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这倒确实是“有话要说不要顾虑”了,但怎么偏偏是这个问题......
广陵王从未觉得自己的颈侧如此敏感,明明冷风还在顺着窗缝丝丝浸入,她却只感受到了周围温暖的气息。
她不敢回头,躲避着耳边的呼吸。
“......没有。”
她道:“......是我不对。”
“不对?”
当然不对。
对自己的女官产生这样的心思,行动快过大脑、贪图超过克制,借着别人心思纯澈,不清不楚地把人留在身边,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说出去,怕是被张辽刺一百遍也不为过。
他说的对,不干不净的,确实是自己。
她明明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对阿蝉的触碰不单纯的,同和伍丹、云雀他们的并不相同,但她竟然却从未认真想过。这和那些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广陵王轻轻摇头:“......总之,阿蝉,碰、抱,还有......亲,这种事,不要轻易和别人做。”
阿蝉想了想。问:“伍丹可以吗?”
“......”
广陵王道:“除了亲应该可以......”
“小鸦呢?要打她吗?”
“不......也可以,”广陵王汗颜,“楼里的女孩子当然可以。”
阿蝉问:“那楼主为何说,‘楼主也不可以?’”
......
如若阿蝉懂一点鱼水之情,她都可以现在同她解释清楚,大不了各自尴尬一段时间;可偏偏她浑然不觉,任凭自己怎么解释,她却只想明确“自己同楼主亲不亲密、做什么事情冒不冒犯”。
该死,阿蝉都没么大了,跟着自己查封的歌楼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张辽......张辽就没同她讲过哪怕一点?!
方才阿蝉提醒她了,自己没有同她解释清楚的话,她不会问自己,但是会问楼里其他的女孩子,更别说现在是在雁门,要是她无知无觉地去问张辽——
“不过,不太一样。”
广陵王看向阿蝉。
阿蝉道:“同伍丹她们,我很开心。同楼主......有一些奇怪。”
广陵王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阿蝉努力回想着:“想躲,又不想躲。楼主抱过的地方,痒痒的,会很久。还有......嗯……不知道怎么说。”
......自己怕是见不到雁门的春天了。
也好,也罢。
广陵王无奈地轻叹一声,与阿蝉相对而坐。
“阿蝉。”
“在。”
她牵着阿蝉的手:“是这样吗?痒痒的。”
阿蝉摇头:“不是。”
她抬起手,抚上阿蝉的脸颊。
“那是这样吗?”
她能感觉到,阿蝉的脸上几乎是立即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但她没有闪躲,只是眨了眨眼,仍然看着自己。
“有一点。”
“这里呢?”
广陵王的手从脸颊游走过嘴唇,轻轻按了按,又顺着下颌、挑开衣领,挑入锁骨。
“这儿,这儿?”
两根手指突然发狠,连同着手掌一起,将一边的领口撑开,舒展开来,贴合整片肌肤。
阿蝉突然有些迷茫。面前的人似乎一下变了心性,方才刻意闪避,现在为何突然有了进攻的势态?
见阿蝉不作回应,广陵王挑了挑眉,继续动作。另一只手搂住阿蝉的腰,将对方带得更近,不安分的那只,接着往下。
那双握笔提剑的手被长年累月地包裹在手套中,如今因雁门寒冷,才得以喘息。终于得见天日的手指不可为不细腻,如今更是灵活得不像话。
手掌缓慢略过起伏,不出意外地遇到了阻碍。指甲的弧度、指腹的薄茧,在这个她平时也不太会触碰的地方传到了全身;但又似乎不仅仅是这些——触觉转化成了异样感觉,不是痛,也不是难受,把什么讯息传达到指尖、身下。她无意识地蜷起了手指,并拢双腿。
“这儿呢?”
“......有些奇怪。”
“奇怪就对了。”
她的声音放低,耳语道:“阿蝉,这才是‘亲密’。”
“亲密”是什么?是关系,还是战栗?
“那……我要开始‘冒犯了’。”
“楼主......不要了......”
阿蝉有些难为情,主动亲了亲她的脸颊。
“我知道了......”
“阿蝉知道了,那本王呢?”
那人饶有兴趣地问道。阿蝉没反应过来,那人便轻轻拨开自己的束缚,坐起来,向上,跨在自己的腰间。
广陵王的衣裳本就要掉不掉,被她这番动作,几乎是挂不住了。衣物脱离之时,几处水渍格外明显。
“阿蝉......也冒犯冒犯我呀。”
事实证明,如果单纯论“力气”,阿蝉确实比自己强太多了。别管有没有技巧吧,反正她是招架不住。
广陵王懵懂转醒,脑子里还残留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画面。不知道阿蝉到底折腾了她多久,总之是没听她的话,不知怎么地就到了榻上。她只记得后背被墙抵得生疼,自己想要挣开,又被她擒住了脚踝,然后......然后就是现在了。
“奇了怪了,这倒是知道。”
广陵王嘀咕道,看了看窗外——入夜了。
“阿蝉,阿蝉?”
人不在室内,外边也没有回应。她撑坐起来,刚准备下床,后知后觉地感到头痛欲裂——彻底烧起来了。
果然,白日宣淫,是会遭报应的。
夜里更冷了,风吹得门窗隐隐作响。火盆将熄未熄,一丝暖意也传不过来。
总归阿蝉不会离开太久,广陵王四周看了看,用尽力气把一旁的狐裘也裹上,再拥着被子,倒头就睡。
生病总是很难熬的,她浑浑噩噩地想着。但雁门的雪实在太冷了。身上盖着的衣被像是沁了水,床榻如生铁一般,一会儿冰寒刺骨,一会儿滚烫炽烈。
张辽推门进来的时候,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厚重的冬被全被扫到了地上。他手里拿着一叠衣物,靠近床帐,那人正在把自己缩进狐裘里,寝衣松散,大半脖颈连着胸膛裸露在外,淡红的痕迹被发丝和狐裘遮掩,欲说还休,随着呼吸轻缓起伏。
两月前,和商贸往来的书信一同被送到他手中的,还有一封广陵王的私信——
“货运事重,此次阿蝉与我同行,十一月前抵达雁门。或停留数日,叨扰将军。”
这人倒是识趣。
张辽收了信件,副官笑道:“将军,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是,”张辽道,“收拾别苑,阿蝉要回来。”
“那可太好了,”副官感慨,随即嘱咐道,“阿蝉难得回来一次,将军,你可要好好同她说话,别再关着了。”
“哼,”张辽擦着剑,“上次放她走的事,我还没同你算账,你反来问我的罪?”
跟着张辽多年,副官当然知道他的脾性。话狠,其他嘛......要是真看人不爽,留不到这人意识到这点。
他继续劝道:“阿蝉是个大人了,若不是在那什么广陵王手底下干活,都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
张辽“啧”了一声,挽剑收回,险些刮了副官的眉毛。
副官日夜派人守着,一有消息就遣人送回军中。雁门落雪,张辽亲自来接,掀开马车的门帘,就看到那个亲王几乎扒在阿蝉身上,把两人裹在一起。
“文远叔?”
阿蝉有些惊讶。看到张辽面色不善,她道:“楼主累了,休息一会儿。”
休息,要靠成这样?
张辽蹬着车板,微微仰头。
“叫起来,清点货物。”
他站在马车外,听到阿蝉轻声唤她,那烦人的亲王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堆,磨蹭半天,最后也只有阿蝉一个人出来,拿着账目往后去。
张辽两指掀开窗帘——广陵王被裹得严严实实,靠在马车另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条光斜斜照过那人的眉眼、鼻尖直至下颌,点染着脸上的每一分弧度,恰到好处。
几片雪花飘了进去,她像是感知到了一样,皱了皱眉,几乎把脸埋进绒毛里,颇像个赖床的死孩子。
“......阿蝉?广陵王呢?”
“楼主在休息。”
“哦......来,叔问你啊。那广陵王,对你怎么样?”
“楼主待我很好。”
“真的?你和叔说说......”
张辽放下帘子,踏上马车。
“唔......阿蝉,轻点。”
他刚坐下准备兴师问罪,那人便靠了过来——
“冷死了......”
“你——”
说着,那人又伸出手来摸索,碰到了一个地方。
张辽呼吸微窒,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正要呵斥,那人就顺势与他手指交握,靠得更近,疑惑地蹭了蹭脑袋,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她未着冠,只梳着简单的男子发髻,散碎的头发不断擦过。
张辽咬着牙,偏过头躲开,一字一句:“广、陵、王。”
好在那人迅速反应了过来。张辽有意要让她长点教训,没想到,对方居然在他面前说起了半吊子的浑话。
张辽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锐利。
对方那狡黠的语气似乎颇有些得意和戏谑,殊不知在张辽眼里,这和七岁的小孩儿是没什么不同的。急于炫耀可以证明自己是“大人”的东西,反而显得有些过于天真烂漫,甚至可笑。
于是他心情颇好地放了她一马。
众人在别苑分道扬镳,阿蝉依旧形影不离地跟着那个广陵王,自己忙着互市,除了进城那日,父女俩没有一点交集。
按理说,阿蝉离家的时间何止三日,眼下她人就在自己的地界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一连三天,不回家、也不来找他,真是心野了。
他眼神巡视一圈,找到了绣衣楼的密探。
“喂,你们楼主呢,怎么不带着阿蝉来。”
那人道:“楼主这几日身体不适,阿蝉女官在照顾她呢。”
“照顾?”张辽嗤笑道,“你们楼主是只有阿蝉这一个女官吗?”
“呃,”那人想了想,道,“王府的人不少,但楼主的贴身的女官只有阿蝉,出行只会带她。”
贴身女官?
这个词几乎等同于门阀世家里某些心照不宣的秘闻,要不是知道广陵王是个女人,他现在就可以把她剥皮抽筋。
张辽突然想到那天在马车上的事——就算是女儿家,未免也亲密得过头了。
他问:“你们楼主得了什么病。”
密探道:“也没什么,连日疲惫,又骤遇风雪,冷到了。”
他颔首,吩咐副官去互市上选一些好的皮毛和驱寒的药。
副官做这些事轻车熟路,下午就把东西连带着一沓衣服交给了他。
“这什么?”张辽挑拣一二,“这是阿蝉的?”
副官拍拍衣物:“中郎将叫一起拿过来。”
“哼,”张辽掸了掸,“他倒是会做好人。”
拿了东西,张辽翻身上马,一路来到别苑。广陵王带来的人都在外边做事,整个别苑空无一人。
他不知道阿蝉住在哪边,只能一间一间找。但是在推开其中一间院门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张辽立即意识到了这是什么,神色顿时沉了下来,愤怒地走向卧房。
阿蝉的听觉一向敏锐,他走得又实在不算隐蔽,身上的饰品叮当作响。可房内的声音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这令张辽更为火光。
他行至廊下,手放在门前——
屋内的人低着下颌,双手紧紧抓着从背后横在她胸前的手,身体无意识地轻微上下耸动,躲避着隐没在她下身大腿根部附近的另一只手。
她眉头紧蹙,仰头的一瞬间,松开了紧咬着的唇,一滴汗从鼻尖滑落。
正是那张脸。
张辽留在原地,听大了半段淫词艳语,转身离开。
正厅内,东西被随手扔在地上,张辽坐得端正,耐心等人。
良久,阿蝉从厅外寻来,衣衫已经整理得当。
“文远叔。”
阿蝉跪坐在他对面,神色如往常一般。若不是声音略有些沙哑,几乎瞧不出任何端倪,仿佛方才那场荒唐的鱼水之欢与她并无关系。
或者,是太过寻常。
张辽气笑了。
“真是长大了,当着我的面就敢做这种事!”
阿蝉只道:“我情愿的。”
张辽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
吕布从不管孩子的事,军中事多繁杂,自己也仅能照顾她的衣食住行;女子思绪,他亦不知如何宽慰。每每阿蝉在梦中呼唤娘亲的时候,他也只能拍着她的背,哄她安睡。
他只来得及教授她武艺。阿蝉向来听话,天赋极高,这样的人若是被人哄作一把刀,只会伤及己身。因此,他有意让阿蝉出去历练,想来晚几年再教其他的也来得及。
可等到后续打听——她从河内一直到洛阳,成了广陵王身边的“蝉”。
“蝉”,既是名字,也是身份。
这就注定了他们必然是不可分离的。可笑,他养大的孩子,凭什么要为别人出生入死?
答应刺杀天子,他是真的存了杀心,但不是对天子,是对广陵王。
这个有些过于清秀的人挡在天子面前,代替他同自己谋划。那人与阿蝉差不多大,在他眼里不过也只是个孩子;可他身上那份异常的冷静与果决,让自己一时间有种无法勘破的错觉。可每当剑拔弩张之后,他抽离的速度令人啧舌,片刻后变又挑眉调笑,变成了人畜无害的样子,仿佛对谁都可以亲近一二。
虚与委蛇,绝非善类。
这是张辽对他的评价。于是想了办法,把阿蝉带回自己身边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