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无星无月,乌云又黑又沉,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几个黑影丢出安全钩,勾住墙头,往上爬。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这时偏偏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音乐,那些丧尸早就因为攀爬的动静而潜伏在周围,此刻受到音乐的蛊惑,咆哮着朝那些人奔来,好像听到下课铃冲食堂的中学生,一时间哀鸿遍野惨叫连连。
刀疤男还算镇定,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墙头上。
墙头的玻璃渣划破他的手脚,仍然拦不住他,与死亡相比,受点伤算什么,鲜血的味道让下方的丧尸蠢蠢欲动,伸长胳膊去抓。
其实丧尸不多,才七、八只,要是他们团结一点,肯定能解决,可惜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刀疤男这边一下子损失了一半的人,但不能折在这里,刀疤男咬牙一跳,落到了院子里,却发觉早已有人在等候。
柒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刀疤男甚至来不及反应,脖颈处出现一道红线,腥甜粘稠的血从中喷溅,喉咙里只能发出呵气声,就直直倒了下去。
而阿七埋伏在楼顶,一支木箭将墙头上的一个人射落,那人来不及闷哼,就落入丧尸堆里,紧接着就是凄惨的叫声。
众人顺着那支木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绑着小揪揪的年轻人趴在楼顶边缘,他拿出喇叭,“喂喂喂”的试音过后,一字一顿地说:“看清楚了吗,辣鸡!敢再来抢我东西,下次射爆的就是你们的狗头!”
那伙人损失惨重,灰溜溜地逃走了。
阿七收回摆在院子里的四台音响,柒则将刀疤男的尸体收拾收拾,丢出去喂丧尸。
几十只丧尸在高墙外乱叫,好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从某些方面来说,丧尸倒是比人类可爱。
这两天他们紧紧盯着那伙人,那伙人迟迟没有动静。
第三天却突然吵闹起来,阿七赶紧跑上楼顶用望远镜看去,只见那个病恹恹的女人疯似地往外跑,却被一个地中海男人拽住了头发,“跑!让你跑!”
“求求你们,不要吃我!”女人尖叫着往外爬去。
“吵什么吵!”地中海非常不耐烦,一巴掌扇到女人脸上。
“既然都要死了,不如先让我们玩个痛快。”几个男人面上笑着,眼中却露出凶光,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这一路上都没碰几次,哥几个都快馋死了。”
不是吧,都这种时候了,还有这种兴致。阿七一边默默感叹,一边拿出了复合弩。
“不要啊,救命啊!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那几个男人拖拽着女人往屋子里去,女人哭嚎着,引来几只丧尸哐哐地砸着铁门。
“吵什么吵,快闭嘴,你是想死吗?”一个男人赶紧捂住她的嘴,那只手却被木箭射中了。
怎么回事?他也没射箭啊!阿七东看西看,终于发现射箭的是对门的梅家姐妹。
那个穿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孩拿着自制的弓箭又射出一支,这次准头不好,没射中人,擦着头顶飞了过去。
“小妞,你找死吗?敢管老子的闲事!”
“哎呀,这小娘们长得还挺好看,是不是想男人啦?”
他们笑得特别刺耳,年轻女孩却只是冷冷睨着他们,好像在看什么草履虫或者阿米巴原虫之类的东西(辱虫了)。
年轻女孩动作轻灵,跃过围墙,径直走向那个女人,那些男人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
“怕什么,她才一个人!”忽地有人回过神,色厉内荏地喊道。
剩下那些男人如梦初醒纷纷拿起武器朝她挥来,她拔出双刀应敌,砍伤一个拿着木棍的男人,又一脚踹倒另一个,那人手中的小刀落在地上……
哇,猴犀利啊!阿七正看得津津有味,忽地注意到她身后的那个女人捡起小刀,朝年轻女孩的后腰刺去!
阿七赶紧射出一箭,射落女人的小刀,年轻女孩这才注意,迅速旋身,不留神被一棒子砸中肩膀。
见她貌似受伤了,女人满脸惊惧,连忙后退几步,大喊道:“你们吃她!吃她!不要吃我啊!”
年轻女孩面色一沉,反手挥刀,逼退那些人,她往后瞥了一眼那个女人。
女人瑟瑟发抖,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只是不想死。”
“我不杀你,你好自为之。”
这伙人最终也没剩几个了,也许是打算破釜沉舟,这晚再度进攻阿七他们的避难所,不过这次电网是开着的。
瞧见第一个人被电得外焦里嫩,还给丧尸加了餐,其余那些人纷纷四散而逃。
阿七坐在监控器前,咔嚓咔嚓地吃着薯片,看着这些人逃走,却没有瞧见那个女人,不知道是早就溜了,还是已经被吃了。
阿七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溜达,听到外面传来引擎声,他搬来梯子,爬上去一看,原来是梅花姐妹开着车回来了。
她们应该是去附近商店扫货了,运回来挺多物资。
引擎声吸引来几只丧尸,阿七搭弓拉箭,嗖嗖嗖,射中那几只丧尸的脑袋。
这当然引起梅花姐妹的注意,那个年长些的女子从兜里拿出手机,快速按了十几下,冲他扬了扬。
阿七拿出手机一看,对方发来消息:“你好,帅哥,我叫梅花十一,一起打丧尸怎么样?”
其实阿七觉得合作也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靓仔这么警惕。
可能是他们几个活人的缘故,这一带的丧尸逐渐朝这边靠拢,是时候该清理一波了。
翌日清晨,四个人趴在墙头上,用木箭射丧尸,然后再集中起来烧毁。
一箭一个小可爱,感觉杀得差不多了,他们各自做好准备,从家里走出来。
这还是自丧尸爆发以来,阿七第一次走出家门。前世被丧尸活活啃食的痛苦瞬间浮现脑海,阿七不由得握紧了复合弩。
“你好惊乜?(你很怕吗?)”走在前面的柒回头看了一眼阿七。
“你在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远处的爆炸声吓了阿七一跳,就连小揪揪都炸毛了。
柒递给他一个“你还说你不怕”的眼神。
“那应该是军队的人。”梅花十一眺望远方,忽然说。
阿七也往爆炸的方向望去,“军队已经开始救助了?”
“嗯,不过嘛……”梅花十一扬了扬眉梢,故作神秘地拖长尾音,“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市民只是顺带救助的。”
谈话间已经有一只漏网之尸注意到他们四个,步履蹒跚地朝这边走过来。
那个穿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孩抬手射出一箭,丧尸立即爆头倒下。
“哇,厉害!”阿七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嘴角一挑,画风突变成少女漫里的帅哥,自以为很帅地捋了捋头顶的小揪揪,搭讪道,“你好,我叫伍六七,最大的优点是帅气,平时喜欢看点时尚杂志,目前的情感状态是单身,请问这位靓女芳名啊?”
“梅花十三。”她蹙了蹙眉,声音冷冷清清,显然并不想跟他多说废话。
阿七还想啰嗦几句,就接受到了来自柒的死亡视线。
……
累死累活地进了家门,阿七直奔沙发,往上面一躺就不想动了,就算土豆拿嘴拱了拱他的手,他依然装死。
“今晚想食乜嘢?(今晚想吃什么?)”柒拿起围裙,走向厨房。
听到靓仔问他,他总算抬起头望去,“什么都行。”
难得今天是靓仔下厨,阿七捧场地吃光了,不过期间他捧着手机呵呵傻笑。
“你睇乜,笑得咁嗦?(你看什么,笑得那么傻?)”
“靓仔,你说……”阿七长长地伸着脖子看着柒,嘴角快咧到后脑勺,“我和梅小姐有没有可能?”
“……”柒眸色微沉,看向末世还想谈恋爱的某人。
阿七瞬间蔫了,嘴上还是忍不住嘟嘟嚷嚷道:“我就想一想。”
他一个母胎单身待嫁……啊呸,待娶男青年,想一想都不行吗?
日升日落,兔走乌飞,生菜终于可以吃了,碧绿嫩脆,只放一点油和几片蒜,清炒出来就十分清甜。
番茄长得又红又大,稍微靠近都能闻到酸甜的果香味。
阿七从枝头摘下五个红透的番茄,拿起一个,随意擦了两下,咬了一大口,酸酸甜甜,这就是初恋的味道。
剩下四个全部切了,拌白糖。炒了盘酸甜排骨,煲鸡肉蘑菇汤,一顿丰盛的晚餐让他们吃得非常满足。
很快辣椒和黄瓜也能吃了,阿七各摘了一些,将辣椒切碎,把油倒进锅里加热,拍了两瓣蒜,丢进去炒,辛辣扑鼻,让人疯狂分泌唾液。
又将黄瓜切丝后,放进大碗里,加了辣椒油、酱油、陈醋和花生碎,还有一点芝麻油,搅拌均匀。
艳红的辣椒油衬着翠绿的黄瓜丝,十分诱人。夹一筷子来吃,辣香酸甜各种味道刺激着味蕾,爽口的黄瓜丝里夹杂着酥脆的花生碎。
阿七特地煮了一大锅白米饭,开两罐牛肉罐头配着吃。
转眼间已经十月底,电和水已经停了,信号有时勉强能用,反正时断时续的。
除了偶尔梅花姐妹那边会联系一下,感觉这个避难所几乎成了孤岛。
阿七练习了一会儿复合弩,又给菜浇水,瞧见柒正在把旧家具劈成柴火。
南方天气没那么快冷,也不懂靓仔为什么那么着急囤柴火。
不过看柒神色这么认真,他也不想干预,小朋友无聊找点事做也挺好的。
阿七瞧见他脑后的头发已经盖过了后颈,“靓仔,你的头发是不是长了,要不要我帮你剪啊?”
想到阿七那个神奇的品味和神乎其神的理发技巧,柒不由得动作一顿,“唔使。(不用。)”
“那我帮你扎起来?”阿七变戏法似地张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根发圈。
柒没有回答,阿七只当柒的默认是同意了,把他脑后有些长了的头发绑成一个小揪揪,绑得低低的,像一根短短的小尾巴。
“嘿嘿,卡哇伊哦!”阿七把嘴一咧,拨了拨柒的小揪揪,成功获得柒无语的眼神。
太阳下山越来越早,阿七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土豆钻到阿七身边,金色残阳之下皮毛金黄蓬松,阿七忍不住多摸了两把。
脑袋上竖着一对倒三角的耳朵,阿七曲起手指弹了弹,软乎乎的耳朵像果冻那样晃了晃。
“唉,土豆你是不是该减肥了?”阿七捏了捏土豆身上手感极好的肉肉。
土豆听了这话,一溜烟爬起来,跑远了,只留给阿七一个胖墩墩的背影。
天气越来越冷,菜地渐渐荒了,两个人就把菜地重新翻了土。
水果早就吃完了,蔬菜也没什么存货,长时间不吃蔬菜会得坏血病,阿七准备发点豆芽吃吃,平时也吃点维生素片补补。
今年罕见地下了雪,可以说是滴水成冰。
前几天兔子都被可怜地冻死了,不过这些都是蛋白质,不能浪费。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阿七他们天天吃兔子,麻辣兔兔,红烧兔兔,油焖兔兔……
实在吃不下了,再吃就要吐吐了,只能把剩下的放进冰窖里。
阿七想给梅花姐妹发信息,却发现蓝牙已经搜索不到她们,“梅花家姐妹”从连接设备一栏底下消失了,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这场雪过后,避难所越发像一座孤岛,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没有哪个勇士敢跨越那么深的积雪来到这里,所以取消了守夜。
可接踵而来的是,这十几天没有阳光,太阳能发电板已经暂停工作,蓄电池的电也快耗光了。
只能烧木柴取暖,幸好厨房的火灶没有拆,还有烟筒可以用。
他们合力将一张床搬到厨房里,盖着厚厚的被子,报团取暖。
土豆也哈着气摇着尾巴,想挤进他们被窝,却接到柒冷到掉渣的眼神,立即发出嘤嘤嘤的声音,缩回自己的小窝里。
“发生了什么事?土豆在哼什么?”阿七从被窝里伸出脑袋,头发没有扎起来,松蓬蓬又乱糟糟的。
“冇嘢。(没事。)”柒将阿七按回了被窝里。
一觉睡到傍晚,阿七煮牛杂当晚饭,香味和沸腾的水蒸气弥漫。
牛杂里面混着萝卜和面筋,阿七喝了一口汤,感觉从胃到全身都暖起来了。食物吃在嘴里有种满足感,连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萝卜吸饱了浓郁的汤汁,在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地,吃起来鲜美,轻轻一抿就融化在口腔内,微微泛着甜。
阿七夹一块顺滑可口的牛肚,蘸一点蒜蓉辣椒酱,芳香四溢,嚼劲恰当好处。
两个人在厨房昏暗的火光下,吃完了两碗牛杂。
每天吃吃睡睡,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肉类快消耗完了,阿七找时间进了一趟冰窖。
冰窖里已经断了电,可还是很冷。他搓了搓手,赶紧取几样食物,用箱子装了,走出冰窖,伸脚一勾门边,将门带上。
却发现土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楼的门,阿七放下箱子,纳闷地过去看看。
土豆站在屋檐下,着魔似地盯着远处,好似被钉在原地似的。
“喂,土豆?回来了,土豆!”阿七喊了几声,土豆都没反应。
外面的风带着刺骨的冷,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毛孔侵入自己的体内,侵入的东西带着极度的低温,有一瞬间觉得血管里流的都是冰雪。
两道漆黑的眉毛上都是冰屑,阿七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喷嚏。
阿七拍了拍狗头,“你在看美女啊,看得这么认真……”
抬眼的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他看到院子里有一个奇怪的影子,在高墙的阴影里匍匐着,外凸的眼球死死盯着他,眼神带着贪婪狠戾,就像是饿狼看着一块会移动的生肉,令人毛骨悚然。
草,你大爷的,老子没带武器!阿七眼睛瞪得溜圆,拔腿就往楼上跑,边跑边喊:“靓仔,进丧尸了!”
那只丧尸朝他扑来,身材高大壮实,竟然是那个光头男,原本就肌肉狰狞的手臂在变成丧尸后更加粗壮,速度也比那些普通丧尸快。
一眨眼已经到了阿七背后,阿七忽地踢起地上的一只箱子,砸向身上的丧尸。
不巧那箱是奶粉,丧尸踩中刚好滚到脚下的奶粉罐,栽倒在地。
阿七跑得飞快,后背出了热汗,眼看着鞋底就要落到楼梯的台阶上,他也被另一罐奶粉绊了一下,不小心踩空,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头和手同时撞击地面,却感觉不到疼痛,肌肉紧绷,呼吸急促,心脏跳得厉害,听到身后传来狗吠。
“汪汪汪!”丧尸摇晃着起身,还没接近,就被土豆咬住了裤腿。
阿七瞧见旁边的菜刀,急忙抄在手里,眼见丧尸一脚踢开狗子,他猛地暴起,菜刀往丧尸的头剁去。
丧尸完全无视危险,长着深黑长甲的手抓来,狭长的刀锋突然横在丧尸与阿七之间,如同一道雪亮凌厉的霹雳。
临死前丧尸发出不甘的嘶吼声,连院子外树枝上的雪都被震得簌簌掉。
柒确定丧尸真的不能动了,回身去查看阿七的情况,“你点样?(你怎么样?)”
阿七摆摆手,说不出一个字,后背彻底被汗浸湿,衣料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