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魔道乙女]皆如浮云 第2章 旧梦

蓝忘机已经很久不曾做梦了，但这次他梦到了二人的从前，那是在山花烂漫的合欢宗第一次的相遇。

四月伊始，正值春光和煦之时，合欢谷大片的合欢花开的正盛，漫天的茜红衬着翠绿，灿如云霞。

栖风殿外的雕花木栏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女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背后浓密的青丝泼墨一般洒下来，别了几朵精致的翡翠珠花。她白皙的脸颊染着嫩粉，鼓鼓的腮帮子正含着刚刚咬下的桃肉，浅红的唇瓣镀着一层清透的水光。一只白皙柔软的小手正捏着一本画册缓缓翻着，另一只手则举着一只啃了一半的桃子，一双宛若云霞的浅紫色眸子闪着灵动的光芒，津津有味的在纸页上打转。一袭青玉色的襦裙罩着雪色绣藤蔓的外裳，深碧丝绦束住女孩纤细的腰肢，上面挂了一个小小的平安玉扣。

她迎着这清凉的山风，悠闲的晃动着双腿，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疾步走来的少女。

“灵音！你怎么又偷偷看这些啦！”身后的少女比她略大几岁，亦是生的一副绝轮的容姿，她脸上带着几分怒色，却又不像是真的生气，倒像是有意吓唬眼前的小姑娘似的。

叶灵音被夺了书也不恼，反而伸着白生生的胳膊去拽少女的衣袖，软绵绵的笑着撒娇道：“哎呀，玉姐姐你就行行好嘛，反正这也是合欢宗女子的必修课，早看完看都一样嘛。你就让我看完吧，还不好？”

玉倾霜看着她眉眼弯弯的笑脸，眼角下两颗鲜红的泪痣愈发显眼，再听听那小鸟儿似的勾人心痒的语调，竟让她不由自主的心软起来。叶灵音眼见马上就要得逞，再接再厉的摇晃着玉倾霜的手臂：“师姐～”

“嗯…可是…”玉倾霜抵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手臂无意间缓缓下垂，叶灵音瞅准机会用力一跃，便从她手中夺回了画册，玉倾霜来不及反应，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微风翻动着纸张哗哗作响，露出书封上《春宫图》三个大字，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这个小丫头的当，“灵音！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魅术？”

叶灵音一路窜出去老远，这才停下来把书背在身后，眨着漂亮的凤眼大声回到：“我娘教的呀！她说看家本事要从小练好，不然以后遇到心仪的男子，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啦！”

玉倾霜急得直跺脚，师父也真是的，怎么能教小孩子这些？

她眼看着叶灵音马上要不见了踪影，在后面急急喊到：“你别跑！今日师父请了青蘅君来，你莫要失了礼数！”

叶灵音边跑边道：“知道啦！”

其实叶灵音并非此世中人，她依稀记得自己是蹦极玩脱了掉下来摔死才穿越过来的。这本叫做魔道祖师的小说她看了数十遍，就连配套的广播剧和电视剧都滚瓜烂熟。

如今她投生在了一个原著中不曾存在过的宗门里。

叶灵音的母亲乃是合欢宗的长老叶心兰，十年前下山联姻而去，如今不知为何孤身一人回到合欢宗。自叶灵音出生起便一直缠绵病榻，然而她多方打听，撒娇耍赖明察暗访通通用过，也未能从众人口中套出当年的蛛丝马迹。这似乎已经成了合欢宗的禁忌，所有人都长了同一条舌头似的，一概缄口不提。

叶灵音跑走以后去小厨房抓了把米，在茂密的山林里走走停停的喂麻雀。

这山里的鸟儿大抵是与她混熟了，竟也不躲着，反而叽叽喳喳的蹦过来，在她手心里一下一下的啄食米粒。叶灵音看着这群被她喂的圆滚滚的麻雀，托着下巴随口念念叨叨：“吃的这么胖，还飞得起来吗？可别叫我那些缺德的师哥师姐给饨了煲汤。”

她这边话音刚落，树林另一头便传来几个女子娇嗔的调笑，那百转千回的语调着实让叶灵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呀？生的这般好看，要不要姐姐带你去吃点糕饼点心呀？

叶灵音定睛看去，只见一群衣香鬓影之间立着一个霜雪般的小少年，洁白的衣袍如月光笼在他身上，琥珀般的眸子熠熠生辉，他脸上明明如冰凝结似的面无表情，可叶灵音还是感觉到了那人的不悦。

咦？那不是蓝忘机吗？

叶灵音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怎么青蘅君把他也带来了？

叶心兰与青蘅君是旧识、是挚友，这她还是知道的，何况二人年岁相差不多，应是同一时期的修士。

但是......

「系统：恭喜宿主开启主线任务，攻略蓝忘机、魏无羡并成功婚嫁、生儿育女。现阶段好感度0，好感度为负时任务失败，予以宿主抹杀处理。拒绝完成任务抹杀处理，未达成最终结果抹杀处理。完成任务可摆脱系统，可选择回到原世界。」

她怎么就忘了自己脑子里还住着个消停了八年的糟心玩意儿？简单点说就是，强制完成任务，顺昌逆亡。可是为什么是乙女向攻略任务啊！还一次攻略两个？就算她遵循合欢宗一妻多夫习俗当个海王，那也得这俩人愿意共侍一妻才行啊！而且这两人原著还是官配，真的有成功的可能性吗？

完全就是死路一条，叶灵音觉得这破系统是在耍她。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认命的往蓝忘机那边看过去。

树林的亭子与她所在位置离得并不远，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够清楚的看到蓝忘机那张面色僵硬的脸。

于是叶灵音拨开层层叠叠的灌木丛跑了出去。

“哎？你怎么在这儿啊？”

蓝忘机抬起头，便看到一朵浅翠的云霞飘然而至，柔软的嫩叶沾在她莹白的脚背上，脸上的笑容宛如三月绚烂的春花。

他并不认得眼前的女孩是谁，但聪慧如他，自然听明白了女孩实在为他解围。

“等父亲。”

“青蘅君在我阿娘那边呢，你跟我过去吧，我知道他在哪。”叶灵音说的极其自然，甚至隔着洁白的袖袍拉住了他的手腕，她的神情一点都没有尴尬和疏离，这让蓝忘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许多年。

他看了一眼叶灵音拉着他的手，淡淡的点了点头：“嗯。”

“既然如此，师妹就带蓝二公子向各位师姐道别了。”叶灵音恭恭敬敬的朝这群美人儿们行了一礼，“青蘅君那边还在等着呢。”

“唉，真没意思。”似乎是被扫了兴致，几人的语气都不是十分好听，但碍于叶灵音的出身，此时又给足了她们面子，自然并是不好发作起来，只能不耐烦的挥挥手将两人一并赶走，“去吧去吧。”

叶灵音老老实实的后退了几步，便拉着蓝忘机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拉着蓝忘机走了许久，少年亦步亦趋都跟在她后面一言不发，只有树林里几声稀疏的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耳畔回荡。蓝忘机张了张口，几次想要提醒叶灵音放开他的手腕，可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女孩手掌的温度隔着衣袖传递过来，竟是微微泛凉的。是身体不好吗？蓝忘机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走了多久，叶灵音才带着他停在了一处陡峭的青石阶旁：“喏，就在这上面了。”

“嗯。”蓝忘机应了一声，“多谢。”

是谢她替他解围，也谢她为他带路。

叮——蓝忘机头上的好感度图标闪了闪，变成了2%。

“在下姑苏蓝氏，蓝湛，蓝忘机。”

“我叫叶灵音，小美人儿不必多礼。”叶灵音看着他尚且稚嫩的脸上恭谨肃穆的神情不觉有些好笑，便起了逗他玩的心思。

“小……”蓝忘机被她噎住，只是蹙着眉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叶灵音也没想等他说话，径直朝着阶梯跑了上去，她跑到一半，转过身来冲着蓝忘机挥舞着手臂，含情的紫眸里波光流转：“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呀！”

女孩清亮的声音穿过山间的风，像是在花间蹦跳的鸟儿一般欢乐。

炎炎夏日单调的浓绿，在蓝忘机眼中突然层次鲜明起来。

青蘅君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破例出关的一天，蓝家人极重承诺，从闭关思过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下半辈子青灯书卷了此残生的准备。而如今更是伊人已去，再没有什么值得他在看这滚滚红尘一眼。

如果不是叶心兰，如果不是挚友性命垂危，他断不会打破誓言。

青蘅君踏进听雨阁时，叶心兰正半侧着卧在榻上，风情万种的撑着头，瞧见他开门进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还真的来了？”

青蘅君一愣。

叶心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就是觉得你不会来才找你的。”

青蘅君并未指望着此人起身带客，只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中的古琴放在了桌案上，顺手拎起冒着热气的紫砂壶，甄满了一边空着的茶杯。

“你就不怕灵音伤心？”

叶心兰嗤笑一声：“你又何曾怕过？”

青蘅君不语。

“这点生离死别都遭不住，怎么做我的女儿？”她淡淡道，“噬情蛊最是消磨意志，她若过不了这一关，日后的路要怎么走？”

叶心兰接着道：“我倒是惊讶，你竟舍得你的宝贝儿子跟合欢宗的女子定亲。”

青蘅君缓缓抿了一口茶，似乎是要把宗门的重担，挚爱永眠的苦涩，半生无为的不甘通通咽下去：“不妨，男子尚且有人三妻四妾，女子也未尝不可。”

咚咚咚。

青蘅君的话音尚未落下，身后就已经响起了有序的敲门声，他转身开门，便看到一个浅青色的娇小身影带着板着脸的蓝忘机，恭恭敬敬都站在门口。

女孩朝他行了一礼，动作轻盈的仿佛一只上下翻飞的小蝴蝶，她的声音清脆而分明，贝齿莹白，端的是与叶心兰一脉相承的绝美容颜，尤其面上微微挂笑之时，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那双勾人的凤目仿若湖泛微波，卧蚕轻轻的堆起微弯的弧度。叶灵音占了眨眼，脆生生道：“灵音叨扰了，只是蓝二公子不认识过来的路，所以灵音才带二公子过来的。”

青蘅君看着与小狐狸一般机灵可爱的女孩，心情也不由的跟着升到半空，他伸手抚了抚叶灵音的发顶，和蔼道：“不妨，其实是我让忘机。在那边等的。”

叶灵音歪了歪头，忽然不乐意了：“青蘅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怎么说？”

“合欢宗是什么地方啊，女子为尊，风俗开化，游戏花丛，娶夫纳侍。”叶灵音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数着，“蓝二公子长的好看，青蘅君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虎狼窝里，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说不定就给我那些不正经的师姐给拐走啦！”

青蘅君一愣。

他倒是未曾想到这层，合欢宗男女颠倒，本就不是世俗所辖之地，却不想民风开化至此，若不是叶灵音到的凑巧，蓝忘机怕是要给这些放荡惯了的合欢宗女弟子们欺负了去。

“是我疏忽了。”

“嗤。”身后传来叶心兰不屑的嗤笑。

青蘅君回过头，便看到身形单薄的女人娉娉袅袅的起了身，朝这边走过来：“有你这丫头镇着，你那帮师姐哪个敢动他？”

“她呀，六岁就画的一手好符，七岁满山撒欢儿，就没有哪个师姐没着过她的道儿。这丫头亲自出面，那几个大的哪敢说二？”说着叶心兰顺手从桌上取过一盘玫瑰乳酥塞到了叶灵音的手上，然后嫌弃似的戳了戳女儿的额头，把两个小孩儿推出了房间，“去去去，大人们要谈事情了，你就带他去隔壁耳房吃点心去吧。”

叶灵音就这样被亲娘赶到了隔壁耳房，隔着一张不大的圆桌和蓝忘机大眼瞪小眼。

“小美人儿，你说你和我一般大，干嘛整天板着个脸嘛。”叶灵音趴在桌子上看着他那张木头似的脸没话找话，一口一个小美人儿的逗他，“小美人儿。不吃玫瑰酥吗？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蓝忘机瞧了一眼缠枝纹理的瓷盘里乘着的糕点，小巧的玫瑰乳酥被切成整齐的方块，雪白的酥皮缀着鲜红的玫瑰花瓣，牛乳的香气四溢。其实他不爱吃甜的，姑苏蓝氏的饭菜素来清淡，他的口味也寡淡的很。

但不知怎么的，这香甜的糕点突然就勾起了他的胃口。蓝忘机伸手拿了一块，入口是浓厚的牛乳，伴着玫瑰花馨香的气味和清甜的口感，明明是甜的，却尝不出一丝腻味。

蓝氏生活素简，平日里鲜少吃糕点，蓝忘机望着手里半块玫瑰乳酥，突然有些出神。

“你呀，不爱吃甜的就不要勉强，何苦为难自己？”叶灵音看他盯着手里的糕点半天没动，无奈的坐了起来，跳下石凳去给他倒茶，“喏，喝口茶解解腻。”

“没有。”蓝忘机接过温热的茶杯，将手里剩下的半块糕点也吃了下去，“味道很好。”

叶灵音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诚，不由得愣了一下，手里的茶壶微微倾斜，滚烫的茶水一不留神倾泻而出。

“啊！”叶灵音猝不及防的杯热水烫了手指。

蓝忘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疾步走到叶灵音身边，似乎想要拉过她的手查看伤势，却又碍于礼数停在半途，皱着眉不知该怎么办。

“没事，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叶灵音如是安慰他。

“不行。”

“啊？”叶灵音被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弄得不明所以。

蓝忘机眉头不展，死死盯着他：“坐下，上药。”

“真的不用。”叶灵音试图再挣扎一下，“哪就这么娇贵了。”

蓝忘机没理她，只是看了看周围道：“药箱在何处？”

叶灵音无奈的撇了撇嘴：“喏，那边。”

她拗不过蓝忘机，只好指了指他身后的柜子，然后乖乖坐在凳子上看着少年拿出药箱，将瓶子里清凉的药粉洒在她烫红一片的手指上，小心翼翼的缠上纱布。

“小美人儿这是心疼我啦？”叶灵音眨眨眼。

蓝忘机没有抬头，叶灵音却看到他微红的耳廓：“蓝忘机。”

叶灵音不依：“可我喜欢叫小美人儿嘛。”

蓝忘机终于抬起头，盯着她满含戏谑的眼睛看了半晌，啪的一下合上了药箱，不再理她了。

叶灵音赶忙去抓他的衣袖，委委屈屈道：“真生气啦？”

女孩微微抬起的眼睛里含着清澈的水光，修的细长的柳叶眉轻轻扭在一起，柔软的双颊略微鼓起，贝齿咬着粉嫩的嘴唇，可怜巴巴的盯着他。而蓝忘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

叮——好感度5%。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才听蓝忘机咬着牙妥协般的蹦出两个字：“随你。”

“随我什么？”叶灵音问。

蓝忘机重复道：“怎么叫，随你。”

“好啊。”叶灵音闻言立马松了他的袖子，眸子里的水光骤然退去，嘴角弯起奸计得逞的微笑，背着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蓝忘机转过身，垂下的青丝遮住了他挂红的耳尖，攥紧了提着药箱的手。

然而蓝二公子并没有反悔的机会，因为他刚把药箱放回原处，耳房的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叶心兰披着滚了风毛的大氅娉娉袅袅的走到桌边，伸出手指懒懒的敲了敲桌沿：“来，灵音，把你的生辰八字给娘写一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