也没有把蛇炖了,毕竟这种毒蛇在药用价值方面是上等,而且,对于蛇祖,他们也没有真的讨厌,少年的单相思两人看在眼里,有时候会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靠着对女孩儿的思念撑过了无数难熬的日夜。
又是几天过去,我们终于收到了张启山的电报。
他抵达北海后,接管了莫云高的领地,以雷霆手段更换守军,枪决亲信,在莫云高的宅邸,张启山发现了很多无名尸体,莫云高热衷研究神经毒气,这些人都是他抓来做实验的对象,有三具高度疑似张家人,但已经完全腐烂,手都被砍去,无法辨认。
张启山字里行间都希望收编我们,并承诺帮助重建南洋档案馆,但我回绝了曾祖父的好意,我不想让张海楼和张海侠蹚浑水,也不想他们去打仗。
而且,等张海琪的情况稳定,我们就要动身前往广西寻找族长,火车票都买好了,答应张瑞林的事,肯定不会食言。
张海楼一如既往的给张瑞林发送着电报,告诉他瘟疫的事已经彻底解决,张瑞林依旧已读不回。
这天,张海楼和张海侠洗完澡,看到我在床上写东西,最近几日,我总是拿着本子写写画画,时不时陷入沉思,还很神秘的不让他们看,都当是我在给自己罗列嫁妆呢。
张海楼偷摸着过来,就要从我手里把本子抢过去,看看我到底在写什么,青蛇挂在床头的台灯上,对张海楼哈气。
“这什么破蛇,能不能把它给烤来吃了。”张海楼道。
张海侠上了床,抚摸蛇头,青蛇立刻温顺下来:“你本相不是蛇么,怎么总跟蛇过不去。”
“这叫同类相残。”张海楼把脸凑到我面前,“你到底在写什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哥俩知道?”
“今天终于写完了,可以给你们看。”我把笔放在床头柜,“是很重要的历史事件,想要今后在这个时代过平静的生活,我们必须按照上面的时间,避开所有战争爆发的城市。”
本子里所记录的都是未来中国战争爆发的重大历史,凡是书上有记载的,我能想起来的,全都写进去了,有些记不住具体日期,我就只写了年份,但也比完全一无所知要好。
从1924年国共合作,到七七事变,再到之后的每一场战役,一直到最后中国解放,我都事无巨细的默写了下来,里面都有哪些重要的伟人参与,也全在里面。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对当世来说,如同预言书一般的存在,张海楼和张海侠一边翻阅着,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们知道战争会来,但就像每一次的军阀割据那样,应该是迅猛而快捷的,可没想到,未来要面临的劫难竟然持续了那么长的时间,而在这个本子里,几乎所有城市都难以幸免。
他们很清楚战争所带来的不仅仅是死亡,动荡不定的社会,疯狂飞涨的物价,资源短缺,疾病和饥饿,这些都是不能忽视的问题。
张海楼看着张海侠,两个男人的心里,终于做出了那个一直以来都不愿意面对的决定。
周日上午10点还有更新~
做个小调查,这里的读者有多少看过瞎子那篇的脑洞的,我有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取决于有多少人在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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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蛇祖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