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轮回中随着记忆一同消磨的,是本就为数不多的情绪,如今他已无法用一些投机取巧的方式去理解感情,还好,他还能感受到痛。
她伤心落泪,似乎是其中最痛的程度。
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并非想惹你哭才说这些,若我的猜测没错,或许我们该想想办法反抗。这次,还要找盟友避免命定的结局吗?”
颜淡拽着他的衣袖擦了擦眼泪,真奇怪,自己以前也没这么爱哭啊,过去已不能改变,至少要跳出被动,掌握自己的命运。
“话是这么说,可我作为仙侍、花妖,还有在夜忘川的时间,也有一千多年了,我身边的人,虽说有好有坏,但性情如此,不能算作异常,没有人像从前那样犯过病。我们如何确定现在走的路是不是主线,是不是在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呢?”
他偏头打量了下泡在温泉水中,安静得像个死人的唐周,提议道:“改变一些小事可能对整体没什么影响,试试做些别的呢。不如……杀了他。”
温泉中的身影明显僵了僵,这种话真的不用当面讲,唐周相信他做得出来。
“你把他杀了,应渊会就此陨灭,我们还怎么揪出神秘人,若是三界大乱又该怎么办?”
“你怎知帝君归天拯救三界,不是命定的一环呢?”
她不愿再被那些小情小爱所困,开始理解三界大义,理解应渊身为帝君的职责,这是她历经千难万险之后的醒悟,还是,到了这个阶段,她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就像当初她对应渊生情,就该为了他付出半颗心,因为几句解释就生出感动,因为执念迟迟走不出夜忘川。
就算是执迷不悟,那不是她心甘情愿的结果吗?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雾气遮掩下,无人知晓唐周紧紧攥着拳,内心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息。若这一切都源于背后未知者的操控,认定自我与帝君割席有何意义,再者,他们之间的情意,难道也是命定的一环吗?
眼下也纠结不出所以然来,总不能真把唐周杀了试试吧。
颜淡在岸边坐下,长叹一声。
“干嘛唉声叹气的?”
来人是余墨和紫麟,他们在这儿待了快一个时辰,连饭也没去吃,这不送了些吃食过来。
“感觉妖生无望,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紫麟放下食盒,自己挑了个苹果咬了一口,正要蹲下时又默默换个位置,要离疯子远一点:“想不通就别想了,先吃饭比较重要。”
一回头恰好对上唐周抬起的脸,瞬间嘴里甜脆的苹果都不香了,捂着闷涨的心口干呕两声。
唐周:……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有点恶心想吐……明明他俩长得一模一样……对不住啊唐公子,我也不晓得怎么了!”
或许从前有什么渊源吧,唐周扬了扬苍白的唇:“我见你倒是觉得挺亲切的,总想摸摸你的脑袋。”说话间,唐周裂魂症发作,分散出几个相同的身影,齐齐看向紫麟。
说是晴天霹雳如临大敌也不为过,紫麟捂住嘴巴连抱歉都来不及说,忙不迭跑远了。
“应渊留给紫麟的阴影太大了。”颜淡望着紫麟落荒而逃的背影摇摇头,随即和余墨一起朝唐周渡入灵力,可无论怎么做,灵力都在距离唐周几寸之时溃散,根本无法进入体内。
唐周的身体竟已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没事,这温泉水颇有奇效,令人耳清目明。颜淡,不必耗费灵力,你的花瓣也该留着给……”
“那是因为底下有东西。”废话真多,他出言打断,“平白无故就能治愈伤势,总不可能是上天的馈赠吧。”
“说得有道理啊!”余墨附和道,“我在人间游历百年,在此开山立派之时温泉便存在,却未曾探究过它的来源,难道是——”
“神器地止!”
“没错,仙丹灵药也难以绵延百年,是神器就解释得通了。不过……若我们直接取出神器,会不会对铘阑山有影响?”
地止可止山崩,亦能毁良田,或许有它的存在,才能保铘阑山百年安宁。
他都快被这群蠢货(颜淡除外)磨得没了脾气:“让山境内的妖都撤走,再取神器不就行了。若担心群妖无处可去,你们和南海西海龙王交情不是很好吗,暂时收留一下,他们肯定不会推辞。你身为万妖之王,不会连这点善后的能力都没有吧?要是他能回归帝君身份,以神力恢复铘阑山原貌,也不是难事。”视线落到仍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捉妖师身上,“喂,作为当事人,你不参与一下表达点什么吗?”
唐周如梦初醒一般抬眼,手掌浮出水面,松开微蜷的五指:“……你与神秘人打斗之时,确定没下过同命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