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蹲下身,将因为失血和疲累昏厥过去的江渲抱在怀中,干脆利落从江渲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简单为他止了个血。
随后,他伸手探上江渲脖颈,确定江渲脉搏还算稳定后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看着眼前面色难看的陈老太爷,笑道:“老太爷安好?”
怎么可能?!秦岚为什么会来?!
陈老太爷百思不得其解,面色堪称阴暗,冷冷注视着眼前两人。
京城谁人不知四殿下秦岚性格孤僻,不说好友,就连伺候他的侍从都年年在换,是最不爱凑热闹,也最懒得管闲事的皇子。
这人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够惊动秦岚?
陈老太爷并没有回应秦岚这声问好,秦岚也不太在意,懒懒说道:“没什么事的话,人,我就先带走了。”
“四殿下留步!”
在秦岚转过身踏入通道前,陈老太爷终还是开口喊停秦岚。秦岚身为四皇子,倘若在这里受伤,那陈府必要伤筋动骨折腾一番。
更别提四皇子与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三皇子还是亲兄弟,属实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哪怕陈老太爷心中再愤愤不平,也不得不承认,江渲这个后援找的实在太硬。
秦岚脚步一顿,微微偏头,语气中没什么感情:“老太爷还有事?”
“关于今天发生的事……”陈老太爷收起手中长鞭,摸着胡须,语气有些生硬,说完这几个字后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而秦岚显然知道陈老太爷想说什么,嘲了一声,接着往前走去,话音回荡在空中:“他想低调解决这件事,我自然不会讲此事闹大,陈老太爷大可放心。”
“今日我既来此亲自接人,那我想老太爷应当明白——他不是你能报复的人,少打他的主意,否则我不介意和陈府斗个两败俱伤。”
秦岚的话音越飘越远,却深深扎在陈老太爷心中。
陈老太爷目光沉沉,看着秦岚离去的方向,脸色很是难看,不知在想什么。
陈凌云与雪茶焦急等在上面,看见被秦岚抱在怀中,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江渲,心脏皆是一紧。
“公子……”雪茶双手紧紧绞着衣袖,看见江渲时快步走了过来,眼中担忧满溢而出:“公子受伤了吗?我不该离开的……”
“他不会有事。”秦岚调整了下江渲的姿势,让其靠在自己肩颈,看向雪茶,平静道:“我希望你不要自作主张,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算死了,也是他自己判断失误。我不想看见因为你抗令导致他计划失败,出现意外,明白吗?”
雪茶被秦岚突然转冷的语气与眼神惊了一下,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低头屈膝,答道:“是……奴婢明白。”
“殿下!”眼看秦岚要走,一旁插不上话的陈凌云急忙跑到前面拦住他,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句子。
“能不能说?不能说就让开。”秦岚皱着眉,眼中情绪很冷,把陈凌云冻了个哆嗦。
“我我我我我祖父……他……他不是……”陈凌云一紧张就结巴,舌头打颤,跟个接触不良的复读机一样。
秦岚从陈凌云憋出的几个字中读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直接绕过陈凌云,说道:“你祖父没事,但没有下一次了。”
“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
等江渲从一片混沌中争得几丝清明后,已是第二日清晨。
他茫然睁开眼,看着眼熟的床幔,一时间并没有动作。
直到一只停在窗边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唤两声,振翅飞起后,江渲才像再一次从梦中惊醒一样,呼出一口气。
他撑着床坐了起来,并未感到多少不适——包括受了伤的那只腿。
不对。
他怎么感觉不到他的腿了?
江渲猛地睁大眼。
手杖不会有毒,为了保命必须得把腿锯了吧?!
要真是那样江渲可就要跳楼了。
他伸手猛地掀开被子,摸上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腿,在摸到熟悉的顺滑肌肤后松了口气。
“摸够没?”
身旁传来一道慵懒声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江渲重新将被子盖上,随后头也不抬抱怨道:“你来得也太慢了,我差点就死了!”
“这不没死吗?别瞎叫唤。”秦岚坐在江渲床边,合上手中书本,随后撩起床幔,低头打量江渲两眼,一点头:“还行,终于不是一副死人样了。”
江渲:“……”你挺冒昧的。
“你给我打麻药了?”江渲面无表情问道。
“从系统那儿兑换了十二小时止痛泵。”秦岚随意答道,偏头看了眼水钟,补充了句:“效用应该还有半个时辰?”
江渲是知道自己那条腿的惨状的,大手一挥,非常豪气:“再给我续十二小时!”
“自己续,你当我做慈善的?”
不用秦岚说,江渲自己就点开了系统,顺口问了一句:“你来得比我想中要晚,所以在皇宫中有所发现?”
秦岚“嗯”了一声,答道:“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已经找到淑妃和皇帝的定情信物了。”
听到这话江渲有些好奇,视线落在秦岚身上,问道:“你找到了?在哪儿找到的?是什么?”
“花园。”秦岚懒得过多解释,简单答道:“是盛开在宫墙上的金银花。”
江渲恍然大悟,如破开云雾见月明,“确实是啊!真让你撞狗屎运了?”
秦岚没回答这个问题,从怀中拿出一只白玉嵌银手镯,干脆利落往江渲腕上一塞——那圆形手镯碰到江渲手腕时就像触到水面一样,化作虚影,穿过江渲肌肤,轻而易举扣在他的手腕上。
江渲:“?!”
还没等江渲反应过来这又是秦岚的什么恶趣味,他面前系统便叮咚响了一声,随后冰冷无情的机械音一字一句说道:“监护已绑定。监护人:秦岚,被监护人:江渲。”
江渲:“???”去你大爷被监护人。
江渲难以置信指着自己的系统屏幕质问身旁人:“秦岚你疯了是不是?这什么?!快给我解开!”
“你接二连三作死,已经耗光我所有信任。”秦岚抱着手,垂眸看着江渲,下了结论:“为了防止像昨天这样的意外再次出现,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放心,这道契约很宽松,并不包含录像,录音等功能,只会监测生命体征,在低于一定数值时向我发出警报,并提示你的位置。”
听起来倒是好心,但还是让江渲莫名不适。
江渲抬手晃了晃牢牢固定在自己左手腕上的镯子,又听秦岚补充了一句:“还有个功能,简单介绍就是……亲密付。”
江渲:“?”秦岚你真疯了吧。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秦岚倒是坦然自若,伸手点了点江渲手腕上的镯子,说道:“然后你购买任何东西积分都会从我这儿划——同样,你买了什么东西,我一清二楚。”
江渲脑中一片混乱,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亏是赚。
在秦岚说完这句话后二人便都沉默下来,江渲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沉默不语。
而秦岚的视线则落在江渲头顶。
江渲一头黑发长而顺滑,看着手感极佳,让人很难抑制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
秦岚也不例外,他做什么事都很坦然,心中怎么想的,也就怎么做了。
在察觉到脑后传来的温热触感时,江渲猛地反应过来,偏过头看向秦岚,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解,倒也没有挣开秦岚的手。
秦岚抚摸着江渲脑后长发,缓声说道:“我知道你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考量,但我希望你将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哪怕这会导致你的计划偏离,或是造成你不想看见的结果。”
江渲闻言皱起眉,显然并不认同秦岚所说,但在他开口反驳之前,秦岚就伸出一根手指,竖在江渲唇前,制止他的话音。
“我希望你能够自私一点。”
秦岚收回手,重新站直,说道:“不要考虑太多别人,包括我。我希望在生死关头,你最先想到的永远是你自己。”
“在你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你想到的应该是如何脱身,如何保住命,如何撑到等我来救你——而不是谁的计划如何,谁会不会伤心。”
“……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我做事当然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存活率。”
秦岚说的这些话江渲并不爱听,但他也察觉到秦岚话中并无恶意,没有选择回怼秦岚,只是抬眸道:“再说,只要不是像这种湮灭宿主的任务,那么理论上来讲,我们永远不会真正死亡。”
秦岚沉默一会儿,然后问道:“你之前还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回到现实去呢,江渲。这里的人或物都不是真实的,他们只是存在一本书中的虚假人物,只有你我,是此地唯一的真实。”
“下次你做任何计划前,都该将我这个变数考虑进去了。”秦岚并不多劝,也不指望江渲立刻站在自己这边,只告诉他一个事实:“不管你的任务有多精细,不管你有多大把握能够确定自己一定存活……”
“只要代表生命垂危的警报响起,那我就只有让你活下去这一个目标——至于我的行动会造成什么后果,我通通都不在意。”
秦岚就像一个暴君——不听人话那种。
他忽然双手撑在床上,俯下身,偏过头对上江渲的眼眸,自顾自说道。
“我不希望像昨天那样——只要我来得再晚一点,你就真的会面临生命危险的情况再次发生。”
“……”江渲偏过头,没有说话,并不想看到独裁暴君秦岚。
秦岚挑起一边眉,伸出右手捏住江渲下巴,强行将江渲视线掰回自己身上:“我不允许你再次毫无声息躺在我怀中。”
真是疯了。
江渲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