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左轮与玫瑰 第3章 第 3 章

赫什列特外轨道空间站。

这里原本是赫什列特本土势力嵌入太空的哨站。公司插手之后，它便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星球本土一团乱麻没空管理，公司懒得插手这种小事，于是空间站的主人摸索出了新的生存方式。

——那就是面向宇宙所有对赫什列特感兴趣的人，提供服务。

这座曾经的军事哨站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威严，此刻更像是一个漂浮在太空中的集市。形形色色的飞船像鱼群一样聚集在它周围，有的崭新明亮，有的伤痕累累。

赫迈雅的飞船刚刚驶入监测范围，就收到了中控塔的提示消息。

[您已来到赫什列特外轨道空间站所属空域，如需访问空间站，请点击下方提交申请。如属路过，请立即调整航向，您已进入空管区域。重复一遍，您已进入空管区域。]

点击申请，赫迈雅等待着空间站给出的审核表。这种文书的要求往往最能反映某地的特色——

嗯？

赫迈雅怔了怔，眼前屏幕闪烁，没给出任何新的文件，反而直接跳出“申请通过”四个大字，下方附有一串通行码。

这么干脆？

这种粗糙的管理让她挑了挑眉。看起来，这座空间站中的秩序比她猜测的还要混乱。它恐怕已成为供亡命之徒和投机者落脚的中转站。

赫迈雅索性让飞船系统跟随指引自动航行，自己则掏出化妆箱，检查已经完成大半的妆面。

镜中映出的已经是一张陌生的脸：眉骨和下颌的轮廓被特殊材料重塑，眼型变得圆润，鼻梁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那个以冷酷著称的公司高管正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赫迈雅弯起眼睛。平时会让瞥见者背后一凉的表情，此刻看起来甜且乖，就算有一丝不和谐，也会被无缝解释成少女的狡黠。

她满意地颔首。

这宛如整容的效果自然不是由平面的色彩涂抹完成。这种由公司研发的仿生材料能完美地贴合皮肤，就连皮肤褶皱的细微起伏都不会被忽略。只要不遇到专业的面部识别设备，这伪装能维持一两个月之久。

不怪她这么谨慎。她的形象平时虽不怎么宣传，但有心人要找还是能看到一二。若是在赫什列特上被发现公司高管独自乱逛，她怕头天消息传出去，第二天自己就横尸街头。

更何况还有窃走文件的那批人在暗中窥伺，她的形象，与平时的自己差得越远越好。

勾下最后一笔，赫迈雅合上化妆箱，换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衣饰。

自动航行的飞船恰好驶入泊位。

“走吧……私自逃家的‘赫蒂’小姐。”她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咱们去看看这座空间站里都有些什么。”

*

飞船停入泊位，气压均衡之后，登陆通道自动连接。

再度确认了藏在袖口和腰间的小玩意儿准备妥当，赫迈雅循着指示牌前往空间站的核心区域。

没有要求任何身份证明，空间站主舱段自动向她敞开。与此同时，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扑面而来。酒精、烟草、化学制剂、金属和燃油味相互纠缠……还有致死量的空气清新剂。

后者暴力地压下了前面所有气味，同时让空气质量变得更加一言难尽。

不过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主舱段的大厅被简陋的材料分隔成高低错落的小店，粗略扫过去，大都是售卖酒水食物、武器装备的。但人流最密集的却是几间没有标明用途的房间，那里不时有形迹可疑的人进进出出。

行走在这里的人大都干练、沉默、充满防备。赫迈雅看见有行踪鬼祟的人在人为隔出来的巷道入口探头探脑，大部分人远远路过，也有人不动声色凑上前去，两人便一起消失在复杂的通道深处。

在这座混杂了宇宙中太多目的不明的人的空间站里，她这幅装扮实在是很扎眼。

实际上，赫迈雅已经感受到许多或审视、或贪婪的眼神落在身上，只是碍于明面上的秩序，无人贸然动作。

锁定猎物的速度很快嘛……赫迈雅笑得更甜了一点，无视周围的窥伺，径直走向一个招牌画着一张船票的摊子。

她可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是想从非正式途径进入赫什列特。

摊位很简陋，一块金属板支在两个箱子上就算是柜台。守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着挺正式的制服，像是官方身份。但正式的也就只有制服——这家小店竟然没有一张价牌，也没有任何说明它营业范围的东西。

赫迈雅刻意放软了声调：“您好，请问这里售卖什么船票呢？”

走神的员工草草扫了她一眼，嘟哝道：“你买不了。”

赫迈雅一顿，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看起来茫然得可怜：“为…为什么？我会付钱。”

员工不耐烦道：“担保书你有吗？小孩儿赶快回家，别来这儿掺和。”

“我……”

“没担保书免谈！出去出去。”

初出茅庐的少女或许不清楚“担保书”是什么，但很容易读懂员工排斥的态度。赫迈雅眼圈一红，后退几步，低着头快速离开了这个摊子。

同时把手机凑到眼皮底下，掩盖自己向四周打量的目光，维护好懵懂少女的形象。

她满意地发现，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些。其中有人已经蠢蠢欲动，毕竟冒失闯到这种地方来的肥羊毕竟是很少的。

果然，走出去几步就有人跟了上来。

是一名穿着黑色外套的瘦削青年。他快走几步，不顾赫迈雅向旁边让开的步伐，强行挤到她身边，抛出诱饵。

“小姐，你想要去赫什列特的船票？”

肌肉量一般，没有受过特殊改造，看气质大概率不是命途行者。衣服很讲究，手上没有干活的痕迹，在这儿应该是靠嘴皮子混饭吃，或许还是什么组织的重要成员。

赫迈雅飞快做出判断，同时脚下向旁边一拐，从两个摊子中间的小空间挤过去。

青年忙跟着挤过来，口中快速说道：“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刚刚凑巧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忍不住来提个醒。赫什列特这地方可不太安全……”

赫迈雅余光一直追随着这人。他边说边绕过铺子，途中衣角被金属条挂了一下，带得他小小一踉跄。

她在心里补上了最重要的一条判断：以他的平衡力，应该不太擅长打斗。

总结：社会身份不提，本人是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弱鸡，没什么威胁。

于是她向旁边又退了退，靠在一块广告牌上，紧张地说：“你……你别靠近！为什么要跟着我？”

青年立即举起双手，满脸真诚：“只是好心想帮个忙。妹妹，赫什列特正乱着呢，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过去可是会没命的。”

赫迈雅随着他最后几个字瑟缩了一下，但没有改变主意：“谢谢提醒，我有我的理由，我…我必须去那里。”

青年惋惜：“但你不是没买到票吗？要怎么去？”

赫迈雅坚定道：“我多问问，总能找到路子的！我可以出钱，请有票的人转让给我一张！”

“那可会很贵。”

“没关系！我、我可以花掉我存的零花钱！”

“而且那帮蔫坏的佣兵，很有可能表面答应你，背地里收了钱不干活，甚至还会抢劫。”

“这……”赫迈雅看起来有点被吓住了。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

似乎是不忍心看她为难，青年叹了一口气，犹豫道：“你真的非去不可？”

"是！"

“唉，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路子，挺不容易打通的，但如果有足够的钱，倒是可以一试……”

“请帮帮我！”赫迈雅立即道。

“别急，我说这事自然就是要帮你。”青年摆摆手，“你跟我来。”

他带头向主舱深处的通道走去。

空间站并不是每个角落都受到妥善的利用。店铺都云集在开阔的大厅，这些通道终点的房间大多早就随着管理者的变更废弃，迷宫一样的通道人迹罕至。

青年带的路越来越偏，纵使是没什么防备的小姑娘，也开始感觉到不对。

“等等，先生……您没有走错路吗？”

赫迈雅小声道：“这边看起来没什么人，甚至监控都是坏的。”

随着她的停步，青年也回过身。他仰头看了看，确认了赫迈雅的猜想：“是啊，这里的摄像头坏掉了。”

他不着痕迹地走了两步，挡在了赫迈雅返回大厅的路上。

“这……”

“这不是正好吗？”青年咧开嘴角，“好了小姑娘，身上带了多少钱，交出来吧。”

赫迈雅满脸惊恐，一步步后退。

青年两步欺近，一手抽出匕首，另一手揪住少女花边精致的领口。

“别走啊，掏干净口袋，我保证你平平安安离开。”

赫迈雅伸出双手，可怜巴巴地握住青年揪着自己领口的手腕：“拜托，我……”

“别废话！”青年脸上突然一厉，“爷告诉你，这就是你的买命钱，你出不出——呃——”

他浑身一僵。赫迈雅伸手一敲，青年举在她颈侧威胁的匕首随即当啷落地。

这个过程里，青年只能僵在原地，用瞪大的眼睛追逐她的动作。

他的眼里写满不可置信——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赫迈雅似乎读懂了他的不甘，扬起右手挥了挥。重叠的蕾丝花边装饰中，一点寒光一闪而没。

“HD-101型麻痹毒素，挺好用的，无感注射，起效快，只要30w信用点1mg……啊不好意思，习惯了。”

赫迈雅笑笑，扶着他揪领子的手蹲下，拾起匕首，又恶趣味地恢复原来的姿势。只是猎物与猎人身份调转，现在满脸惊恐的换了一个人。

“朋友，现在轮到你付买命钱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

青年疯狂从喉咙里挤出代表赞同的声音。

“好，那么第一个问题。担保书是什么？”

“买…船票的凭证…有名的佣兵…能给…”

被麻痹的嗓子发音含糊，但赫迈雅捕捉到了关键词：“只有找到有名的佣兵，让他们给出担保书，才能买票？”

“唔唔唔嗯嗯嗯！！”

“很好，那么这个‘有名’，标准是什么？”

“通…缉令。”

赫迈雅扬眉：“通缉令……公司的通缉令？”

“唔嗯！”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赫迈雅庆幸自己没有主动去找人买担保书。

“那么，你真有途径搞到船票吗？”赫迈雅手中匕首转了一圈，镜面映出青年惊恐的双眼。

“有！”青年甚至憋出了一个完整的词，“有…有的！我马上…”

“一会儿带我去，我会给你换一种药，不影响行动，但更致命。”赫迈雅满意地弯起唇角，准备将青年还僵在自己领口的手掰开，方便自己更换装备。

但就在这时，一声爆音猝然响起，远处走廊上突兀出现沉重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在追捕什么？

不待赫迈雅转移阵地，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空气，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青年的眉心多出一个血洞，滚烫的鲜血溅在她脸上。

紧接着，一只铁钳一样的手拽住她的胳膊，风一样把她卷进了旁边的房间里，又砰地关上了门。

赫迈雅只看到一抹黑白相间的头发，就被扔到了墙角，摔了个七荤八素。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来不及悼念自己还没焐热的船票，就不得不先抢救自己磕疼的膝盖：“你……”

一身惹眼牛仔装扮的男人锁上房间门禁，痞气地咧了咧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