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魏无羡在寒潭洞闭关休养,蓝忘机便整日里待在兰室与练功房,弟子们一天到晚如履薄冰,苦不堪言。蓝景仪趁着下午的功课尚未开始,悄悄向蓝思追抱怨学业之苦,顺便得意洋洋地回味了与魏无羡的斗嘴日常。恰好蓝忘机提前到来,站在蓝景仪身后将他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蓝景仪呆若木鸡,傻傻地望着蓝忘机说不出话来。
蓝忘机冷冷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往练功房内走去。蓝景仪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油然升起,逐渐爬上头顶,旋即感觉头皮阵阵发麻,全身慢慢僵硬。
“走。”蓝思追轻轻拉了把他的袖子,示意他一起进练功房。他此刻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随着蓝思追木然挪动着脚步。
蓝忘机在木椅上坐定,接过弟子奉上的清茶,浅浅啜了一口,轻轻搁在茶几上,其间并未多看蓝景仪一眼。蓝景仪一时无所适从,不知该上前认错还是归位练功,急得在心里抹了几十遍冷汗,面上还得装作镇定自若。
蓝思追见他在练功房中央怔立不动,只得略略推了一把。蓝景仪终于会意,硬着头皮走到蓝忘机跟前,垂手而立,轻声唤道:“含光君。”
“何事?”
啊?含光君此话何意?难不成未听到我方才在外面说的话?不应该啊。蓝景仪一时语塞,刚刚在心里飞速准备好的认错说辞似乎派不上用场了,怎么办?
“魏前辈去哪了?”此言一出,连蓝景仪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问了这句呢?在场的弟子也都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不过,一个个都悄悄竖起耳朵等待含光君的答复。
“闭关。”
“哦,原来不是……”蓝景仪长舒一口气,忽地意识到自己又将出错,堪堪收住话头。
“不是离家出走。”蓝忘机淡淡地帮他把话语补完,还加了一句,“不必发传讯符。”
“啊,含光君,您,您都听到啦?”蓝景仪腾地红了脸,脑袋垂得将要到胸口了。
蓝忘机避而不答,反而问道:“喜欢魏前辈给你们授课?”
完了完了,含光君一定生气了!我方才一直在跟思追说含光君太严肃,魏前辈授课生动活泼。怎么办?怎么办?思追啊,你救救我吧!蓝景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蓝思追。
蓝思追接收到蓝景仪的眼神,正思忖着是否要上前答话,蓝忘机已顺着蓝景仪的目光看向他。这回自然是避无可避了,他倒不如蓝景仪般战战兢兢,而是大大方方走上前去,深深施了一礼,不紧不慢说道:“回含光君,我们喜欢魏前辈的课,也喜……”
“后半句不必说了。”蓝忘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为何喜欢魏前辈的课?”
含光君今日究竟怎么了?看样子不是在生气啊,难道不追究我背后议论长辈的过错了?蓝景仪慢慢抬起头,探询着蓝忘机的神色,可惜看到的依旧是那千年不化的冰霜之色。
蓝忘机见他二人缄默不语,便将眸光在练功房内逡巡一圈,缓缓说道:“每人讲述一件魏前辈授课之事,不得重复。”
啊?这几日含光君都将练功任务排得满满的,今日竟一反常态,要用练功时间来讲故事?若不是那熟悉的清冷目光,弟子们都要怀疑他被什么人夺舍了。
蓝忘机对于众弟子的面面相觑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呷了一口茶,淡声道:“景仪,你先。”
“是,含光君。”蓝景仪此刻已然镇定心神。说起魏前辈授课之事,他最有发言权了。只要含光君不在,他几乎天天与魏前辈抬杠,一天不抬就浑身不自在,所以这几日魏前辈不在,弟子中最蔫巴的就是他了。
“有一次,魏前辈教我们使用破魔咒,我们学了老半天也不得要领,魏前辈就说要给我们变个魔术,然后一会儿变流光溢彩的蝴蝶,一会儿变璀璨耀目的星光,还说……还说……”
蓝忘机并不催他,只紧盯他的眼眸,待他继续。蓝景仪无法,只得接着说道:“魏前辈还说,这招数可以……可以……吸引美人。”他说得磕磕绊绊,说完以后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心道:蓝景仪啊蓝景仪,你说啥不好,为何偏偏说这个呢?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
众弟子均为他捏着一把汗,一边偷偷瞅向含光君,一边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谁料含光君竟不作任何反应,只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回忆魏前辈授课之事。众人便渐渐放宽了心,讲述了许多魏无羡的教学趣事。
所有弟子都轮过之后,蓝忘机点了点头道:“今日练习项目:破魔咒。思追,你来指点与考核。”
“是,含光君。”蓝思追带着师弟们开始练习。
蓝景仪心中大喜:上苍保佑,总算逃过了一劫。他乐颠颠地准备归队,谁知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见一声呼唤:“景仪。”声音极低沉极平和,可在蓝景仪听来却如晴天霹雳。他顿感后背一阵冷风刮过,飕飕地从头刮到脚,将他刮了个透心凉。他身体僵直,一点一点转了回去:“含……含光君,有何……吩咐?”
见含光君只定定地望着他不说话,他猜不透含光君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得讪讪地站着,默默忍受着浑身上下如同千百只蚂蚁爬过的感觉。
蓝忘机凝视良久,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轻到几乎不可察觉。
“去吧,好生练习。”蓝忘机最终也未说出蓝景仪最为担忧的话语,只说了这一句便低头饮茶。
“是,含光君。”蓝景仪眉开眼笑,语调轻快得仿佛就要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