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金刚]这辆重卡我没驾照 第6章 高速公路

擎天柱将车停在沿途的一个小镇。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悬挂在天空，宛如阿波罗金色的车辇，焕发着灼灼光彩。

气温终于有所回升，树影摇曳，沁凉的风穿过枝桠，吹拂着建筑物之间宽阔的空间。

艾尔伯塔省，建筑物皆是平铺在地面，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停车场略显荒凉，零零星星几个人来往在其间。

擎天柱告诉黛西娅，尽量不要使用手机、银行卡等会暴露位置信息的设备。自从昨晚逃出安莫尔小镇，直至现在，黛西娅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模式。

生活在人类社会，仿佛已经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黛西娅站在宽阔的停车场里，看着远处路过的几个结伴而行的人，感到恍如隔世。

大脑被战斗、变形金刚、逃亡和外星遗留物折腾得麻木了。记忆的堤坝开闸，黛西娅恍然间想起自己未完成的期末作业，以及完全忘在脑后的小组会议。

不知道马修和琳今早有没有看新闻，希望琳不会责怪她昨晚错过了视频会议。

这学期即将结束，她的高中生涯也马上走到尽头，她几乎能嗅到自由的空气，看到未来的光景了……然而现实不遂人愿，她现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家完成最后的作业了。

她的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不能去取钱，不能暴露自己，也无法给学校的朋友打电话。黛西娅站在超市门口，像一只迷路的鹿一样，茫然地看着店内的货架。

她不停安慰自己，平时政府上缴的税金，此时刚好替她付了款，她交了十八年的税，在自己性命不保，四处逃亡时，从超市拿些吃的以及生活用品，应该不会蹲监狱吧！——那就感恩政府的“福利政策”好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身高不算高挑的类型，在货架之间穿梭时，售货员注意不到她的身影。

黛西娅快速将食物收拢进购物篮，她仔细避开刚清理过的伤口，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消毒软膏，创可贴，一张毛毯，两支铅笔，一个绘画本，一个打火机，一个防水手电筒，以及大量的矿泉水。

当她手中拎着沉甸甸的购物篮，故作镇定地躲过收银台，走出超市时，双腿都在打颤。

罪恶感在心里绞紧，她不敢看售货员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向旁边的快餐店，一头钻进洗手间。

洗手间镜子里的人她几乎已经不认得了。

脸上满是土灰，头发凌乱得像稻草，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手上的擦伤凝固成痂，裤子有好几处破损。

黛西娅接了一捧冰凉的水，洗去手上、脸上的泥土和血渍，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涂上软膏。旧衣服满是尘土，被她塞进垃圾桶里，从超市偷来的新衣服全部是最不起眼的田园配色：白色短袖，红黑色格子衫，以及一条牛仔裤。

她将头发胡乱系起，尽可能地将自己清洁了一番，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生活平凡的、没有经历过任何变故的普通人。

黛西娅拎起厚重的针织外套，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夺门而出。

但擎天柱从停车场消失了。

黛西娅焦急地四处张望，视线不偏不倚撞到一个匿藏在树林之间，但藏身效果并不明显的巨大身影。

塞伯坦人对黛西娅举手示意，而后转身钻进森林。

黛西娅慌张地看了看四周，这片广场此刻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了。

或许是自己用的时间太长了，消耗掉了这位外星人的耐心，或许是他认为自己红蓝色的涂装，加上庞大的体型，停在停车场内太过显眼，所以才选择变形，让苍郁的树木遮掩自己。

黛西娅快步跟了上去。

森林里的松树每一棵都细长而笔直，争抢着略微温暖的阳光，它们生长在碎石和苔藓上，根茎紧紧抓着石隙间薄薄的一层泥土，却生长得极为恣意繁茂，自由自在。

黛西娅跟着擎天柱走过的痕迹向前移动，拨开蔓胡颓子浅色的叶子，艰难地爬上对于她来说有些过高的陡坡，最后来到一片空地。

阳光从头顶倾斜落下，洒满地面，清晨地面泛起轻薄的雾气。光线在其中产生丁达尔效应，如同金丝般，笼罩着正片森林，照亮了擎天柱的红蓝色涂装。

黛西娅第一次见到擎天柱的全貌。

他站在树丛中，大约有十米高，肩颈和胸膛前受了很严重的伤，覆盖在身体上的盔甲破损了，甲胄缝隙间有浅蓝色液体的痕迹，已经干涸。

靠近他头侧的天线，似乎有一块塞伯坦人的手指无法触及的创伤，他尝试了一次修复，但失败了，指尖从头盔表面剐蹭而过，不过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创口仍旧不时闪烁着电火花，但是擎天柱似乎并不在意，他放过了自己的头盔，低头与黛西娅对视。

似乎他早已经习惯受伤，并不会为此感到疼痛那般，就连单膝跪地，与黛西娅拉近距离时，那双蓝色的眼睛依然无比平静。

“嗨——我回来了。”黛西娅说。

“女孩，考虑到人类社会中，不常有我这样的卡车在私家车停车场逗留，而这些树木可以充分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所以我来到了森林里。”

女孩这个词，末尾富有磁性的卷舌发音，仿佛带着电流的声响。擎天柱听起来像个过时的人，忽然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被丢到21世纪，遣词造句充满十分老派的礼貌。

他看着黛西娅，似乎是在检查她清洗过后的脸颊，视线从黛西娅的头顶扫视到脚尖。

黛西娅将手中沉重的篮子放在脚边，“我还挺喜欢森林的。”

“啪……啪啪……”

又出现了一阵噼里啪啦迸溅而出的电火花。

“你不需要修理一下吗？”黛西娅问道，“我的意思是——修补，或者是治疗？”

“汽车人曾经的医官，现在并不在地球。找到替换零件后，其余的损伤会进行自我恢复。”

黛西娅仰头看向擎天柱。

12个小时之前，她还对塞伯坦人全无概念，变形金刚仅存在于无人问津的早起视频中，他们的体格巨大，用手便能将人类碾碎，人类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擎天柱第一次出现时，在她面前变形、战斗、扯碎了人造的自动机械，她还以为自己也会丧命于外星人的铁掌下……

而现在，那些恐慌、不知所措、惊惧和诧异奇迹般的消失了。

似乎与她交流的并不是一辆卡车，而是另外一个体型不同，但同样具有温度的灵魂。

他为了救下她受伤了，她必须做点什么。

“虽然我不会修车……”黛西娅有些脸上发热，这样主动要求替一辆卡车修车，似乎有些太奇怪了，她换了一种说法，“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我也可以帮帮忙，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擎天柱略微抬起一些身体。

他沉吟片刻，而后点了下头：“很好的想法，未尝不可以一试。”

“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了。”黛西娅说道，仰起脸。

“在塞伯坦也有许多迷你金刚，我们的体型较大，而许多精细的线路需要迷你金刚的进行操作。”

擎天柱撑着地面，坐了下来。

“迷你金刚？”

“人类的体型与迷你金刚相似。这项工作或许只有你能胜任，黛西娅。”

他对黛西娅张开五指，掌心向上，递送到黛西娅的身边。等待黛西娅扶住他的拇指，稳稳坐在掌心里，擎天柱抬起手，向自己的肩头移动。

感觉就像是坐速度很快的电梯，黛西娅想道。

从侧面看，擎天柱的天线有一定宽度，不如正面看时那么尖锐，顶端呈现出一个平整的钝角，蓝色涂漆稍微有些刮擦痕迹。

黛西娅攀上他的肩膀，弯腰查看损坏的创口边缘。

塞伯坦人的头部像是大功率运转的电脑，触摸起来隐隐发烫，靠近时，还能听见处理器运转的细微声响。

“武器系统关闭了，只有替换零件才能恢复，但我想你可以将我的导航系统重启。”擎天柱说道。

他安静地坐在草地上，头盔上的钢铁开始变形，向后收起了一截，将头颈内部暴露出来，便于黛西娅处理。

他继续说：“你应该能看到音频处理器的线路。在那附近有一块弹片，你能将它取出来吗？”

“我可以试一试……”黛西娅靠近了一些，手掌撑在擎天柱的音频处理器外壳上，向前探身，“你经常受这样的伤吗？”

“在战斗中受伤很常见，甚至也有几次濒死。但现在战争结束了。”擎天柱说。

“战争结束了……你们的战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看到了擎天柱让她取出的那块弹片，大约有四、五厘米长，像是一根尖刺，周围被不时闪动的电火花包围。

对于变形金刚的手指来说，在处理器的线路内部寻找这样细微的零件，是极难的操作。但是以人类双手的大小，精准地找到位置并取出，简直轻而易举。

“我好像看到了，”黛西娅将手伸过去，脑后挽好的辫子垂下来，扫过错综复杂的电路板，“我不会触电吧。”

大概是因为她问了一个比较傻的问题，擎天柱停顿了一下，之后回答：“不会。”

声音从前方传来，黛西娅感觉擎天柱音频接收器附近的空气都跟随着震动。运行散发出的温度烘烤着她手掌的擦伤，带来一阵灼痛。

那块弹片稍微有些深，黛西娅发现自己双脚站立的位置略远，她向前走近了一些，一只手勾住擎天柱肩膀外侧的盔甲，另外一只手向里侧探入。

“战争起始于百万年前，导致塞伯坦几近倾覆。”擎天柱继续说了下去，回答那个之前被打断的问题。

“那个威震天，是你的敌人吧。”

“威震天的理念建立在暴力上，并且被权欲与对力量的渴望腐化。无论是什么种族，只要存在对战争的期待，总是会酿成悲剧。”

黛西娅摸到了弹片的边缘，很快将其捏住，尝试将其掰出来，手指尖用力，弹片移动了一下角度，但没有成功脱离。

她又试了一次，手心开始出汗。

“哎呀……这个弹片怎么这么难拿出来。”黛西娅紧张起来，她开始担心自己会让擎天柱的伤势变得更糟。

如果弹片移动位置，导致别的线路受损怎么办？

对于这些精密的构造，她半点也不了解，对应人类，这里应该是脑部的位置，那么这些线路就相当于是大脑。

擎天柱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出来，这样信任自己，而她无法将弹片拿出来怎么办？

“慢慢来。”

擎天柱的声音依然沉稳而有力，如同宁静的湖泊，沁凉而深远。

黛西娅深呼吸一下，集中注意力。

弹片“咔——”的一声，从电路板之间脱出，导线中间的金属开始相互扣合、复原，令人惊异地拼接在一起。

异常的漏电消失了，零件一层一层地嵌合，像是伤口正在愈合般，将原本创伤的线路封存在最里面。

“好了。”黛西娅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她迅速将弹片捏在指尖，眼前的金属立即移动了起来，遮盖住了暴露在外的线路，坚固的头盔回到远处，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那样。

“还好取出来了！”黛西娅向下看，发现自己站的地方更高了。

擎天柱压倒了一片灌木，有几株草茱萸幸免于难，在他的金属躯干附近摇曳着白色的四瓣小花。

森林里浸透着树木的味道，像是山火后经过雨水洗礼的土地，带着纷乱又宁静的气息。

擎天柱微微转动了一下头，沉声说：“看来我又欠了你一次，黛西娅。”

“你已经复原了吗？”黛西娅问。

“内部仍然在修复，但导航系统上线了，音频接收器已经恢复正常，”擎天柱回答，接着，他补充道，“你做得非常好，黛西娅。”

这句夸赞突如其来，黛西娅有些无所适从。她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手中那个制造麻烦的金属弹片，目光向森林深处看去，咬了一下嘴唇。

“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而你也愿意帮助我，女孩。”

擎天柱再一次对她伸出手，将她放在地面上，动作平稳而迅速。

“导航系统显示，飞船的坠落坐标是北纬49°02'49.3", 西经70°41'57.0"，”擎天柱的眼睛中的蓝色光亮闪烁了一下，“距离这里2500英里，载具模式大约需要45小时。”

“我们要现在出发吗？”

“你可以在我的车内补充睡眠。”擎天柱说。

……

重型卡车通常配置一个休息舱，以供司机在长途运货时休息。与私家车不同，卡车驾驶座的座椅，无论是驾驶座，还是副驾驶座，都被制作成紧紧贴合后背的样式，为的是给予司机高而开阔的视野。因为具备休息舱，所以在最初，这两个座椅根本没有加入平躺的设计。

但擎天柱在变形后，车内并没有宽阔的空间，外侧展现出休息舱模样的部分，实则是他的武器库。对于车内的人类来说，擎天柱的驾驶舱与休息舱其间，永远横着一面拉不开的隔板。

显然擎天柱也没有预料到，人类是无法在他的驾驶座内平躺下来的，更无法睡觉。

“今晚我会为你找一个休息的地方。”擎天柱说，声音里满是歉意。

“没关系，”黛西娅说。“其实我可以坐着睡觉的。”

经历了生死危机后，睡觉的条件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窗外的云在山坡上投射影子，山脉像是匍匐在原野上的巨大贝壳，冰川河流湍急地流淌，像是稀释的牛奶，追逐着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向地势低处奔流。黛西娅将头靠在车窗上，放松自己的神经，倦意很快袭来。

她打了个哈欠。

这两天实在是太过疲惫了，不用说坐着，就算是站着，她也能睡着。

新闻报道将塞伯坦人渲染成攻击力极强的入侵种族，他们在城市中交战，摧毁古文明建筑，对社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并且还想将人类变成奴隶，占领地球的能量资源。

对于人类来说，塞伯坦人应该是劫掠者，所以人类选择了一劳永逸的办法，将这些入侵者驱赶出了自己的土地。

但现在，她却坐进汽车人曾经的领袖的车里，行驶过山谷和草原，森林与农场，听着发动机的震动声。

塞伯坦人并不是人类所熟知的凶恶，事情的真相也超越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

擎天柱打开了收音机，电台中正在播放一首戈登·莱特福特1970年代的民谣。

悠扬的吉他与行驶的声音交融，形成一种独特的催眠曲。

……

拾起梦想碎片，

不知岁月是否封闭了她的心扉，

这一定是渴望自由的旅行，

你知道岁月美好，

来自心有灵犀的忠诚，

行驶在无忧无虑的高速公路，

让我溜走，与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