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梅姨的腿在前几天外出时受伤了,现在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彼得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抬眼看看自己。
彼得无意间看到了客厅墙上挂着的三人合照,停了下来,他记得那是本叔带着他和梅姨一起去公园里玩,那天的阳光很好,本叔的头发也还没有白。
“彼得,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你要和我说吗?”
梅姨依旧坐在那里,看着彼得的背影,她的目光饱含关切。
“梅姨,我想知道,正义是什么,是要去做对的事情吗,那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件事的正义是由很多不好的事情组成的,那么它还算是正义的吗?”
彼得坐在她的旁边,沙发下陷,梅姨已经退休了,岁月爬上了她的皮肤,虽说距离毕业没有过去很多年,但发丝中隐约的白发和日益凹陷的面颊都在诉说着她已老去的事实。
“彼得……我的孩子……”
梅姨侧过身子抱住了彼得,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用手轻轻抚摸着男孩毛茸茸的后脑勺,他的背比以前更加健壮也更挺拔了,身上也再没有出现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伤口,但他依旧是那个会让她担心的小男孩。
“可能就像是你本叔说的那样,如果你有做某件事的能力,那么你就要去做,这是你道德上的责任,那么正义就是在你的责任范围内,去做那些能真正帮助别人、你认为对的事情。”
“正义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词,彼得,它或许有很多时候是令人质疑的,是不被看见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坚持,然后找到真正的答案。”
彼得注视着她棕色的眼睛,岁月使它们看起来更加温和深邃,像午后的焦糖拿铁,或许是太久没见,梅姨久久地抚摸着他的脸庞,眼里满是眷念。
“你去看望本叔了吗?”
“还没,他会喜欢花吗?”
“我想,你送给他的一切他都会喜欢的。”
彼得最后选择了康乃馨。
阳光穿过云层,在雪地上投下光影,彼得扫去墓碑上的薄雪,将花束放在石碑前,洁白的花瓣在风中摇曳,彼得甚至能嗅到空气中的寒意,或许是松树和霜雪的清香,墓园里并不冷清,不远处也有人前来悼念,他们站在逝者的墓前,语气轻柔地交谈。
彼得伸出手,抚摸墓碑上的刻痕,本叔黑白的照片上笑容依旧,时间在此处静止,他的眼神深沉,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
已经过去六年了,所有人都在向前走,那天晚上杀了人的罪犯早已被捕,梅姨也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他和格温去了英国,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
是时候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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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如海洋般广阔的云层,蓬松柔软,彼得正在座位上闭目休息,突然耳边传来阵阵惊呼,先是小范围,然后慢慢扩大,最后几乎整个飞机上的人都开始吵吵嚷嚷,小孩尖锐的哭声交织在其中,更加刺耳,有空姐出来维持秩序,但收效甚微,不安和恐惧弥漫在整个客舱里。
彼得摘下眼罩,发现身边的乘客们都面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的电子设备,不时发出惊恐的抽气声。
“怎么了……”
彼得皱着眉,有点疑惑。
“……伦敦市街头一只怪异生物从下水道闯出,正在进行大肆破坏,警察目前毫无进展,只能先掩护居民撤退……”
右边的乘客的手机突然开始播放新闻,可能是男人慌乱中不小心打开外放,记者颤抖的播报和背景中建筑被毁坏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而这趟飞机的终点就是伦敦。
距离降落还有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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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
格温在地铁站里等待着车辆到来,她怀中抱着几本厚厚的书,浅色围巾堆在下巴上,鼻尖却因没有布料遮挡而冻的发红,呼气时吐出的气体在空中发白,消散。
“嘿,格温。”
有人叫她的名字,格温转头看去,是约翰,夏洛克站在他的旁边,见女孩看过来,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
“约翰先生!夏洛克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格温笑眯眯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就在此时,地铁进站,三人一同上了车。
“这段日子都没能看见你们,是去出差了吗?”
“嗯……应该算是。”
上个星期他们被邀请去一个偏远小镇,本来是想解决一出杀人案,没想到后续村庄里进行祭祀,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们……扯远了,于是他们就在那待了好几天,直到所有的事情解决。
地铁上,一个流浪汉正发着抖乞讨,在伦敦寒冷的十二月份,他却只穿了一件破烂的棉衣,头发因为太久没有清理而油腻打结,裸露的两只手布满冻疮,他双手抬着一块硬纸板做的牌子,上面用记号笔写着“好心人请帮助我”。
但大部分的人都拒绝给予帮助,他们或是在看报纸或是在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没有人理会他,格温看到这一幕有些不忍,等流浪汉走到自己身边时,掏出几枚英镑。
“先生,用这些钱去买点吃的吧。”
“谢谢你美丽的女士,谢谢你,老天会保佑你的……”
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架,流浪汉用粗糙的手指接过几枚硬币,他目露感激,一边慢慢走远,一边嘴里不停念叨着“上帝会保佑你”“带来好运”之类的话。
“对了格温,彼得他最近还在忙着报社的工作吗?”
为了不让气氛尴尬,约翰主动提出话题。
“当然,他这几天几乎都看不到人,应该是编辑又外派新的工作了。”
格温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你们是同一个学校的吗?”
从碰见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夏洛克突然开口道。
“是、是的,我们俩是同一个高中……”
“然后他就直接工作了是吗?”
“没错。”
“好的……我知道了。”
至此,夏洛克没再说话,留下格温一个人提心掉胆地回想自己有没有说错话,约翰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正在用手机发送短信,完全没注意他们两的谈话。
希望彼得慢点被发现……格温只能如此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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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
夏洛克在街头和自己的贝克街小分队交流近况。
“你是说最近一段时间总有流浪汉莫名其妙的消失?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们没找到你,福尔摩斯先生。”
面前的小男孩带着一个深棕色的帽子,他脸上有些泥土没有擦干净,看起来像是刚刚从某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
“很多我们曾经见过的先生们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的东西还在那儿。”
另一个孩子插过来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这些给你,收好了。”
夏洛克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和钞票,那些孩子围过来,纷纷伸出脏兮兮的手,明亮的眼睛充满活力,像是游走在大街小巷里的小猫,闪闪发光。
“谢谢福尔摩斯先生!”
“有事儿记得再来找我们!”
收到报酬的孩子们敏捷地跑回街头,一溜烟就不见了。
流浪汉失踪……难道是被什么组织抓走了?但是流浪汉有什么用呢,总不能去当免费劳动力吧?
这么想着,夏洛克转头向回走去,目前只能先回去调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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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
某个废弃下水道里,肮脏的管道里密密麻麻摆放着多个病床,床上躺着近几天失踪的流浪汉,他们被束缚带紧紧地捆住手脚,有的昏迷不醒,有的剧烈挣扎,有的已经因药物不耐受而器官衰竭死去。
几个穿着白色隔离套装的工作人员推着铁质的药品车,在挨个给病床上的人注射药物。
“还没有成功的吗?”
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不耐烦地问道。
“目前还没有能够适应的,先生。”
“都是废物。”
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单词,男人狠狠吸了一口雪茄,将剩下的部分直接丢在地上,火星接触到地下的积水瞬间熄灭。
“这么下去怎么和先生交代!”
突然,一阵痛苦的呐喊传来,几名医护人员正死死按着床上挣扎的流浪汉,他的皮肤上出现恶心的鳞片和粘液,眼睛也像是被血液浸透,慢慢变成红色。
“先、先生!情况有些不对!”
挣扎越来越激烈,下一秒,束缚带断裂,几名穿着隔离服的人被床上的人大力推开。
“成功了?”
男人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凑近观察,只见流浪汉的身体剧烈抽搐生长,病床被砸破,原本人类的皮肤上浮现出绿色的菱形鳞片,指甲也变得更长更尖锐,头是变化最大的部分,不仅是眼睛,嘴角像是被撕裂,直接开到耳根处,蛇信子般的舌头不断伸出再缩回,如同一只大型的蜥蜴准备觅食。
见到这一幕,男人眼中冒出精光,放声大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成功了!莫里亚蒂——!”
话没说完,男人就被巨大的尾肢拦腰扫中,他直直地飞了出去,撞到管道壁滑了下来,一动不动,他死了。
而这只愤怒的蜥蜴不断破坏着这个关押自己、制造痛苦的地方,在一切都倒塌后,他顺着下水道嘶吼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