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进去东西。
梅洛迪亚伸出手,浮肿下仍能看出不健康的瘦削。
为了伊莎尔贝也需要多吃些。
她手慢慢伸向床头矮柜,凯瑟里克已经替她端起上面的杯子。
“我自己来。”梅洛迪亚朝丈夫笑了下,
“别太担心我。我没有那么虚弱。”
凯瑟里克紧紧抿着嘴,将杯子凑到她唇边,确认她双手扶住,这才在她身边坐下。梅洛迪亚努力多喝几口杯中的营养液,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臂:“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没有病,只是怀孕了。每个医生都这样说。
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她的排异格外强烈。
梅洛迪亚想起贝里,她直到生产的前一天,还能甩开护士偷偷溜出医院。梅洛迪亚忍不住有些好笑,接着腹中一痛,喉咙泛酸,眉毛也拧了起来。
凯瑟里克将一只银盆放在她面前又接过杯子。
别吐出来。
梅洛迪亚咬住牙,还是呕出一团水。
她从第五个月开始出现严重孕反,没办法吃,也没办法睡。
这搅得凯瑟里克也睡不好。
梅洛迪亚提出分房睡的时候,看到凯瑟里克眼睛一瞬间变红。
她看着他眼底的黑色,心中不忍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几个月,他们已经携手走过几百年,未来也仍有几百年的时间一起度过。
凯瑟里克终于让步,他在床尾拼起四张床脚凳,这是他的底线。
梅洛迪亚微笑摇摇头:“至少请人搬一张单人床。”
夜里,她经常被腹中动静惊醒,而她每次醒来,很快就能感受到凯瑟里克的视线。
梅洛迪亚只能轻轻叹口气。
第六个月时,她好了些,甚至能去教会。
到了第九个月,事情却再次糟了起来。
她甚至怕自己激烈的呕吐会伤害到腹中胎儿。
梅洛迪亚知道丈夫的痛苦,有些内疚但这次没有退步:“我不想你累垮。如果我的怀孕反应持续到伊莎贝尔出生,最初的几天我非常需要你来照顾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确定这会是一个女儿。
凯瑟里克颌线绷紧,还是同意了。
那张床仍留在房间里,和凯瑟里克的办公桌一起。
伊莎贝尔终于出生。
她被软布包裹着举到梅洛迪亚眼前。
梅洛迪亚在女儿眉间看到一点银色的月华。
是女神的眷顾。
她疲惫但放心的昏睡过去。
.
虽然在梅洛迪亚肚子里时总是不安分,伊莎贝尔却是再乖巧不过的婴儿,不哭不闹,晚上酣睡到天明。
凯瑟里克接手了除哺乳外的全部工作,照顾女儿也照顾她。
梅洛迪亚恢复得很快,三个月后便已大好,六个月后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回去工作了。
“等伊莎贝尔周岁吧。”凯瑟里克说。
梅洛迪亚正逗弄着女儿,看她咯咯笑着握住自己的手指,眼睛弯成两条线。伊莎贝尔的一只眼睛是遗传自他们的浅灰色,另一只则是带着蓝意的深灰。
梅洛迪亚没多想就答应了。
凯瑟里克顿了下,又唤她名字,“梅洛迪亚。”
梅洛迪亚抬眼看向身侧的丈夫,他看上去像是刚从一场大病恢复。
凯瑟里克望着她,喉咙滚动:“我真的很开心。”
梅洛迪亚在他唇上飞快啄了下:“我也是。”她被搂住,嘴角弯起等凯瑟里克加深这个吻。
伊莎贝尔笑得更快乐了。
.
梅洛迪亚彻底恢复产前的神采飞扬,凯瑟里克瘦下去的双颊也重新变得饱满。
有了伊莎贝尔,他们一同经历更多第一次。
女儿长出第一颗牙,第一次自己坐了起来,第一次爬下床,第一次喊妈妈,第一次喊爸爸……
他们一起为伊莎贝尔准备她的第一个生日。
在祭司的祝福声中,他们看到她握住月尘,摊开手后,变成一点银光。伊莎贝尔咯咯笑着,让银光环绕着自己。
“月之女神啊,她闪耀着塞伦涅的光芒。”祭司惊叹。
梅洛迪亚觉得他们会这样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却在当晚亲吻女儿后,忽然浑身脱力。如果不是凯瑟里克及时环住她,她恐怕要直接扑在女儿身上。
“怎么了?你还好吗?”
“应该只是太累了。”
伊莎贝尔大哭起来。
.
梅洛迪亚认为自己只是需要更多时间恢复。
过了几个月,她也的确没有再感到异样。
伊莎贝尔三岁后,她回医院工作,却又一次晕倒。
她已经成为一名麻醉师,那感受像是不小心给自己扎了一针。
这一次,摔在担架床上。
幸好她在医院,梅洛迪亚醒来时想。
她没把这太放在心上,也没有同凯瑟里克说。
他却在晚上轻轻摸着她的手臂:“撞到了哪里?还疼吗?”
梅洛迪亚答非所问:“不小心碰的。”
再下一次是在厨房,凯瑟里克的面前。
她醒来时看到他紧紧咬着唇。
“这是第二次,算上很久之前的那次也只有三次。”梅洛迪亚语气轻松,
“我就是太累了。”
凯瑟里克替她请了假,要求她好好休息。
梅洛迪亚皱下眉,还是嗯了声。她怀疑自己可能一直没有从生产中完全恢复,不过这样一来,她可以有更多时间陪伴女儿。
然而,她却一天天虚弱下去。
梅洛迪亚见了挺多不同医生,有的是从博德之门专程赶来。
她问凯瑟里克医生怎么说,他每次都回答说:“医生说你太过疲累,需要多休息。”
梅洛迪亚在医院见惯生死,敏感的猜自己大概是得了不治之症,或者更糟,是连医生都看不出来的怪病。这一想法在看到那双微微眯着的细长眼睛时得到进一步确认。
马鲁斯·索姆回来了。
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甚至更年轻,但眼中的晦暗和污垢却更甚。虽然凯瑟里克面色凝重的同他一起在房间里,他嘴角仍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梅洛迪亚在马鲁斯离开前问:“我得了什么病?”她记得马鲁斯不屑于伪装和说谎。
马鲁斯盯了她好一会:“消耗过度导致的疲劳。”
他转向凯瑟里克,“我的建议是,均衡饮食,规律作息,适度运动。”
梅洛迪亚那天夜里醒来,却发现凯瑟里克不在身边。
她忽然有了力气,裹上披肩起身。
她在塔顶寻到了凯瑟里克。
他跪在那里,向月光和塞伦涅祈祷,祈求祂治好她,祈求祂不要带走她。
梅洛迪亚没有打扰他,悄声回到卧室。
第二天,梅洛迪亚突然非常想吃放了迷迭香的小羊排,并要求凯瑟里克亲自去市场某一家挑新鲜的。
但是他回来的比想象中要快,她那时还没有写完信。
凯瑟里克呼吸重了起来,近乎粗喘,身子簌簌发抖,手握成拳又松开:“这是为什么?”
梅洛迪亚轻轻叹口气,正如她信中所写,她知道自己大概时日无多。
她转过身,伸出双臂,凯瑟里克立刻俯身环住她。
“我想多和你在一起,多和伊莎贝尔在一起。哪怕是以信的形式。”梅洛迪亚说。
她并不想死,却也没有感到多么恐惧或哀伤。
也许有遗憾,但更多的是内疚,对女儿,对凯瑟里克。
而昨天见到马鲁斯,她又多了几分担忧——马鲁斯不在正路之上,她怕他将自己所爱的人引入歧途。
她在凯瑟里克颤抖的背上轻轻抚摸着,在肩头感受到点点湿意。
凯瑟里克轻轻松开她:“好。”
梅洛迪亚在他的陪伴下写完了信。
伊莎贝尔已经在女神的路上,但她仍需要一位向导。
希望她也会帮助你在正道上继续前行。
我多么爱你
直到永远
马鲁斯那里综了下迷宫饭,咳。
(考虑到马鲁斯不是什么好人,我得辩白一句,先西真的是我最喜欢的角色!之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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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之女神(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