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柳]暮雪将归 第18章 独饮

而另一边树影晃动，斑驳的月光正不疾不徐的追着一个影子。

他步子不快，悠哉悠哉的，闲庭漫步，修长的两指勾着两瓶不知是哪个狐朋狗友送的几百年的陈酿，白灰的玉瓷瓶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月下影子穿着打扮招摇至极，红得花里胡哨的。

若有旁人在便会发现，他去的地方是辰荣残军的驻扎地！

辰荣残军，说来说去也就那百来十个，家都没有了哪来的亲人呢，至多至少的伙伴就只剩这个辰荣残军了。

虽然到了新年，本该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同家人围坐在一起，但他们的家人都已经在残酷无情的战争中丧失了生命，除了辰荣山无家可归，悲愁伤怀之时只能相互饮酒泄愤高呼。

他们的家人是眼前这些辰荣残军，是一名名在未来会即将牺牲的战士。

战士从不畏惧生死！

月色清明亮净，像个笑话.。

而他们的军师相柳才在清水镇被人半路截糊，一通无情的杀戮后用拖着血色淋漓的白衣悄无声息的回来，顺了一壶酒自个儿找了个清净儿地跳上树枝，沉默自饮。

新年伊始……

又一年了……

相柳坐在树上，仰着头，神情冷漠的看着天边的一轮孤月，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他从不过这些凡俗的节日。

一壶酒渐渐见底，相柳素来不是什么贪杯之人，微阖着眼，放任酒壶从手中脱落，掉在崎岖不平的地上。

微风也只是路过，不在此间停留半刻。

相柳在树上，倒显得整个人孤独又自傲。

防风邶来时并没有压着声音，匿了身形慢慢的在林间穿梭，一抬眼便发现了远挂在树上的相柳，单影形只，却不落寞。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眸中笑意更甚，抬起向着酒瓶的手晃了晃，朝相柳笑着说道：“相柳，喝点儿？”

相柳没说话，视线冷淡的看着他。他早就发现了防风邶的气息，虽说不知道这个浪荡子来他这荒山野岭作甚，但自己总不由的对他放下戒心，任由眼前这个人肆意的踏足他的领地。

不知不觉间，他心里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只允许防风邶一个人进出自如。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只对眼前这个长都跟他一模一样的人纵容至极。

防风邶抛给相柳一壶酒，自个儿则坐在相柳那棵树下对面，捋一捋绯红的长袍，才兀自坐下，也饮着酒。

他才不会做出上树这种有辱斯文的事，虽然嗯…也说不一定。

“相柳，你受伤了吗？”防风邶自知相柳沉默寡言，不轻易开口说话，故此主动问道。

他来时远远的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借着斑驳的月光，瞥见了相柳的半边脸上，血痕挂在他的眼角，显得更加冷漠。

“没有。”

“不是我的。”相柳声音冷冷，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响起。

“是谁派来的？”

“你来做什么？”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各自愣了一下，皆不说话。

防风邶小酌了一口酒，酒不大烈，饮下后带着清凉的甘甜。

他高仰着头，看向对面的白衣，有一种眼前人就要烟消云散的错觉，喉头滚动，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在等相柳的回答。

他也知道……

相柳心中轻叹，偏头饮着酒不去看防风邶，却终是败下阵来:“不知道。”

防风邶有一瞬的欣喜，他也知道相柳会告诉他的。

随后又因相柳的话轻微皱眉，追问:“是死士吗？”

相柳不答。

防风邶等了小片刻不见相柳说话，大抵明白了什么，说:“来陪你喝酒。”

他在回答相柳的问题。

可相柳听后似乎不大满意，仍是不再说什么。

防风邶拎着玉瓶晃了晃，懒洋洋的笑了笑，撑起身子站起来，一股脑的把酒全部饮完，然后一挥袖，碎了玉瓶。

“今儿不是贺新年吗？又是新的一年了，邶怕你寂寞。”

……什么？寂寞……？

这种词汇对他而言非常少见。

相柳脸上有片刻愣神，就这样僵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出现了绯红的衣摆，防风邶那双看谁都深情的眼措不及防的撞进他的心里，好像快速跳了一下。

防风邶从树下踏起，风过，大手甩袍半跪在他面前，似火的红色衣袂飞扬，猎猎作响。

眼前人被放大，二人距离被拉近，相柳听到耳边带着缠绵/悱恻的情意，让他不觉红了耳。

“相柳，你寂寞吗？”

相柳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太陌生，从未有过，心里却满不是滋味。

明明酒并不是那么烈，明明他也没喝多少，明明他也从不会喝醉……

可是……

为何现在却像是醉得一塌糊涂，内心深处的柔软被翻露出来，眼中微微洇湿，茫然无措，耳红得更甚方才，薄唇艳红，魄人心神。

他戒备全无，喃喃出声道:“……我不知道…”

手中的玉瓶无声掉落，他被防风邶猛的拥入怀里，环住细腰，轻抬下巴，撩开他额前的长发，绯红的长袍一点一点轻柔的拭擦着他脸上的血渍。

而后，眼被修长的手捂住，薄唇触/上一片柔软，微微尖细的上齿慢慢咬/合/着唇/上的软肉，然后整个含/住。

防风邶吻得很慢很小心，像在对待最珍视的宝贝一样。

好些时候，他才放开相柳，让他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邶似乎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但邶绝不后悔。”

“相柳，待你醒来必会疏远于我吧？”

亦或者一如既往那般冷淡。

相柳头有点昏沉沉的，听觉也不大灵敏，听得不清楚。

但他再不济也不至于不知道，防风邶方才吻了他。

他心有点浮躁，说不清怎么了。

但他没有拒绝这个吻，没有推开眼前的人。

他其实完完全全可以推开防风邶的。

但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