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同人］金莲花 第47章 希冀

宋桃夭从那道缝隙中狼狈地摔了出来。

宋清和宋杰连忙上前，去搀扶宋桃夭。宋桃夭低头，以手抵额，稍做歇息，方才露出放松的表情。他看向我，从袖筒中取出一样物品，递到我面前。

他轻声说：“阿娴，我在木枷里，捡到了它。”

一枚通体碧玉的翡翠镯，躺在宋桃夭掌中，我只看一眼，目光仿佛遭火舌舔舐，于是灼烧的刺痛感从双眼蔓延至四肢百骸。我夺过这枚镯子，含在掌间，反复地摩挲着。

我声音嘶哑：“……这是我母亲的镯子。从我记事起，她始终都戴在腕上。她说，这是父亲赠与她的第一份礼物。”

温润微凉的玉镯，紧贴着我的皮肤，如若将它凑近鼻翼，或许还能嗅见来自母亲的气味。

那场火灾之后，在我离开宋家之前，我最后去到我们一家三口居住的那处房屋。

火灾并未完全摧毁它，只是将内里装潢毁去，房屋的大体结构尚在。我在焦黑残骸中寻寻觅觅，试图找寻到任何有关于父母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包括这枚镯子。

那时，我以为，镯子已与父母一起，融化烧毁于祝融当中。

可是现在，宋桃夭将它带出木枷，呈现在我面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有力的证据。有力地证明了宋清与宋杰向我说明的一切：我的父母，确确实实还活着，他们还在木枷之中，以一种超脱于常理的形式，活在我的目光之外。

潜藏在我心底的那一抹侥幸，被这枚镯子鼓励，生发长大，欣欣向荣，飞快地占据了我的整片心海。

我攥紧了镯子，抬头对上宋桃夭的视线，我问他：“你见到他们了吗？我的父母。”

我问出这个问题，并未希望他给出肯定的回复。果然，宋桃夭缓缓地摇了摇头：“十分抱歉，阿娴，我在木枷之中，所见皆为黑暗，唯有这枚玉镯，躺在地上，熠熠生辉。我将它拾起，带出来给你看。因为我想，也许你会知道它的来历。”

他轻笑，所流露出来的情绪却并非正面的：“……这样一来，我的木枷之行也并不是毫无收获的。至少，让你有了关于你父母的音讯。”

将镯子放入口袋，隔着布料隐约地感触到它的轮廓，这多少令我感到心安。我缓了口气，强迫自己使理智居于中央：“……你今天使用木枷，特地邀请我来观看，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尝试取信于我？”

宋桃夭微微颔首，露出笑意，温文尔雅地答复我的问题：“你可以这样理解。阿娴，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父母于我有恩，你于我有重要意义。但我同时也是神衹时代的遗物，我天生便携带着宿命，而现在我的任务便是解决木枷的问题。木枷问题，只有你，才能解决。”

“你不愿意相信宋家，认为他们所说的，关于你父母的一切，不过是哄骗引诱你的手段。但是我，阿娴，我与你并无利益冲突，我不过执行自己的天命，我的目标是修复木枷，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因而，我邀请你来，是希望你能配合我，我们一同将木枷修复完成。”

宋桃夭目光下移，轻轻点在我置放镯子的那个口袋上。

“阿娴，我也希望你明白，一旦木枷失去控制、脱离轨道，宋家会大乱，而你被禁锁在木枷内的父母，也会遭殃。”

我伫立在原地。

宋桃夭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但我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最终，他以一声长叹结束了与我的单向对话，转而去向宋清与宋杰交流。他们交谈甚久，内容并无需要特别注意的重点，然后宋清与宋杰从楼梯离开，宋桃夭留下来，等待我的答复。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像在自言自语，无措地抬眼去看宋桃夭，“我从来都不知道宋家赖以生存的通灵能力，我更不知道宋家拥有神祗时代的遗物。就连我是净莲天女，这一件事情，也是在我离开宋家之后才知道的。现在，你们将我找回，要求我修复木枷。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你们未免也太强人所难。”

宋桃夭轻轻叹气，伸出手来，轻柔而怜爱地抚触着我的头发。

“指引你、帮助你，这也是我的使命。”他低语道，绕到我身后，托起我的手，“现在，你要不要先试试看？”

我回忆着他方才开启木枷时所做出的动作，遗憾地发现我无法实现完美复刻。我问他：“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宋桃夭告诉我，“‘净莲天女’本身，就是开启木枷的，最适合的一把钥匙。”

他的手臂圈过我的腰，将我带往平台的边缘。

我低头去看。木枷本体还在往下延伸，不知道通达到何处，整座精密仪器无声运转，已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成千上万年，我、宋家、人类，在它面前都不过是沧海一粟。神造的工具，被人类所用，用以满足人类的私欲。神明赐下的恩典，让人类痛饮且欢歌，祷告着感激神的恩泽。……它存在的意义。

“一定要修复它吗？”我忽然问道。

搁在我腰际的手臂似是僵了僵，宋桃夭靠近，清香拂面：“这是我的使命。”

“让木枷损毁，让宋家失去‘通灵’能力，我认为这也是一条出路。”我轻声说道，“歪门邪道终究走不长远，这已经是一个崇尚科学的时代了。”

“然总有科学力所不能及之处，”宋桃夭说，“这时，就需要寻求神灵的庇佑与引导。”

我哽住，片刻后，点头应是。

他说的，并不正确。

所谓“寻求神灵的庇佑与引导”，不过是人性弱点的体现。人们询问神灵，该如何决断某件事情，很多时候并不是真的想要得到答复，而是想要得到的答复符合自己内心的期待。如果结果不合人意，则斥作“迷信”或者“骗局”；如果结果正中下怀，则高声赞颂神灵的英明。——归根结底，求问鬼神一事，完全源自人们内心的渴望与需索。

人们也许并不需要神明，只是需要一个精神寄托、一面永远支撑着他们的后盾，即使这全部来源于人类自身的不确定与不自信。

但是宋家，也许真的需要木枷，需要“通灵”。

几千年来，他们赖以此生存，从未想过改变，宋家上下，都认为自己即是为“通灵”而生，除此之外，他们想不到自己还可以从事别的工作。

我作为早早离开宋家的人，当然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但如果，我的所作所为可以挽救他们、挽救宋家，同时也挽救我的父母——那我为什么不作尝试呢？

我询问宋桃夭：“我该怎么做？”

我以为他会像宋媚莲一样，指导我去学习、去实践。

然而一股力量袭上我后腰，将我从平台边缘推离，我悬空而坠落往下，几秒钟后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件事：宋桃夭将我推了下去。

我朝着木枷的更深处掉落。

失重感扑面而来，席卷心脏，我浑身发抖，眼前所见的是迅速逼近的黑暗。

我在尖叫，这高分贝的叫声被疾风冲散，发散展开成一张松垮的网，兜挂在我身上，伴随着我向下坠落。我徒劳地挥动着四肢，像要试图寻找到某个着力点、停止这恐怖的坠落运动。

然而我的周身皆是虚空，哪有着力点可供我利用？

脑子里混沌一片。宋桃夭说，“净莲天女就是钥匙”，可是我看不到任何有关“开门”的迹象，只有那片木枷之下的黑暗，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地去想那些高空坠物的遗容——也许那在几秒钟之后，会成为我的遗容。

慌乱之下，我只得闭上眼，以最简单的逃避方式，来竭力控制即将跳出喉口的心脏。

还是那一股力量。推我下悬崖，又带我回到他身边。

恍若一阵轻柔的风，不沾血腥、不染尘埃，在我身下积淀成形，将我托起，带往回返。我被捞回到平台之上，宋桃夭将我拥入怀中。他宽大衣袖仿佛一袭薄毯，把我包裹在里，我被埋进了填满花瓣的浴缸。

他说：“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颤抖着，我的声音也颤抖着：“……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我刚刚快死了。”

“可我把你拉回来了。”宋桃夭抱紧了我，重复道，“阿娴，可我把你拉回来了。”

我竟然发笑：“难道我该感谢你吗？”我说道，“是你把我推下去的。”

“不对劲，阿娴，这很不对劲。”宋桃夭迟疑地抚摸着我的肩膀，比起安抚我，他更像在安抚他自己，“木枷没有为你打开。为什么？它为什么不接受你？”

我想推开他，然而他好似把我当成了抱枕，只有抱在怀里才觉得安心，而因过度惊吓而脱力的我，也确实使不上更多的力气。我别无他法，只得放任他抱着。

在我心中，宋桃夭不属于任何一个性别，因为神明本身，是没有“性别”这个概念的。他是神灵在人间的化身，具有天生的神性，与人类拥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即便我此刻与他如此亲近，我也不觉得有异。他是神，与人本质不同，我不过是与一尊神像紧紧相贴。

……我这样说服着自己。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宋桃夭慢慢地跪下去，我也随着他的动作，与他一起跪坐在平台上。

他仍紧抱着我，柔顺的长发拂在我脸上，连同他身上的清香，将我满罩而环绕。我们好一阵无言，等到我全身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等到我再次蓄力来推搡他，宋桃夭如梦初醒般地放开了双臂，我得以从他怀中抽身而出。

我起身，后退几步，警戒地与他拉开距离。

他抬脸，自较低处仰视着我。宋桃夭那张满含神性光辉的脸庞，呈现出孩童式的不谙世事。他说：“我们可以寻求他人的帮助。”

我冷笑道：“连你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其他人难道会有解决的办法？”他是神灵，他应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宋桃夭起身，向我靠近一步，我忘记了要后退，“在神祗时代，除了我所服务的那位神明，还有另外两位神明。而这两位神明在人类社会的传承者，恰巧与你有着深厚关系。”

宋桃夭伸出手掌，姿态有如正在布道的牧师，神圣而至高无上。他说：“宋家承袭了白海神明，青家承袭了无空神明，而黑渊神明，则选中唐家作为祂的寄生之所。”

我怔住，呆呆地望向他。

宋桃夭露出笑容，愉悦温和，我却从中感知到至纯的恶意。他温柔地对我说道：“阿娴，是神定的命运指引，让你、青璃和唐晓翼，在这一时间相逢。你们注定了将为木枷，齐聚一堂。”

我回复一句：“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这是宋家的私事。”

“但是你也看见了，单凭你的力量，连进入木枷都实现不了。”宋桃夭摇头，露出惋惜的神态，“我也不希望他们介入，只是，我们自己真的做不到。这世上仅有的三位神明，选择的不同传承者，终究是要因为某件事而达成共识、促成合作的。解决木枷之问题，即是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某个契机。是否同意合作，选择权把握在你们自己手中。”

“可是他们又能帮到我什么？”我一字一句，我能感知到恶意从我的字里行间赤|裸地滴落出来，我竟因此而心生快|感，“连你，连神明的化身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这些传承者又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话说出口，我方才意识到，我忽略了一个可能性。

既然宋家，有了宋桃夭，那么为什么青家与唐家，不会有神明的化身？

下一章男主上线了（终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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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