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戬】沉香木员工守则 第12章 红线复核活动（下）

乱归乱，缘分测试还是得继续的。

王母揉着太阳穴一挥袖，霎时间，仙雾翻涌，霞光四溢，第三座仙台自云海中缓缓升起，琼楼玉宇间缠绕着万千红线，如星河倾泻，流光璀璨。那竟是一座姻缘秋千——朱栏雕花，金铃摇曳，红线轻扬，似在低语某些未诉的悸动。

“最后一项。”她有气无力地宣布，“请真君与……咳……目前的优胜者们共坐秋千。注意，这些红线会随诸位的心跳频率变幻色泽。”

仙女派甲们此时眼睛都亮了。

“我先来！”一位粉衣仙子提着裙摆就要往前冲。

“明明是我先到的！”蓝衣仙子不甘示弱，一个箭步挤到最前面。

“喂喂，尊老爱幼懂不懂啊？”最年幼的橙衣仙子双手叉腰，明明个头最小，气势却像要把在场众仙都吞下去似的。

沉香瞥了瞥那群蜂拥而上的仙女们，又瞅了瞅那架摇摇晃晃的小秋千，最后回头看了看舅舅，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舅舅跟这群叽叽喳喳的姑娘们挤在一起的场面……

“不行！”他猛地一嗓子吼出来，把众仙包括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才是最优胜的！应该我先来！”

此言一出，轮到仙女派乙们的眼睛齐刷刷亮了起来。

王母娘娘凤眸微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本宫看行。”

话音刚落，那座姻缘秋千就“嗖”地弹出八条红绸带，活像章鱼触手似的把杨戬和沉香卷了上去。

“等、等等！这秋千是活的？！”杨戬惊呼，手忙脚乱去扯缠上腰的红绳，却被秋千一个加速晃得直接跌进沉香怀里。台下瞬间爆发出一片尖叫声——某个仙女激动得当场把团扇撕成了两半。

仙女派甲：“犯规！这是**裸的绑架！”

仙女派乙：“绑得好！快用鸳鸯同心结！！”

杨戬踉踉跄跄地从沉香怀里支起身子，指尖刚碰到沉香的手腕——

“唰！”所有红线突然像通了电的霓虹灯，开始疯狂闪烁，把两人笼罩在一片暧昧的粉色光晕里。旁边的水镜看热闹不嫌事大，根据秋千的光源颜色开始实时转播心跳：

沉香：172（附带心电图鸡飞狗跳特效）

杨戬：无数据（疑似系统故障）

台下的仙女们又炸锅了：

“真君大人的心跳呢？”

“不会是因为不喜欢沉香那小子所以没显示吧？”

“怎么可能？真君方才看沉香小郎君还脸红来着！”

……

“肯定是你这破法器坏了！”沉香指着镜面嚷嚷，却没发现自己的心跳值已经飙到了192。

就在众仙吵得王母娘娘直揉太阳穴时，秋千底部突然弹出一行小字。月老眯起老花眼，逐字读了出来：“检测到某人心跳停滞，建议采取急救措施……亲吻可唤醒？！”

“你你你你个秋千——”沉香恼羞成怒要去扯红线，秋千却突然一个回旋，将他整个人甩向杨戬。

两人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沉香只觉鼻尖一凉，正正抵上杨戬的鼻梁。温热的呼吸纠缠间，他看见对方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那双总是含笑的凤眼此刻近在咫尺，眸子里清清楚楚映着自己慌乱的模样。

杨戬同样僵在原地。少年周身的气息像是晒过太阳的沉香木，让他想起很久以前华山小院里那些被太阳烘得暖融融的旧书。鼻尖相触处泛起细微战栗，像是触碰了晨露未晞的花枝，分明该立即退开，却莫名贪恋这片刻的温度。

霎那间，两人的心跳都飙到了极限。

忽然“嘭”地一响——

秋千上千百根红线在空中炸开，金丝银线织成的烟花雨簌簌落下。有的化作并蒂莲，有的变作双飞燕，最后齐齐聚拢成个流光溢彩的“囍”字，把半边瑶池都染成了喜庆的胭脂色。

台下的仙女们这会儿早把派系之争抛到了九霄云外，全都挤作一堆，举着留影玉简和从凡间带来的“摄像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王母扶额：“本宫只是让他们测个心跳……”

月老边录像边嚎：“三千年了！老夫终于开张了！！”

一片混乱中，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刺目金光破空而出。众仙猝不及防，纷纷以袖掩面，眯着眼睛艰难仰望。只见云端传来玉帝含糊不清的声音：“吵吵什么呢……咦？杨戬？好小子，正找你呢！上回劈坏南天门那笔账还没……欸？”话音未落，玉帝的虚影卡在云缝中现出身形，手里还举着啃得乱七八糟的西瓜。待他眯眼看清瑶池中的情形，顿时两眼放光，扭头就朝身后大喊：“千里眼！顺风耳！速速将昊天镜给朕抬来！要4K超清特写！记得开广角！”

沉香慌忙别过脸去，却被秋千扶手上缠绕的红线轻轻勾住下巴，硬生生给带了回来。他躲无可躲，只得涨红着脸，直直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凤眼——

只见向来从容不迫的舅舅此刻竟也乱了方寸。杨戬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纤长的睫毛慌乱地颤个不停，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更多红线缠住了手腕，只能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微妙的姿势。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桃花，躲闪着不敢与沉香对视。

就在玉帝手忙脚乱指挥拍摄的当口，瑶池西边突然“咻”地划过一道粉光。只见那流光拖着七彩长尾，跟喝醉了似的在天上歪歪扭扭转了三圈，最后“砰”地一声砸在云台上，震得四周的云雾跟炸了锅似的四散奔逃。

“这又是哪路神仙来凑热闹啊？！”沉香绝望地仰天长叹——早知道今天出门前就该翻翻黄历或者找婉姥姥算上一卦，看看今天是不是“诸事不宜”！

烟尘散去，但见一位玉面郎君翩然而立。他头戴乌纱如意冠，一袭绯红官袍衬得肌肤如雪，细长的丹凤眼含笑，额间月纹若隐若现。腰间玉带缠着桃心结，怀中抱着一只红睛雪兔，左手捧着描金兔纹姻缘簿，右手执一支朱砂笔。

“哎呀呀——看来小神来得正是时候。”他声音清润，足尖轻点便跃上琉璃亭，官袍下摆翻飞如蝶，“在下兔儿神，专司……”目光扫过纠缠一处的红线，嘴角笑意更深，“看来今日要登记的姻缘是一大业绩呢。”

“兔儿神？”沉香一脸迷茫地眨着眼睛。

“你还管这个？”杨戬也愣住了，甚至忘了把还缠在他俩身上的红线扯下来。

“你怎么又来了？！”旁边的月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所以这位仙君……”仙女堆里突然举起一只纤纤玉手，“到底是何方神圣呀？”

话音未落，只见兔儿神广袖一展，怀中玉兔轻盈跃上肩头。他执笔在姻缘簿上轻轻一点，顿时漫天桃花纷飞。

“小仙前世本是闽地一书生，死后蒙玉帝恩典，敕封‘三界同契姻缘使’。”他丹凤眼微弯，声音清润似月华流转，“专司人间断袖分桃、磨镜之好——”

“通俗些说，”他忽而俏皮地眨眨眼，指尖轻抚过肩头玉兔的毛茸茸的长耳，“就是替天下有情人牵红线，不管他们是男是女，是仙是凡。”

月老嗤之以鼻：“说这么好听，不就是想来抢我业绩？”

“这哪能叫抢呢？”兔儿神笑得眉眼弯弯，“您老当年在瑶池宴上亲口说的‘男女姻缘都忙不过来’，玉帝这才把同契之缘交给小仙打理呀。”

“那也不行！这次不一样！”月老气得胡子直翘，“这红线可是老夫从头到尾亲手牵的！为了这单，我还搭进去一盒珍藏千年的情丝！这业绩必须算我的！”

“不行，这单明明分我管的！业绩是我的！”

“想得美！老夫牵线的时候你在哪？”

“你以为我不想来啊？我这不刚牵完隔壁三坛海会大神和华盖星君吗？”

“你这只抢饭碗的兔崽子——”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完全没注意到凤座上的王母和被红线缠成粽子的沉戬两人已经脸色铁青。围观的仙女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有个胆大的甚至偷偷开了个赌局，赌这单业绩最后归谁。

“都给本宫住口！”

王母娘娘一声怒喝，震得云端上方的玉帝都抖了三抖。她凤冠上的珠翠叮当作响，手中的玉如意重重往云案上一拍：“业绩你俩一人一半！谁先促成这桩姻缘，年终奖就归谁！”

月老和兔儿神同时转头，一个揪断了三根胡子，一个捏碎了半块朱砂墨。两人正要开口争辩，却在王母凌厉的目光下同时缩了缩脖子。

“哼！”月老甩袖。

“切！”兔儿神撇嘴。

“还有你！”王母忍无可忍地把玉如意指向秋千，“立刻松开他们！”

秋千不情不愿地“嘤”了一声，红线“唰”地全收了回去——

“啊！”沉香失去平衡往前一扑，杨戬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反被那股冲力带得踉跄后退。两人重重摔在云台上，沉香整个人压在他身上，鼻尖几乎贴上舅舅的唇瓣。

两人呼吸同时一滞。

杨戬仰躺在缥缈的云霭之间，如瀑青丝铺散开来，与沉香垂落的衣带纠缠在一起。少年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方才那杯“万世同归”的冽香，却比任何玉露都更醉人。沉香的手撑在他耳畔，指尖微微发颤，可那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像是晨星追逐明月，又似飞蛾眷恋烛火，在咫尺之间仿佛倾注了所有。

瑶池彻底炸开了锅。仙女们尖叫的尖叫，拍照的拍照，织女甚至当场掏出云梭开始绣喜帕。玉帝的西瓜掉在云台上摔得稀烂，千里眼和顺风耳为了抢最佳拍摄角度差点打起来。王母娘娘的凤钗歪到脑后，正手忙脚乱地指挥天兵天将维持秩序。

在这片混乱中，谁都没注意到——

沉香突然拽住杨戬的袖口，指尖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舅舅，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杨戬笑了，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数到三。”

“一，”沉香的睫毛在霞光里扑闪。

“二，”两人指尖相扣。

“三！”

银光乍破，三尖两刃刀斩开漫天红绸。沉香拽着杨戬纵身跃入云海，身后炸开月老和兔儿神撕心裂肺的“年终奖别走！”，还有仙女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少年跑得像只撒欢的小狼，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晃荡的同心结。杨戬被他拽着在云间穿梭，看着少年发梢掠过的流云都染上笑意。

“去哪儿？”他问。

沉香回眸时，眼底落满碎星：“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们穿过七重云霞，掠过蟠桃园的篱笆。沉香跑得发带都散了，黑发在风里飞扬得像面旗帜。杨戬忽然使坏地捏了个诀，脚下云朵“嗖”地变成滑板形状，载着两人从九重天一路俯冲而下。

“舅舅！你作弊！”沉香在呼啸的风声中大喊，却笑得眉眼弯弯。

杨戬从身后环住他，下巴蹭过他耳尖：“这叫仙法活用。”

南天门前的守将刚要阻拦，迎面突然飞来两枚蟠桃——正是沉香从王母果盘里顺来的“买路钱”。趁着天兵手忙脚乱接仙果的功夫，两人化作金青交织的流光，“咻”地钻出了天门。

人间正是华灯初上时。

糖炒栗子的焦香裹着桂花甜飘满长街，沉香蹲在糖葫芦摊前精挑细选，非要找那串山楂最圆润的。杨戬站在他身后，看着少年被灯笼映红的侧脸，忽然伸手揉了揉他发顶：“慢点挑，又没人跟你抢。”

“那可不行！”沉香举着两串糖葫芦转身，眼睛亮晶晶的，“说好要给你买最好吃的。”

糖霜沾在少年唇边，杨戬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指尖触到温软唇瓣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街边灯笼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惊得沉香手一抖，糖葫芦差点戳到杨戬鼻尖。

少年手忙脚乱地掏手帕，杨戬却忽然轻笑出声，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在沉香瞪圆的眼睛注视下，咬走了他手里那串糖葫芦最顶上那颗红艳艳的山楂。

“甜么？”沉香屏住呼吸。

“很甜。”舅舅舔了舔唇角的糖渣，在人间万千灯火中笑得很温柔，“不过……”

“万世同归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