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雪里蕻一个泰山压顶蹦跶下来,直接把苏檀踩醒了。
苏檀对这个嚣张妄为的小畜生一点办法没有,揪着它后颈皮提起来放到床下:“别踩了,我要换衣服。”
“喵,喵。”雪里蕻锲而不舍地黏糊上来,赶也赶不走,在它的干扰下磕磕绊绊穿好衣服,下楼。海东青已经做好了早饭:“老爹,你是不是做什么梦了,今天起来得这么晚?”
“是做梦了。”苏檀有些疲惫,“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就说嘛,一脸没睡饱的样子。”海东青收拾好自己也坐下来用餐,吸吸呼呼吃得很快。
吃完早饭,两人收拾餐具。海东青说:“昨天晚上他们送来新消息……”他长叹一口气,“大导师死了。”
苏檀手一顿,惊愕地抬起头:“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在哪里?”
“具体时间不知道,但可以确定是在利奥波德一世之后走的。兄弟会在马德里的情报组织空缺了那么久,利奥波德一世什么时候死的都是最近才知道。大导师的死亡消息还是神圣罗马那边的兄弟会想办法交递过来的。”
海东青低头洗着碗:“那边的兄弟检查过了,大导师是自然死亡,没有中毒,没有被刺杀。他可能是……太累了,又有太多烦恼,过得不开心。”
兜起一勺凉水冲走盘碟最后的污渍,甩甩剩余的水珠,“葡萄牙的国王佩德罗二世身体状况也恶化了,还不知道会对战争有什么影响。”
苏檀拧干抹布:“有办法把大导师接回马德里吗?”
“现在估计还不能。战乱范围太广,他的罪名也没有洗脱。尸体被神圣罗马的兄弟会先收敛了。”
“……也好,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梅迪纳公爵没能完成他理想中的计划,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想要推崇的卡尔三世并不喜欢自己,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叛变经历,也许是因为失去西班牙兄弟会的权力基础,他很难在卡尔三世的群臣中获得独特的地位,在长时间的无所事事和无地自容后,最终忧愤抑郁而亡。
前往瓦伦西亚的塔希尔对已经发生的一切仍是毫不知情。
马德里与瓦伦西亚之间不算太远,塔希尔来到陌生的城市,先找地方安顿好了自己的马匹。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刺客的据点,决定先找找看。他先攀爬上城市里显眼的高塔,果然看到了属于刺客留下的标记图,从高处一跃而下,根据标记图寻觅,问路,一连找了三个标记,总算来到疑似刺客据点的地方。
塔希尔敲敲门,敲了半天才听到门背后人走来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问:“你是谁?”
“我来买一些当地特产。”这是来自马德里的刺客对地方刺客据点要说出的暗号。
然而塔希尔从女子的眼里看出了明显的疑惑,咕哝一声就砰的关上了门。塔希尔郁闷地退后一步,同时也有些担心:瓦伦西亚的刺客据点被圣殿骑士消灭了?
他猛然发觉背后有人在向他靠近,迅疾转身,警惕地注视来者。来人没料到他能提前发觉自己,挑了下眉毛,笑了,对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示意他跟上。
对方就住在“据点”对面,仅几步之遥,他敲门的动作、说出暗号时的声音能基本听个七七八八。
来人带着他下到地下室,点上油灯照亮。塔希尔看到墙上挂着西班牙和大半个南欧地图,加泰罗尼亚、阿拉贡等地区扎上了刺客标志,其余大部分都是圣殿骑士的鲜红十字标。在地图对面,就是西班牙圣殿骑士分册最高大师波托卡雷罗的画像,看样子还是偏年轻时候的肖像,在波托卡雷罗身边,是内阁秘书德.乌比拉等人的肖像,还有一张奇怪的空白相框。
“这个相框是什么情况?目标已经死了吗?”
“不,那代表未知的猞猁。”
猞猁。塔希尔心一紧。
这个狡猾、阴暗、在圣殿骑士团内主导研究伊甸碎片的神秘人,简直如同魔鬼般如影随形,到现在他都不明白,猞猁为什么能径直精准地来到卡耶塔诺主办的宴会上来抓他。
有关哈维尔先生的消息是海东青带给他的,绝对可信,总不会是巴塞罗那那边也出了叛徒吧?
“在谈论正事之前,不如来喝杯茶?”据点负责人端着泡好没多久的茶走来,微笑道,“对了,忘记说我的名字了,我叫克鲁兹。”
“塔希尔。”两人击了下掌,碰杯。
塔希尔喝了半口,是加了糖和奶的红茶,滋味不错。
“你来这是想调查什么?”两人坐下来,塔希尔坦言相告:“调查一个多年前的叛徒。”
“叛徒?”克鲁兹喝水的动作一顿,眉毛耸起,放下茶杯摩挲着杯子把手,思索了半天:“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拉法尔?”
“对,就是他。”
“有线索追到瓦伦西亚了?”克鲁兹挠挠脸颊,“我在瓦伦西亚那么多年,还没遇到多少圣殿骑士来盘查。按理来说,那个叛徒非常了解兄弟会内部运转,既然逃到瓦伦西亚,肯定先要对情报据点下手的,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塔希尔看了眼街对面方向的墙壁,“你把线索标记指引到不知情的平民家里,这好像违反了兄弟会的规定。”
“不耍一点手段,你现在见到的人可能不是我了。”克鲁兹耸耸肩,“放心,对面那家也是兄弟会的财产之一,住着好几个租客,圣殿骑士来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塔希尔正色起来:“可是圣殿骑士并没有那么大耐心去调查一个人的背景,他们多的是审问的手段。”
克鲁兹说不出话了,掩饰尴尬地喝了口茶。
塔希尔思索一阵,在这时候与克鲁兹闹僵不是个好主意,将话题转回来:“拉法尔的踪迹我能够确定,他肯定在瓦伦西亚。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
克鲁兹揉揉额头思索了半天:“你或许可以找一个人。”
“谁?”
“维拉米维斯,在一个圣殿骑士手下当职的混混,人脉势力很广,主要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不过他对圣殿骑士团没有特别的认同感,只要给钱,他就给你办事,你从他手里或许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怎么找他?”
“佛罗瑞斯塔街上一栋有大露台、种着蓝铃草和风信子的豪宅,那就是他的家。再常出现的是阿尔福伊尔一家有名的妓院。哦对了,还有法蒂玛小姐的家,也在佛罗瑞斯塔街,法蒂玛小姐的家有一座很漂亮的花园,墙头有蔷薇。”
“法蒂玛小姐?”
“那位圣殿骑士在瓦伦西亚的情妇。”
“噢……”嗯?
塔希尔多了一种微妙的直觉。克鲁兹说这位维拉米维斯为一位圣殿骑士效力,该不会……这个圣殿骑士就是卡耶塔诺老爷吧?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甩甩脑袋,告诫自己不要瞎想。
塔希尔先去佛罗瑞斯塔街附近观察,依照克鲁兹所说的话果然找到了有大露台的豪宅,再走一些距离就是法蒂玛小姐的家,不由得会心一笑。两家挨得这么近,用意不言而喻。
观察过两家的基本地形,塔希尔决定去阿尔福伊尔的妓院看一眼。
出于此前的经历,塔希尔对妓院有点心理隔阂,远远的观察了一阵子,由于是白天,客人不算多,他在附近犹犹豫豫了半天,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走过去。
因为淡客时候,进去了也没几个人起来搭理他,梳头发的梳头发,补妆的补妆,还有研究蕾丝缎带扎头法的一百种方法的。塔希尔觉得这样也好,打算找个人问出关键情报就撤,速战速决。
他环视一圈,看到角落独自坐着的一个女人,直直看着对桌的桌角发呆,慢慢抓着碟子里的豆子吃,一粒一粒。
他走过去拉开凳子,女人登时吓了一跳,抬起头,惊惶之后露出职业化的笑容:“来玩嘛?”
塔希尔不说废话:“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维拉米维斯,你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以前他还经常来我们这里玩呢,不过最近……”女人转了转眼珠,“被法蒂玛小姐勾走了魂啦!”
“法蒂玛小姐不是别人的情妇吗?”
“哼哈哈,法蒂玛小姐也是人,她的情夫可没那么多时间专门赶来瓦伦西亚宠爱她。”
“她的情夫是谁?”
女人不说话,吃豆子。
塔希尔拍出钱,女人迅速收走桌上的钱,笑眯眯的说:“是长住马德里的老爷呢。”
“叫什么?”
“不知道。”
塔希尔感觉自己上了大当,脸色难看起来。女人笑得极其开心:“小家伙,这是你愿意给的,我也回答你了,要是你觉得亏……”她伸手去勾塔希尔下巴,塔希尔一把抓住她手,好声好气地说:“还有什么能说的么?”
女人有些意兴阑珊:“你跟那个流氓有什么瓜葛么?这么关心他的消息?”
“我想和他做一笔交易,需要见到他人。”塔希尔不想透露太多。
女人认真想了下,“那你可以去黄金酒馆找他。”
塔希尔耐住性子:“这又是什么地方?”
“阿拉米达附近,酒馆内有个小赌场。维拉米维斯和他的手下们喜欢在那里谈论事情。”
塔希尔叹了口气:“好吧,多谢。”起身就走。
“欢迎下次光临~”女人拖着软绵绵的腔调告别。
塔希尔走出妓院,向路人问路,又花了不少时间。
这应该是最后一段路了。塔希尔嘀咕,着实不希望继续跑来跑去。
到了黄金酒馆,他点了杯桑格利亚酒,一喝差点吐出来。用的水果不新鲜,酒体本身味道拙劣,两个劣质的食材组合在一起简直是屎一样的灾难。
他喝不下去了,无聊地环顾四周,现在还没到晚间喝酒的高峰期,尔估计维拉米维斯没那么快到酒馆,但是干坐在这里,也不想喝这里的酒,着实很难熬。
干熬到临近夜晚,酒馆的顾客越来越多,喧哗热闹起来,而塔希尔已经困得要睡着了。
“噢~是维拉米维斯阁下!”一人夸张地尖叫起来,整个酒馆都开始鼓掌欢呼。
塔希尔瞬间清醒,抬头看到一群人走进来,为首的完全是一副富商派头的打扮,穿戴考究华丽,脚踩装饰细节繁复的高跟鞋,浑身洒着味道浓烈的香水,与酒馆混杂的酒水气味、人的汗臭味格格不入。
塔希尔被这反差强烈的气味冲得有些犯恶心,同时不得不承认维拉米维斯这一身派头的确很奢侈,也不知道他穿这一身热不热。
维拉米维斯很享受被众人簇拥欢呼的场景,向四周点头示意。塔希尔看着这场景想发笑,但是怕被他的手下发现,只好扭头喝了一口现在还没喝完的桑格利亚——啊,妈的,比刚出来的时候更难喝了。
维拉米维斯在众人巴结的欢呼下走上楼,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上,欢呼声也慢慢沉寂下来,形成了诡异的片刻的安静,安静到塔希尔有些不安。
直到一个人的小声嘀咕打破了沉寂:“蠢猪。”
所有人都会心地开怀大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连酒保都在没心没肺地大笑。酒馆又和之前一样气氛活跃,扯淡吹牛**。
塔希尔向楼上走去,二楼……也是酒馆,三楼是赌场,上到四楼,房间的装饰风格陡然变得奢侈起来,和维拉米维斯穿的衣服很是搭调,守在门口的两人拦住他,用鼻孔看人:“你是谁?”
塔希尔说:“我来找他谈一件事。”
守门的喽啰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想见老大就能见老大?快滚下楼去喝你的洗脚水去吧!”
塔希尔拿出一枚做工精美的宝石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动人心魄的剔透猩红光芒。小喽啰被宝石的光彩吸引,下意识伸手去拿,塔希尔握住收回:“这可不是给你的贿赂。”
小喽啰脸色难看起来。
塔希尔冷冰冰的:“这是于尔森公爵夫人给我的信物。你不知道于尔森公爵夫人的大名的话,就去叫你的主人,让他来听听。”
小喽啰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跟我来吧!”
塔希尔收好宝石戒指,大步跟上喽啰。
维拉米维斯在室内脱了他那件花里胡哨的华贵外衣,就剩一下扯开领口的白色竖缎纹衬衣,领口袖口镶着精致的蕾丝花边。和手下们搂着女人看一对男人打得头破血流,毫无章法地嘶吼着出拳。
小喽啰带着塔希尔走进来的时候,坐在主座上的维拉米维斯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他是谁?”说着左右环顾,“谁认识他?”
“老大,他说他带着于尔森公爵夫人的信物,来跟您商量点事。”
在场地中心的两个男人还在斗殴,尽管已经没人注视。维拉米维斯身边的手下嘀咕:“于尔森公爵夫人是谁?”
“你说的公爵夫人她在巴黎,回不来马德里了。”维拉米维斯对马德里的情况倒是略知一二,他上半身往前倾倒,一脸嘲弄:“你仰仗的夫人都不在西班牙,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塔希尔上上下下抛着宝石戒指:“你怎么确定公爵夫人永远不会回马德里了?王后对她可是非常信赖的,就算夫人不在,在马德里的宫廷里依旧有她的朋友存在,他们无处不在。”
维拉米维斯靠回椅背,阴沉地注视塔希尔:“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愿意听听,你想要干什么?”
“调查一个人瓦伦西亚的踪迹,他叫拉法尔。”
“听听,他在说什么!”维拉米维斯夸张地笑起来,“他让我在大海里找一条鱼!哈哈哈!”
这个拙劣的笑话并不好笑,但他的手下都很配合地笑了起来,哄堂大笑。
塔希尔扫了眼还在气喘吁吁斗殴的两个男人,已经耗尽了力气,出拳都变得迟钝起来,“他们犯了什么事?”
“嗯?你这同情心发挥得还真不是场合,只是一个求我帮忙的人罢了,谁赢了听谁的,不是很公平吗?”维拉米维斯饶有兴致地笑起来,“既然你想请我帮忙,那你能不能打赢我的手下?”
从一开始维拉米维斯就没打算答应他,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更像是为了看乐子。塔希尔无所谓的耸肩:“行啊。”
小弟们欢呼起来,维拉米维斯点了最擅长打架,个子最凶悍高大的手下“重锤”:“你来。”
“重锤”在小弟们的欢呼声中甩掉上衣和碍事的裤子,宛如角斗场的角斗士像观众炫耀自己壮阔有力的肌肉,他向塔希尔挑衅:“你知道我打死过多少人吗!”
塔希尔卸下最显眼的雁翎刀和火枪,眉毛挑了下:“你打死过人?”
围观的小弟大声帮腔:“能打死十个这样的你!”
众人都在哄笑,塔希尔心平气和地问:“你为什么要打死人?”
“为什么?”“重锤”啐了口唾沫,“心情不好,怎么样?你能经得住我几拳?上次一个人挨了我两拳就死了,就两拳!哈哈哈!”
小弟们激动地吹着口哨,“重锤”活动完筋骨,原地小步弹跳起来,围绕塔希尔观察,等待出拳时机。塔希尔不紧不慢地退后,保持距离。他退,“重锤”就不断小幅度靠近,时不时虚晃一招,左右乱晃。就凭这一点来讲,对方很有角斗经验。
“胆小鬼!”围观的小弟发出嘘声,“重锤,快狠狠揍他!把他脑袋揍开花!”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催促里,“重锤”似乎也失去了继续试探下去的耐心,蹬地发力直拳,塔希尔拧身侧开,拳头贴着他胸口擦过,他弹出袖剑,剑刃先刺穿重锤的肌肉,发力伸直的胳膊贴着剑刃将自己的肌肉片了下来,血落进塔希尔的袖口。
这些地名我是看瓦伦西亚的地铁线路图抄的,如有谬误不对,敬请指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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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序列九:无可奈何花落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