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厌雌症 第2章 第一章 相亲

骂归骂，那鸢殊背后见不得光的勾当不断被攀扯出来，直至日前达到不可思议的顶峰，明眼虫看着这正热的大选都得发愁。偏偏“第一雄虫”的鬼名头焊在他头顶上，楼西斐再怒火中烧，也明了这劫他已非渡不可，而他从来不做无用的挣扎。

他想着，又闷声咳嗽了几声，却引动血气上涌，共振了脏腑，他压抑不住，索性咳个痛快。

来者忙递上罗帕，连声关切：“奥瑞啊，埃诗南迦阁下，您还好吗？需要我做什么？您还好吗？”

楼西斐皱了皱眉，避开了那股令他反胃的熏香。坠子串样防卫装备从他的袖间滑落，珠光摇曳地将那眼尾的桃晕映照，也叫这张酷戾薄情的面孔多了几许不合时宜的活色生香。

“既然如此，”他咽了咽，看了看眼前虫，继续刚才的话，“您也不必再多说了，我想我还不如把一切公诸于众呢。”

虽然前一晚嘴里一度嚷嚷着摆烂，但人都说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头倔驴，浑身上下全是反骨。楼西斐正是这样长了百来斤反骨的家伙，所以要他束手就擒，比较困难。

起码要保住自己的贞操吧，楼西斐心酸道，怎地人家穿越都是醉卧沙场、逐鹿天下、美人……美女在怀，轮到他这却是见天地绞尽脑汁，想如何才能不被老鸨押去拍卖……

不合适，委实丢了穿越者的脸。

他往后一靠，淡淡地说：“我这虫一向肆无忌惮，这你们知道。”

楼西斐致力于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病一点。

闻言，这位秘书阁下也果然神色一动，或许这正是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见证过众虫为眼前虫神魂颠倒的时日，他记得这位不可捉摸的阁下曾是何等的风头无两、放诞恣睢。像他这样的虫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对楼西斐的信任超乎了寻常，他们会神话他，不必要地忌惮他。即使现在楼西斐隐退了，疯了，在他们眼中，也依然还是那个仅凭一己之力创造联邦司法新历史的狂徒，他们是以不会激怒他。

可惜楼西斐本虫暂时并不清楚这份缘由，他只道来了个能做主的，否则一定蹬鼻子上脸。

由于虫族雄性的稀少，总有无数雌性一辈子无法切实接触到一位真实的阁下，虫族的文明发展到现在，自然不会放任他们极速消亡于意识域的崩溃。

事实上，联邦建立之初便以史为鉴在第一份提案里就定义了雄虫的三大义务工作以避免重蹈旧历的覆辙。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即“健康预成年期及成年期雄性有义务定期定量通过精神网链接的方式完成大范围雌虫意识域的浅抚慰”。

用人类的话通俗点来说，就是每只雄虫生理发育成熟后都要滚去兼职爱豆。

不巧，他厌雌症疯雄埃诗南迦·楼西斐，威名赫赫，腥闻在外，如今成为新第一雄虫后，更是要到抵达一种无虫不知，无虫不晓的境界。所以，他愠恼地想，好啊，现在他竟然已经要靠“舆论”才好救自己了。

“我不知道鸢殊到底捅出了多大的篓子叫你们做事这么不讲究，但要牺牲毫不相干的我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楼西斐哼笑，“这不可能。”

“我不是我的前任，愿意顾全什么大局，老实说，我实在不明白，鸢殊怎么会叫你们这群狗东西拿捏。”

楼西斐知道联邦明珠案的一审开庭也就这几日了，所以这件事已经拖无可拖，这个“拖无可拖”指的既是他，也是他们。但清楚归清楚，他仍旧色厉内荏，因为楼西斐此时虽未至黔驴技穷，却也实无良策。

而雄保会真正派来协商的聪明虫温确也很有成算，所以稳操胜券，被楼西斐一顿羞辱，反倒定下了心，心领神会这事能够依靠谈判手段解决

“我明白您的意思，也非常能理解您的不满，埃诗南迦阁下。”温立刻回了一个友善的信号，态度好得没话说。因为他太知道眼前这位阁下在同归于尽这件事上确凿有着怎样摧枯拉朽的战绩，所以绝不在此行使得寸进尺这一套。

“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达成一个共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他抿唇一笑，扑闪着藏在浓密睫毛后的桃粉色眼睛后，诚恳道，“还请务必原谅我们的冒犯，请相信这一定不是雄保会的本意。”

哦，话虽如此，但……

雷达爆鸣的埃诗南迦·身经百战·楼西斐：这位来自雄保会核心的温阁下，应当颇有来历与资本的雄虫秘书，一个始终保持恭谦持重态度的优秀政府雇员，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以上，便是楼西斐坐在黄金不夜星叶塞芒托最高楼观景餐厅和今天第三十七个雌虫约会的理由。

他拿到了自由选择一位平民组成形婚的权力，代价是他要在社交平台上扮演一个模范伴侣。其实他一个人类想做虫族的模范好雄君，楼西斐严谨地认为，当个正常人都略显做作，还得适时展现些许不可一世的派头才行。

那么，现在我们言归正传。

被称作黄金不夜星的叶塞芒托是一颗有着四分之一永夜的商业行星，永夜造就了叶塞芒托地表的冰冷荒芜，也赋予了它星空名震全域的璀璨永驻。

奥瑞啊，被称作不夜的永夜之星！从这略带揶揄的名号里，你就可窥见一二第五簇区叶塞芒托那永不停歇的繁华与辉煌。

此时此刻，这一副为观景台上尊贵的客虫所奉上的诡丽迷幻之宏伟画卷，由几十位设计师的精心构造的霓虹建筑群与连绵的星荧遥相呼应的视觉盛宴，无法换来其目光片刻的停驻。

黑发雄虫看起来是颇为百无聊赖的，他既不欣赏美景，也不关心美色。

他那漂亮的绿眼睛死死盯着桌上流光溢彩的酒盏，只觉得这饮料太够劲儿了。

酒液里流转着荧蓝色的微光，一看就富含了人类元素周期表后排的重量级大哥们。

嗯，人类穿肠烂肚的致命毒物，于宇宙霸主的虫族来说，不过是有趣的消遣……说真的，不是他不想给眼前热情洋溢的帅哥一点尊重，实在是他现在很emo。

最开始的时候楼西斐还努力甄别雌虫们有没有企图假戏真做的心思好做个排除，后面发现他们无一例外一个个全都想带着他做一些生命的大和谐运动。

呸！都下贱！

楼西斐耐心即将彻底告罄，正欲摔杯走虫——

“嗡——”

这是来自精神力与意识域链接成的虫族网络海芙社区两个模拟意识的信号，公共服务与安全事务主管海芙联合政府主管叶什赞发来联合紧急通知。

这一刻，范围内所有虫都停止了行动，动作整齐划一地一顿，去读取这段精神流。

*

“天哪！”

“那边狂暴了！”

“呜，呜呜，雌父，好痛！”

“让开！让开！都让开！”

“这里是一位阁下！请都让开！”

“舒缓剂！谁有舒缓剂！”

……

汹涌的虫潮向外扩散，一具具身体危险地拥挤在一起攒动。虫群惊恐地推搡挤压着，他们竭尽全力往远离的方向去，具是害怕被感染也陷入思维的混沌。

“该死的，那边在上报让我们先见机行事！”押运车旁，一位警官暴躁地抓头发，焦急地看着正在不远处翻滚吼啸的巨大的血蜘蛛。

“上报上报，上报个屁！他们倒是没事，我们怎么办！”

哦，那不是什么异种的怪物，他是一位陷入狂暴的蛛裔雌性。

你说，何谓狂暴？

答曰，雌虫附骨之疽尔。

由虫族独特的种族天性影响，在面对族群全体利益之时，他们天然服从基因的等阶安排，在虫巢意识的影响下具备无与伦比的向心力与凝聚性。

这使得这个有着无数国家、联盟、独立星域、混沌星区的文明不仅没有像其他众多一二级乃至三级文明一样逐渐在无尽的宇宙扩张里分裂乃至消逝，还能统一接受唯一的虫族中央联邦领导与管辖。

如此，如果说虫巢意识是虫族统一思想的天然工具，那么虫群共鸣就是虫族纵横宇宙、所向披靡的超级武器。

虫群共鸣影响着完全虫化后失去理性的雌虫，使他们绝对服从来自巢的命令，即来自由雄虫精神力编织出的超频计算网络的指令。在共鸣意识域中，雌虫战士们将不知疼痛，不明恐惧，不畏死亡，为了族群粉碎一切障碍。

雄虫是“脑”，雌虫为“戈”，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他们，共同组成了被外域异种称作“天灾”的虫族。

然而，或许是拥有这份叫异族闻风丧胆的天赋的代价，神给予了他们战争兵器的凶戾悍勇，却又分别在雌虫与雄虫的基因里各自上了一把无解的锁。

是的，雌虫的那把锁，正是虫虫闻之色变的狂暴症——使雌虫拥有虫群共鸣这种近乎无敌的群体协同作战能力的代价，是意识域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因无意识接受的大量垃圾信息陷入混乱与暴动。

若无雄虫精神力的调和，雌虫便会在意识域无力承担而破碎时痴呆、疯狂乃至脑死亡。

虫族俗称……

堕落种。

“淦！”又一次被切断精神链接的警官忍不住骂道。

“头，要再等等吗？”已经半虫化的警员A紧张地一遍遍摸索前肢的光能武器。

“不行，再等下去碧昂丽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我们肯定是完蛋了！”警员B崩溃地看着被物理清场的现场。

“CBRU（狂暴症对策特勤组）建议我们就地击毙，他们说都A阶了，发起疯神来了也没用。”警员C切断了链接报告，不解地喊道，“奥瑞啊！他是A阶啊！还是这么年轻的A阶！他怎么会狂暴？！”

“听到了，伙计们？”

“不！等等！不行！”一旁的检察官提出了强烈的反对。

警察们一顿，都看向了他们的头。

警官可不管检察官有什么意见，他们和这群什么都不懂还爱指手画脚的家伙向来是不对付的，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

“愣着做什么？解放武装！立即执行！”他吼道。

“您没有权限！”

“依据条例我有。”警官冷冷地逼视检察官。

“他是鸢殊案的重要证虫，我有理由怀疑您这是在灭口！”

“闭上你的狗嘴！这里是叶塞芒托，日均虫流量能破亿的黄金不夜星！”

“所以我们正进行疏散！”

“疏散？”警官调整光炮，冷笑着说，“他是不会跑吗？哦，他跑得甚至比我们快！看好了，发疯的可是A阶的血腥白幽灵！我们谁有这个本事控制住他！”

“杀了他您负责？”检察官死死按住光炮口，低声喝道，“上到总议长下到我的虫崽，全宇宙都在盯着这个案子，杀了他您负责吗？杀了他您负责吗！”

“他狂暴了。”

“假性的。”

“您发誓您没有私心。”警官深深看了眼检察官，深棕色的眼睛里滑过一片审视。

检察官气急，颤抖着深吸了口气，心骂怪不得这烫手山芋会被踢到你一个B阶蝗裔手里！

“听好了，于私，他绝不能死于我们的武器，于公，碧昂丽·阿德里安必须活着，于公于私，现在我们都必须让这只大蜘蛛停下！”他听着那血蜘蛛因疼痛发出的尖啸抹了把脸，极力保持冷静，“对，我们需要高阶雄虫，我们需要，需要他的家属！我们需要……”

“碧昂丽是A阶，他还狂暴了！”警官烦躁地说。

“先生，要抚慰一只已经进入狂暴状态的雌虫，雄虫最低也要是同阶，A阶……奥瑞啊，您还不如给碧昂丽一个痛快！”不敢使用高能武器的警员B被逼退回来，闻言劝说道。

一直不敢吭声的检察员也忍不住说：“这行不通，叶检。”

“就算权限上能调来，据我所知，最近的A阶应该是伊斯卡恩警司，他现在起码在几十光年外，呃，碧昂丽绝对撑不到他赶来，我们也不可能接受这个时长破坏的经济损失。”

检察官却是笑了，他挥手，指尖划过周围风格繁丽诡谲的建筑群，朗声道：“喂，这里可是黄金不夜星啊！”

“您是说，可保密协——”

检察官不耐地打断：“他是鸢殊吗？”

众虫互相看了看。

“这也太……”

检察官一把揽过警官的肩膀，链接了他的意识域，发出了隐秘通讯。

「您听着，无论如何我不甘心，我决不要为了这种事情断送前途。」

「这不是钻空子，这是最优解。」

「这只发狂而没有被及时处理的血腥白幽灵是特殊虫证碧昂丽·阿德里安的事必须以合理的方式泄露出去，社会紧急援助就是最有规矩的办法。」

「届时舆论上自然有虫为我们说话，碧昂丽背后的能量一定保我们不被问责，等风头一过，就再没虫记得我们了！」

「……」

「您不想救下他吗？」

「……」

*

“A阶，血腥白幽灵，狂暴……社会紧急援助？”

稀奇。

楼西斐又通读了一遍紧急通知，哦，他还是头回碰上这样的事情。

精神海里，漂浮着通知的附件，名为碧昂丽·阿德里安的雌虫的全息影像。

倏地，正饶有兴味控制着这位白发红瞳雌虫乱转的楼西斐瞳孔一缩，他的耳畔霎时响起了混乱的絮语，是精神海在失控地激荡。顾不上等灼痛冷却，他小心翼翼牵动未受波及的精神力一点一点来回调整雌虫影像的角度——

楼西斐停下了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