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蓝忘机在魏婴闭关的七日里度日如年,他不想待在处处充斥着魏婴气息又时时提醒他魏婴不在的静室,便将空余时间都消耗在兰室与练功房,整日给弟子们授课,指点他们练功学术,甚至听他们讲述魏婴的教学故事,如此勉强熬过白昼。
不过对他而言,更难受的还是漫漫长夜。寂静、黑暗、虚空的夜晚会将心底的一切烘托得愈加鲜明,愈加深刻,连蓝家刻板的作息规律都无法帮上他。每晚亥时便准点袭来的睡意已连续迟到好几个夜晚,有时甚至到后半夜也不光临。
“感觉会度日如年呢。”“那你这几日一定要好生调养,其他事情都先放一放。”“每日一粒定灵丹,莫忘。”……蓝忘机的耳边反复萦绕着魏婴分别前各种撒娇与叮咛,心中五味杂陈。劝慰了魏婴两日,结果“度日如年”的那个人却是自己。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决意甩开所有杂念,安安心心调养几日,以最佳状态完成修复原身的关键环节。
七日后的凌晨,曙光尚未来临,天色一片昏暗,蓝忘机稳步走出静室,祭出避尘,正要御剑腾空,忽听一声“忘机”,缓缓回头,只见兄长满脸含笑,款款行来。
“兄长。”蓝忘机的声音依旧极为平静,但蓝曦臣听出了这一声呼唤中带着的一点疑惑和些微惊喜。
见弟弟唤了一声便凝望自己不再言语,蓝曦臣笑了笑道:“他很好,一切顺利。”
“谢兄长。”蓝忘机顿了一顿才问,“兄长这是?”
“出关了。忘机,我与你同往清河为你助阵,可好?”
兄弟二人并肩御剑,没多久便到达曹家庄。此时天色渐明,掩映在茂林修竹中的粉墙黛瓦若隐若现,清幽,宁静,令人心旷神怡。
“好一处清静怡人之地,适合修身养性。”蓝曦臣禁不住赞叹。蓝忘机点了点头,在前面引路。
“含光君,您来了!”曹潜之披着一身晨曦,站在院门外等候,“这位是……泽芜君?”
“曹宗主好!早就听闻曹宗主隐居山林,潜心修习,德艺双馨,如今得见,更胜传闻,幸会,幸会!”蓝曦臣恭恭敬敬拱手行礼。
“泽芜君谬赞了,您‘世家第一公子’的美名,曹某可是如雷贯耳啊,不然方才也不能立刻便快认出您。”曹潜之也深深作揖。
进入前厅后,曹潜之问道:“二位来得如此之早,想是未用早点吧?”说罢也不等他俩回答,往厨房方向叫道:“青芝,给泽芜君和含光君端早点来。”
过了一会,侧门的珠帘被轻轻挑起,曹青芝端着托盘迤逦走来。蓝曦臣与蓝忘机忙起身见礼。
“这是小女青芝。青芝,这位是泽芜君。”
曹青芝行礼之际微微抬头看了看,瞬时怔住了:泽芜君与含光君兄弟二人外貌极为相似,皆是面如冠玉,清雅俊逸,但一个眼角含笑,令人如沐春风,另一个则冷若冰霜,令人敬而远之。曹青芝心下纳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谁知恰好遇上蓝曦臣温煦的目光,登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忙低头去摆放早点。
蓝曦臣见她面颊泛红,怕她尴尬,便过来与她一同分发碗碟,顺便夸赞了一下点心的品貌。曹青芝本就有几分羞怯,被他一夸,面上愈发灼热,连耳根都红了。
“呃……”一向沉稳和煦的蓝曦臣难得地有些无措,只得招呼道,“我们赶紧用早点吧,今日须把握时辰。”
四人默默进餐,曹青芝总算慢慢镇定下来,脸颊和耳根的红晕渐渐退去。静下心来的曹青芝很是诧异,身为仙门中人,自己从小跟着父亲修习,也常随同父亲出入病患家中,见过形形色色的外人,并非深锁闺阁的一般姑娘,今日怎会莫名其妙乱了分寸?心理斗争一番后,她决意忽略方才短暂的尴尬,努力维持自己一贯的风度。
用完早点,四人便前往聂家墓园。蓝忘机内心有些焦灼,一向稳健的步伐变得有些急促,一会儿就将其余三人甩开一大段距离。曹潜之走在第二个,曹青芝紧随父亲,蓝曦臣殿后。
上山之后,有一段路既狭窄又崎岖。尽管知晓曹青芝自小修武习术,身手很是不错,蓝曦臣还是禁不住提醒:“曹姑娘当心!”同时伸出右手,防备她失足跌倒。
曹青芝心下一暖,脸上又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之前在心里告诫自己的话已全然失效,此刻只觉内心一片慌乱。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蓝曦臣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那温暖和煦的目光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一下子打破了她从小到大修炼出来的冷静自持,感觉后背都被他的目光烘热了,热得她忘了手足该如何摆动,于是——
“哎呀!”曹青芝右脚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不小心扭了一下,身子同时往□□斜。
“当心!”蓝曦臣一个箭步上前托了一下她的胳膊,扶她站稳后立马收了手。
“怎么了?”曹潜之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见女儿懵在原地,一脸红霞。
“爹,我……无事。”曹青芝嗫嚅着回答,她是真的懵了:这段路自己来来回回走过多次,从来都是健步如飞,哪知今日竟在泽芜君面前出了岔子,好丢人!
“曹姑娘,你的脚……还能行走吗?”蓝曦臣温言问道。
“无事……多谢泽芜君。”曹青芝欠了欠身便转身逃也似的越过父亲走到了前面。
曹潜之看了看匆匆赶路的女儿,又看了看和煦俊雅的蓝曦臣,若有所思,勾了勾唇角,转身继续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