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左轮与玫瑰 第4章 第 4 章

赫迈雅没想客气。

她正在用毕生的修养让自己不做出一些不太适宜的举动。

比如痛斥此人的强盗行径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致使即将到手的船票化为飞灰，又或者直接一点，抽出腰间的微型手枪。

不过最终让她保持按兵不动的，是她从晕头转向中回过神，看清了他的模样。

男人卷翘帽檐下露出的侧脸堪称惊艳。

皮肤苍白细腻，眉宇精雕细琢。这原本会让他看起来像死气沉沉的精美人偶。但强韧到尖锐的生命力简直要从他飞扬的眼角眉梢中溢出来。

这和他纯由冰冷金属构成的躯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同时也让赫迈雅觉得格外眼熟。

她能确定自己一定看到过他的信息，但……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她盯着男人逐渐皱起了眉头。

赫迈雅的视线中，牛仔关上门，贴在门旁听了一会儿。

最开始追着他的脚步声一晃而过，随后走廊归于一片寂静。他将左轮在手中灵活地转了几圈，啪地扣进腰上的武装带里，愉快地吹了声口哨。

“脱身～”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赫迈雅已经调整好自己，恢复了怯怯的少女姿态。为了更加真实，她甚至在眼眶里蓄上了隐隐泪光。

一回头就是少女含泪的眼睛，牛仔有点头皮发麻。

“喂，你哭什么？我是救你又不是绑架你！我，波提欧，巡海游侠。什么事儿都干，但从不欺凌弱小。”

名为波提欧的牛仔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看到他靠近，跪坐在地的少女立刻手脚并用地向后挪了一截，波提欧难以置信地“哈？”了一声。

倒不是想激怒对面，赫迈雅这真是本能反应。

在这人回头的一瞬间，她就记起来了到底是哪里眼熟。这副张扬的面孔，不就排在公司通缉库的前列吗！

通缉令前排这帮人和公司那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结仇，如果被认出来……赫迈雅给自己捏了把汗。

她明显的排斥让波提欧有点着恼：“不至于吧朋友？”

“外面那些人是追杀你的吧？谁知道你是做了什么事……”赫迈雅也知道自己反应有点大，仓促中随便找了个理由。

“杀了几个小宝贝，劫富济贫而已。”波提欧随口道，“就算是智械也是要机油的嘛……算了，跟你解释什么。”

他上下打量了自己顺手“救下”的少女一眼，得出结论：“嫩得没换牙的大小姐，不想死的话，下次还是少跑到这种地方来。”

牛仔啧了一声，显然不打算在对方排斥的情况下自讨没趣。他摆了摆手，“我先撤了，你自便。”

说到做到，波提欧在门边观察片刻，推开一条门缝，闪身出去了。

呼……没有深究。

赫迈雅松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靠近舱门，打算把门再锁上。

和自己一起离开的人死了，还是等空间站的人把这桩罪名栽在这突然出现的牛仔身上之后再出去吧。

……不对，什么叫栽赃，人本来就是他杀的。

真不愧是带枪不带脑子的巡海游侠，银河分布最广的一群莽夫。

赫迈雅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也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还没等她看清走廊，一面金属墙就糊在了她脸上。

“？？？”捂着被撞酸的鼻子倒退两步，泪眼朦胧之中，赫迈雅看见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那闪烁金属光泽，线条优美的胸肌——不，应该叫前胸组件，昭示着方才的肇事者。

“你怎么在这？”肇事者毫无自觉，抢先一步道。

“……？”赫迈雅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忍了忍，没忍住，“你又怎么还在这？”

“别提了，那些人没走，还包围了附近，晦气……”波提欧一脸嫌弃，“先让让，我进去。”

他重又锁上门，张扬的表情比起上次总算收敛了一些。

“人挺多，子弹不怎么够了，有点麻烦……”

走廊上逐渐传来脚步声，挨次搜寻的人正在逼近。

看来这位鲁莽的朋友要终结他的旅程了。

赫迈雅开始认真考虑一会儿这人被抓捕的时候，自己以什么姿势装死比较不容易被流弹击中。

她没注意到牛仔以某种发现新大陆的眼神，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番。

“hey，朋友，帮个忙如何？”

说着客气的话，波提欧的枪却瞬间来到了手上，子弹上膛，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赫迈雅眉心。

门外骤然放大的喧哗声没有盖住他说话的声音，他快步靠近：“来，把手举起来——我劝你别碰你腰间藏的小东西。”

“小姐，配合一下做个人质，等我安全脱身就放你离开。”

“人质？”赫迈雅瞬间僵硬。

身份被发现了？追他的人是公司的？公司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入股了这座空间站？或者这座空间站就是个针对自己的陷阱？

思绪失控之前，她顺着波提欧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赫迈雅瞬间明白了他误解了什么。

为了看上去更像一只肥羊，赫迈雅精心选择了低调但精致的小洋裙。不会太过奢华，但也一眼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

追他的人如果有些来头，确实可能因为看起来出身不普通的自己而放弃为了财物惹上更多的麻烦。

但她可不想把脑袋送到通缉犯枪下，即使自己的身份还没曝光。

她也顾不上装柔弱大小姐了，立刻出声喝止：“我不觉得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还是少女装束，但她正色之后，原本的柔怯娇嫩荡然无存。

波提欧看她气势骤变，惊讶地挑眉：“……嘿。合着你刚刚是装的？”

手中的枪口倒是没有偏移一分，反而举得更稳了。

赫迈雅不去看枪口，快速道：“虽然身为公司通缉犯，再多个绑架罪也是债多了不愁，但你拿我当人质起不了任何效果。”

发现自己是公司通缉犯了？

“有点眼力。”波提欧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一会儿你最好也这么冷静。上头这些老爷们大都会顾忌一下圈子里的关系，你一会儿说说你的来头，他们会给面子的。”

波提欧说得十分笃定。

绑架么，老本行，什么人能绑他可太熟了。

眼前这少女看着有出身却没人跟随，大概率是倔得非要甩开护卫才会在这种偏僻走廊里被人威胁。

绑了她，害怕被追责的护卫得到消息也会一起来帮他脱困，简直没有更一举多得的办法了。

说自己的来头？赫迈雅脸色扭曲了一瞬。看这位不速之客以通缉犯身份为荣的样子，说了来头先开枪的就说不好是谁了。

她立刻开始信口开河：“你是不是把我当成谁家的大小姐了？”

“难道不是？”

“完全错了，我只是个替身。”

下属们八卦新小说时提起的细节被她胡乱组在一起。

“我出身落后的边缘星球，因为机灵被老板看上，代替真正的大小姐出席一些危险的场合。”赫迈雅不过脑子地说着瞎话，顺道摆出悲伤失落的神色。

“我一个人逃出来，逃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就是不想继续做别人的影子。那位大小姐现在正在别的星系出席公开活动，你说我是她，没有人会信的。”

说着，她还顺手捋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的伤疤以做证明。

白皙纤细的手臂上，一掌多长的疤痕有好几条，彼此纠缠在一起，即使经过了昂贵的祛疤治疗，残余的淡白色痕迹依然狰狞。

波提欧瞪大了眼睛。

赫迈雅在等他更多的反应，以便进一步忽悠。波提欧却没说任何话——毫无征兆地，他推开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口，一手扒着洞口向上，一手捞起赫迈雅，仅凭胳膊着力，把人一并扯进了管道里。

“——！”

太猛的力道扯得赫迈雅有点岔气，她咳嗽了一声，下一声就被冰冷的手掌捂在了喉咙里。

耳边牛仔轻声：“忍着，别动，别害我们都暴露了。”

她想动也动不了。

合金的肢体紧紧控制着她的四肢，脖子也无法转动，赫迈雅只能透过通风口细密的格栅向下看。

只是几秒的时间，房间门被人踹开，几人冲进来，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觉得无处可以躲藏，又转身出去。

刚要松一口气，第二批人跟着进来，却是在墙上贴了一枚滴溜溜转的小眼睛。

“重新布设监控？喵！”波提欧压低声音骂，“这帮小可爱，一点财物至于吗！”

虽然可以用枪击碎监控，但这样做的同时他的行踪也会被人掌握。只要封锁去船坞的方向，他就只能被堵死在这座空间站里。

“我说，反正这地方偏，你要不随便诌一个背景，吓唬住人就得了。”

“你就非要绑架？”赫迈雅没想到这人还在琢磨着这个主意。

“那你说怎么办？”波提欧理所当然道。

“……”

赫迈雅闭了闭眼：“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

赫迈雅说出在心里盘桓许久的打算：“赌我可以帮你顺利离开这个空间站。如果我赢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以你的身份给我一份担保书。我要买去赫什列特的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