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德之门3]索姆家族记事 第8章 月之女神（八）

凯瑟里克看着伊莎贝尔一天天长大。

那个总是缠着父亲要抱抱的小女孩开始反抗他的规定。

“为什么晚上十点必须离开？”

“为了你的安全。”

“雷斯文很安全。”

“我知道，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爸！你可是…”

“我知道，我是雷斯文的领主，有责任保证这里的安全。但是不行，十点。”

“十点钟我们可能才玩不到一半！”伊莎贝尔抗议不成又撒起娇来，

“爸爸，我都已经十五岁了，我能保护自己。真要说起来，如果出了什么事，那些男生可都需要我来保护呢！”

凯瑟里克终于叹口气：“好吧，那就十一点。不过是十一点之前到家。”

“就这么说定了！”伊莎贝尔嘴角翘起，脸上是没有掩藏住的得意。离开前她又说，“我最爱你了爸爸！”

凯瑟里克看着女儿的背影，心中骄傲。

伊莎贝尔生来就得到女神偏爱，自六岁开始在教会接受训练，每个祭司都深信她会在成年那天得到祝福，顺利成为塞伦涅的牧师。但她仍严格要求自己，比其他人更努力的学习和练习神术。

她漂亮、活泼、充满正义感，凯瑟里克知道很多小伙子和小姑娘喜欢她，有一些大胆的已经直接向她示爱。他几次差点要出面，不过伊莎贝尔都处理得很好。

“我现在对那些没兴趣！”伊莎贝尔这样对他说，“我需要专注于倾听月光的教导。”

虽然如此，她仍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比如这个夏天的晚上，她要一起玩年轻人中正流行的“猜猜谁是胆小鬼”。

凯瑟里克轻嗤一声，那当然不可能是他的宝贝女儿伊莎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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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不在的晚上，凯瑟里克总是抓住机会偷偷练习厨艺。他还记得第一次给女儿做蛋饼，那时她刚五岁，嚼了两口，黄白相间的鸡蛋自由落体掉回盘子里。

他把那句“很好吃吧，这是你母亲的菜谱”咽了回去。

这肯定是他的问题。

毕竟他过去只是打下手，虽然刀工精湛，但其他全不在行，而梅洛迪亚也没有留下书面记录。

“厨艺是一种直觉！”她总是这么笑着说。

他不需要直觉，他只需要跟随梅洛迪亚的指引。

凯瑟里克来到厨房，要厨师戈登不必在意他也不要打扰他，这是独属于他一人的钻研。

他慢条斯理的选了几种新鲜香料，挑了一整头饱满的大蒜，细细洗净切开后又捣碎磨细。他将混合调料均匀撒在小羊排上，划出浅浅刀口，最后手法温柔的按摩起来。

戈登欲言又止。

凯瑟里克哼着大概是赞美塞伦涅的颂歌，离开厨房等待羊排腌制入味。这一次，他很有自信能够复刻梅洛迪亚那晚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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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梅洛迪亚结婚后几年，终于说服她去索姆庄园。她父亲的小屋由管家负责打理修缮，他们每个月也会去那里小住几日。

索姆庄园里不仅仅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还有管家，女仆长，女仆，男仆，园丁，杂役，洗衣工，马车夫，以及厨师和厨房帮工。

梅洛迪亚不习惯这种被环绕的生活，凯瑟里克要求管家叮嘱仆役们尽量不要在她面前出现。她发现仆役们会躲着她时，找到管家询问，又在那天晚上问起他。

凯瑟里克劝慰说：“他们对庄园来说必不可少，索姆家族也一向慷慨。”

“我不喜欢这种，被畏惧的感受。”梅洛迪亚抿抿唇，“这种敬畏来自我们掌握另一个人生活和命运的权力，这并不公平。我们都是凡人，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呢？”

公平吗？凯瑟里克觉得她有些许天真却也因此尊重她，她是真的在履行自己的信仰。

他记得自己说服她的话：“庄园或许属于我们，但这里也是他们的家。”

梅洛迪亚暂时接受了自己“主人”的身份。她定期与管家见面，努力将这一身份向“雇主”调整，而她的最终目标则是让庄园更像一个“家”。

一开始，管家每次都会向凯瑟里克详尽汇报。

他的回复从“她的要求就是我的要求。”变成更直接的“不需要再询问我的意思！”

这种改变无法一蹴而就，凯瑟里克甚至持偏悲观的态度。

哪里有真正的公平呢，他对梅洛迪亚就怀抱无限的偏爱，他深知自己无法向对待她那样对待每一个人。

梅洛迪亚受到一位管家欺瞒后，他毫不犹豫的将管家及其家人一起赶出庄园。

管家央求着与“索姆夫人”见一面。

凯瑟里克冷笑一声：“现在，你至少还被允许住在雷斯文。”

在那之后，凯瑟里克向梅洛迪亚道歉。

“为什么道歉？我其实也会做出相同判断。”

“我不后悔那个决定，但由我出手会影响你的权威。”

梅洛迪亚怔愣好半天：“权威。”

凯瑟里克很想对她说，他并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他们的确拥有更多财富。哪怕他们是雇主而不是主人，因为他们所拥有的资产和土地，总会有人仰仗他们，甚至是依附他们的庄园生活。她现在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不过梅洛迪亚没有询问他的想法，也在试图改变他原有的管理方式，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为她提供支持。

凯瑟里克轻轻抱住她：“你做得很棒，梅洛迪亚，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天晚上，在梅洛迪亚的要求下，他们做了很多次，到后来身上都有一层薄汗。她的皮肤始终泛着淡淡的粉，他手指没太用力，按下就是一片红。

他俯身替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梅洛迪亚这才重新睁开眼，灰色的眼瞳雾蒙蒙的看着他，声音也有些发抖，口吻却是命令似的：“再做一次。”

他明明身体上处于上位，可梅洛迪亚好像才是居高临下瞥着他的人。

那眼神令他着迷，也瞬间点燃了他。

他看着她投入的表情，她从不掩饰自己的快乐与激情。他爱她，无数次在心底感谢她允许自己向她表达爱，接收他的爱，又回赠给他专情与爱意，这让他只能更加爱她。

这是当然的，他只能向她屈服，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心甘情愿的向她俯首称臣，不，他是兴高采烈的。

凯瑟里克看着臂弯中的梅洛迪亚，她呼吸悠长，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模糊想到她所说的公平，在他们的关系中，他永远只能做下位者，但他从来没有感到不公平。

他也许不认为她所追求的公平真的存在，但在心底，他希望她能够实现那愿望。不是为了公平，而是为了她。

梅洛迪亚很快从管家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她没有明说，但凯瑟里克发现了她的一些转变。她偶尔要求他参与同管家的会面，他便开始更主动的问起。

两人一起努力，梅洛迪亚的最终目标由“家人”和“朋友”变成可以信赖的“合作伙伴”，庄园也从“家”变成每个人都参与维护的“共同社区”，并一步一步慢慢实现着。

“这多亏了你的影响。”某次管家会面后，梅洛迪亚环住凯瑟里克，语气带着笑意，“我现在终于可以说出这句话了。之前庄园这里简直和军营没什么区别，虽然我没去过你的军营。”

凯瑟里克搂紧她，又吻吻她翘起的唇角：“真是太好了。”

他对庄园中发生的改变也是喜欢的。但一定要说的话，也没有比之前的状态更喜欢。只要他的指令能够得到执行，规定的任务能够按时妥善处理，他对其他的并没有那么看重。

既然他没有偏好，那就自然按梅洛迪亚的喜好来。

现在上到管家下到厨娘，每个人都明显更喜爱她，对他的态度则没有变化。凯瑟里克觉得这样很好。

梅洛迪亚开始偶尔在庄园下厨。

她一边虚心向戈登求教一边绝对不按菜谱来，哪怕被呵斥了也不会生气，还会笑着说出“直觉”。偏偏每次结果都很不错，凯瑟里克也总是吃个精光并赞叹“更美味了！”，矮人戈登只能哭笑不得。

凯瑟里克持剑的手也开始尝试握住菜刀，不过除了梅洛迪亚，没有人敢对他的刀工指指点点，而她的评价也总是“进步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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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里克拿出腌制好的羊排，轻轻叹口气。

他们搬来月初之塔不久，梅洛迪亚便怀孕，接着一病不起。她去世后，凯瑟里克允许大部分人回到庄园上，塔里只有她的半身像和厨师戈登提醒他过往的事。

而当他现在回忆起梅洛迪亚时，感受到的往往是一种钝钝的痛，不会危及生命。他有时甚至会享受这种疼痛，那像是在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他也越来越多的在伊莎贝尔身上看到梅洛迪亚的影子，每次心中都酸涩又柔软。

希望他没有让她失望。

凯瑟里克把羊排放入烤炉，瞥一眼嘴唇张了又张的戈登：“有什么事？”

戈登抿抿嘴：“是关于羊排菜谱的。”

“那等烤好再说。”

“好吧。”

正面，翻面，加入黄油，凯瑟里克闻到香料的芬芳。

他终于拿出小羊排，焦香四溢，表面一层油脂仍在滋滋作响。

完美！

凯瑟里克咬一口，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

“索姆先生，你忘记加盐了。”

“我知道。”

“……”

“现在加。”凯瑟里克走到调味架前却犹豫起来，看向戈登，“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当然，直接用桌上的盐瓶就…”

“赞美女神，什么这么香！”伊莎贝尔提前两个小时回来了。

她已经凑到桌前，顺手拿起凯瑟里克的刀叉，“你总是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做好吃的！”

“等一下！”戈登说。

“去洗手！”凯瑟里克说。

伊莎贝尔已经咬下一大口，边嚼边嘟嘟囔囔的说：“这是肯定是你做的，爸！你忘记放盐了！戈登你怎么也不提醒我爸一声？”

“……”

“……”

凯瑟里克：“我知道。现在合上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梅洛迪亚，我现在的状态仍是任重而道远。

各方面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