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肋部有内伤,但不算严重,可能过一两天受伤部位会出现淤青瘀血,宜静少动。在痊愈前,您最好穿宽松舒适的衣服,有鱼骨的胸衣就不要穿了。”
医生结束检查,下了诊断。
“内伤”?乍一听很猛,但朱诺安在迪涅医院几个月里深受雷奈克熏陶,早就明白这个时代只要医生没发现体外伤口就一律按内伤算……真是简单粗暴的分类啊。
她低头整理好衣服。死小孩从树上跳下来压人身上,自己没骨折已经是万幸了,应该让他家长赔钱!
嘶,这位医生下手按得真重。
她皱皱鼻子,结果抬头就见到熊孩子的美女妈妈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好吧,赔钱什么的只是自己脑补。既然得到关心,残留的一丝怨气在她肚子里打几个圈就消散了。看来熊孩子的身后不一定都有熊家长,她想,那个孩子真不体谅父母,惹了祸后把烂摊子一丢,可怜母亲还得在这儿给别人赔笑脸。
朱诺安又想到离开客厅时他戒备警惕的眼神,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孩子这么会对自己的母亲这样?她回忆了一下这半天跟这位朱莉夫人的接触:这位夫人待人接物都落落大方谦逊有礼,对犯错的孩子没有责备打骂,育儿水平放两百年后也超越了大多数人,身段和仪态都完美契合自己想象中的欧洲贵族范儿,而且她长得……
……长得太好看了!她的额头不凸不扁,几绺卷刘海从额角垂下,拥在饱满的红润脸颊旁。眉毛干净不散乱,鼻子小巧高挺,由于刚才哭泣一番,鼻头还泛着红,呼吸间鼻翼轻巧地忽扇,令人想到田野里偶尔乱飞的蝴蝶。嘴唇虽然不够饱满,但胜在红而不艳,最出彩的是那一双仿佛含着春水的绿眸子,像哥伦比亚的祖母绿浸在清凉的小溪里。任何人被这对眼睛嗔怒一瞪恐怕都得匍匐在她的裙边乖乖认错。
害美人伤心的都是大混蛋啊……朱诺安瞧着正在跟医生交谈的朱莉,面上泛起微笑。谁不喜欢看美女呢?这颜值可比外边灰扑扑的园景养眼多了。
“……如果说要用最好的药,自然是用木乃伊香脂敷在患处会好得比较快。“医生回答,”可是这个药材太紧俏了,即便马赛的药铺也不多。我记得您上次买了‘生命之泉’,那个也是治百病的良药,德鲁热小姐可以服下。“
什么?朱诺安竖起耳朵,只抓住后半句话。“生命之泉“?听起来像奇幻小说里的魔药。
“如此,谢谢您了。“朱莉微笑道,”等会儿烦请您给塞萨尔看看,我担心他受伤了。“
“分内之事,夫人不必多谢。“
朱诺安看向陪着她的巴狄斯丁,现在她有些不知所措,接下来要干什么呢?巴狄斯丁摇摇头。这趟做客之旅计划好的步骤被突然的事件打乱,朱诺安受伤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医生跟随仆人离开后,朱莉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朱诺安:“德鲁热小姐,您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还疼吗?”
刚才医生按压后皮肉酸胀的感觉还在,朱诺安只摆摆手。
“我替塞萨尔向您道歉。小孩子不知道轻重,希望您原谅他。全怪我作为母亲管教不力,他才如今这样无礼粗鲁……”
朱诺安见这位年轻母亲轻蹙眉头,羞愧地垂下头,心中有些不忍。人家母亲都这样包揽责任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否则就像“坐地起价”讹人了。
“您要告诫他,从树上跳下来是不对的,砸伤人不说,伤了自己也不应该。”朱诺安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不穿行业制服,感觉像裸奔……
“您跟我来换一身衣服吧。”而后朱莉看向巴狄斯丁:“巴狄斯丁女士,您放心把德鲁热小姐交给我吧,我想她需要好好休息和进食,您紧绷的神经也应该得到休息。我再次为我们家的麻烦给您带来的不愉快而抱歉,这本该是愉快的一天。”
“您无需道歉,毕竟发生了谁也无法预料的意外,这不是您的过错。您的孩子平安才是最大的事。”巴狄斯丁面上风轻云淡一如既往,但心中已满是对朱莉的称赞了。
子爵夫人早在信中夸赞过她的好儿媳,那时巴狄斯丁还有些好奇。关于自己好友的脾性,巴狄斯丁可太清楚了,果然只有这样容貌和修养俱全的女子才能得到她的青睐……不,是所有人的青睐。
“你跟夫人去吧。”巴狄斯丁吃了定心丸。
朱诺安也松了一口气:巴狄斯丁好是好,但整天跟这位老女士形影不离,她压力山大。巴狄斯丁就像一根刻满世俗意义“圣洁“和”贞女“的活标尺,时时刻刻在衡量她的行为,很多时候主教并不在意朱诺安一些不“淑女”或有违修女庄重形象的行为,但若让巴狄斯丁瞧见了,那可不同了。虽然老女士不会严厉地批评或责备她,但那失望的眼神叫人一看便心生愧疚。
*
“这是一套全新的内衣和居家服。艾玛,你去给德鲁热小姐换上。您在这儿不用客气,就像当在自己家一样……”朱莉突然掩唇,“啊,对不起,您在修道院生活么?”
“不,我跟主教先生一起生活,不过我即将去修道院了。”朱诺安站在房间里的屏风后,举着双手,好方便那名叫艾玛的女仆的手在她身上翻飞。这会儿真像演电视剧了,她想,不过怪难为情的……
“我明白了。”朱莉点点头,看来与她猜测的大差不离。这个小姑娘多半是与主教交好的流亡贵族的后代,失去家族庇佑的贵族女子若要在乱世中保全自身,也只有遁入空门了。只不过,她怎么还保留尘世名字呢?“您还没有正式成为修女吗?”
“没有,我正在见习期。”短短几秒,朱诺安就被扒光了,她双手护在胸前。
“您既然与主教先生一起生活,不必成为修女才算虔心。”朱莉有话隐在口中。小姑娘实在不必为了报答恩情而断送一生,只在主教一人的荫护下就能活得比大多数人要好了,何必进修道院趟浑水。
“可是我已经发过誓了……”
“发誓又如何,只要您还没有发终身誓便有退路。修道院的生活可不是如您想的那般,您以为修道院里都是清心寡欲的人么?”劝人不劝第二次是朱莉的行事准则,但今天她忍不住多说一些,一是看这姑娘长得讨喜无害,二是觉得她年纪小还没有开窍,可能平时去教堂里听经就被洗脑忽悠了。
“不,我是诚心侍奉天主的。”
屏风外边不再说话。
朱诺安倒是想自由自在,但主教一人的权力无法对抗庞大的世俗法律,况且她怎么能拉主教下水呢?她要是敢不做修女,沙威下一秒就能将她绳之以法。
想到那双泛着寒光的眼睛,朱诺安**肌肤上的汗毛立刻倒竖,如果头发能竖起来,恐怕她的脑袋炸得像一颗大海胆了。要是再被抓一次……她想都不敢想,之前面对另一位法外狂徒,还在心里对他夸下海口,结果现在她还是泥菩萨过河。朱诺安咬咬唇,他俩就是一根藤上的两个瓜,就怕有人顺着摸。
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人刑场相见,共用一片三角刀刃,二十年后又是两条好汉;次一点的结局是自己跟他回监狱老家做一辈子狱友,也不知道现在男女分不分监……修道院即便是地狱也差不过断头台和监狱吧?
不过她倒可以放心冉阿让那边,只要他的剧情不脱轨,等他被抓要好多年后呢……完了,压力全给到自己这边了,朱诺安用手给自己扇扇风。这样一想全身都要出汗了。
女仆还以为给客人穿多了。“您感觉热吗?”她小心翼翼问。
“没、没事。”朱诺安感觉很久没有思考过自己未来的道路,一路上为别人提心吊胆,自己的主线都快忘了。
她被女仆收拾好,穿了一身细软白棉裙从屏风后绕出来。换下来的毛呢裙和其他衣物被女仆拿在手上等待主人的指示:是洗还是丢?
“德鲁热小姐,我看这条裙子已经废了,若是清洗则要花费一些时日,您等不及的,您回教团恐怕也不好自己清理。不如就将它丢了,我这里有全新的衣物,您走时挑几件,就当我的赔礼了。”朱莉没等朱诺安答话便挥挥手,女仆听话地拿着衣物走了。
朱诺安会反对吗?当然是大大地赞成,用胸口的小伤换几套新衣服,不算太亏吧?这个时代,服装简直是穿在身上的货币,新衣服可值钱了。
“您躺下休息吧。如果您饿了,只要摇摇床头的餐铃便会有人送食物来。“女主人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客房的壁炉已经点好,房间里一派暖洋洋的气息。
朱诺安坐在四柱床的厚床垫上,好软啊——感觉自己的大腿连着屁股一起陷进去了。她并没有在房间里多走几步,去好奇地看看漆画屏风、摸摸绸缎窗幔。一种疲惫突然袭击了她,像是冬天积得满满当当的冰块在窄窄的河道里互相碰撞、挤压,暖和的春天突然降临把冰都化成了水,河堤再承受不住一整个冬天的分量轰然倒塌。
她颤巍巍地爬到床上,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枕头怎么也这么软?里面都是鹅毛吗?头撞进软扑扑的枕头里,感觉就像一颗石子投进湿润的沼泽,两侧枕头的高度几乎埋过了她的脸颊。她感觉自己浑身酸软无力,被子床单和枕头都有魔力,把她身体的力量都吸走了。
我的评价是不如席梦思……她刚想到这句话,就失去了意识。
*
朱莉赶着去处理她“儿子”的事。
其实她只消一眼就知道那裙子是二十年前的老款,虽然料子不算差,但全然过时了。过时的裙子不就是废了么?她又注意到小姑娘的内衣都是亚麻做的,主教这样苛待她吗?不对,那位主教妹妹的穿着也是难以言喻的土气,艾克斯的村妇说不定都比她时髦,难道主教的府邸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还是说迪涅主教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清贫节俭?
把“主教”和“清贫”两个词列在一起她都觉得荒谬。
小姑娘动了做修女的心思多半是那位主教鼓动的,可惜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朱莉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够好了。行善事,今日足够。没让那个占她儿子位置的野种死了,就是她今天行的最大善事。
*
“让孩子起来吧,他平安归来不就是我们一直在祈祷的愿望吗,愿望实现了我们应当庆祝,为什么还要让我们祝福的人受罚呢?”
主教乐呵呵地走到罚跪的男孩面前,“你叫塞萨尔对吗?”
男孩一脸倔强,瞪着大眼:“我不叫塞萨尔。”
“查理你别管他,他又犯病了。”子爵连连阻止主教往下问。他预料到这个大孙子要说什么了。这小孩就是存心的,要气死他们这些老骨头。
“哎哟,夏尔你让孩子说嘛。你不叫塞萨尔,那你叫什么呢?难道它不是你的教名吗?”主教弯着腰循循善诱。
“如果您的学识配得上您的头衔,就该知道它正确发音应该是——”男孩横眉冷对。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你的尊重和教养呢?”子爵夫人搂着乖巧的二孙子和小孙子在怀里慢声哄,再抬眼看跪在那儿受罚的所谓的法理继承人,更加不爽了。人呐,不能对比。
“凯撒。原来你喜欢别人用拉丁正名称呼你么?”主教一点也不在意孩子可以冲翻屋顶的语气,和气道:“这确实是个好名字,历史上多少雄才大略的伟人都是冠它作为名字……是你的父亲起的名吗?”
“是我的妈妈!不是朱莉!”男孩插嘴。
男孩的父亲,小德古费拉克先生听了这回答从鼻子里重重喷出气来,像不忿又像叹息。这是他难得发出的声音。
“啊……”难道这个孩子的生母不是那位漂亮的夫人?主教不好多问。
“名字通常寄予了亲人的祝福和思念,小德古费拉克夫人一定给予了你很多厚望……唉我这腰,年纪大了毛病就多了,年轻人体谅一下老人吧,快起来吧……”主教说着便自然地把胳膊伸在男孩面前。
男孩看着面前笑容和蔼的白发老人,老人还朝他眨了眨眼,带着一点狡黠,似乎里面藏着叛逆的精神在跟他一个小孩密谋:“别管你那爷爷啦,咱们来做些反叛事儿吧。”
也许这个主教和自己那混蛋爷爷不是一路人?他抓住老人的手臂麻溜儿站了起来。
“欸……这就对啦,再说名字这回事儿吧,一个人确实有定义自己名字的自由也有期愿别人如何称呼自己的自由,你想叫塞萨尔或凯撒都是可行的。”主教把臂将男孩往落地窗前的空闲椅子带,“你是不是不满爷爷老是叫错你的名字?原谅他吧,我也经常记不住事儿。这是一个奇怪的自然现象,人的记忆的能力并不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强。也许这是上帝的仁慈,让人们在老去时又回到孩童的懵懂状态。”
子爵看主教一下子就把令人头疼的孙子拿捏住了,也不再说什么,借坡下驴吧。他挥手让仆人多搬一张椅子和小几过去。
谁不愿事情和气收尾呢?今天他已经表态了,塞萨尔的继承人地位目前是无可动摇的。尽管塞萨尔这些年好事不干,但奇怪的是他对这个孩子还残留期待,也许曾经懂事的孩童残影还时时在他脑海徘徊。
子爵看了一眼得到上下一致称赞的维克多,人们都说这个孩子天资聪颖,那是他们没有见过五岁的塞萨尔。
即便子爵年轻时没把功夫用在读书上,他也知道五岁就能背下贺拉斯诗集是多么惊人的举动。
“……小凯撒,你真让我吃惊了。”那边的主教扬起了眉毛,“如果我小时候能及你一半也不会让我的父母头疼许多年了。”
他们从拉丁语姓名在欧洲各国本土化的话题延伸到如今拉丁语的三大分支。
“哦是的,说到拉丁语的标准问题,我曾经在德国见过一群俄国人,我不会俄语,他们也不会法语,这可怎么办呢?幸好我们在各自的学校那儿学了一些拉丁语的皮毛,我原以为那会帮上大忙,结果呀,我们全在自说自话,也不管对方听懂没。他们一口俄国式拉丁语,我也不遑多让,学来的拉丁语都是用来应付考试的,说得结结巴巴。而且两个国家的人交流起来,总有一些词语会无意间冒犯对方,那时年轻气盛差点动起手来……”
主教总有一肚子故事可讲。他说话自有一套引人入胜的本领,男孩不知不觉就陷在故事网里。
“后来呀,几十年后我才在罗马认真学了教会式的发音。就像那句谚语,迟到总比不到好。”
“不过我听你的发音倒是掺了些英语的味道,在英国是英国教师教你的么?”主教好奇地问。法国人即便漂泊在故土外,也改不了抱团的习惯。而且根据他对子爵的了解,他这位老友绝不会让英国人教育自家后代,难道在各自命运的颠沛流离中,改变的不止他一人么?
“是我的叔叔教我的,他叫乔治——”
“塞萨尔!”
男孩略带骄傲的回答被突然打断。
子爵攥紧了拳头,那个男人的一切包括名字绝不可以出现在这个家里!一个毁害别人家庭的败类!他才不管他是什么男爵,在英国有怎样响亮的名声,但这里是法兰西人的地盘!
主教察觉到这里似乎隐藏了极大的故事,但他今天来不是为了窥探别人家庭**的。
“乔治·拜伦。”男孩不管不顾地续上未完的话,“他是拜伦勋爵,您知道吗?他在英国是个名人。”他昂起头仿佛与有荣焉。
主教思索一会儿,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于是摇头遗憾道:“原谅我并不是一个爱社交的人,消息闭塞,法国的一些人和事我都不甚了解,更不用说英国的了。”
“好了好了,医生来了。”子爵夫人出言终结了老少二人的谈话。
医生结束了对朱诺安的检查,按着朱莉的吩咐来给男孩体检。
“您的手肘和小腿、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肉伤……”医生翻起男孩的裤腿和袖子给他抹上紫药水时,男孩没有怕疼哭喊,只是咬着牙皱着眉。龙胆紫做的药水,直接接触在伤口上,即便是大人也得打个抖。他见男孩倔强隐忍的神情,拿着棉签的手放轻了些。
吉伯特医生是庄园附近小镇的村医,自路易十八归位的小半年来,他就成为了这户回迁贵族的专用医生。说是“专用”医生,也不过方圆几里就他一个有医生执照的行医者罢了。小镇居民平时有些小病小痛都乐意去开药铺的药剂师那儿消费,药剂师卖药的同时顺手给顾客看病,居民花一份药剂的钱享受两项服务,药铺的生意自然红火。而他就惨了,病人看诊需要付费,抓药也要给钱,而他的药材也采购自村里那个药铺……眼看着客流日益稀少,钱匣子快见底了,妻子嘴里抱怨不断,叫他去艾克斯城里寻一份工作,或者去马赛,总之去富人多的地方。
时来运转,天降了一个富户,听说是带着不少钱财从英国回来的旧老爷。管他“新爷”还是“老爷”呢,只要散财他就能喊他们爷爷。别问之前跟着喊“拿破仑万岁”的吉伯特医生现在是不是保王党,他只说,感谢路易十八。
接触这返乡团的老爷们已经有些时日了,钱比以前多了,事儿也多,麻烦,不过这也不算大毛病。吃点小苦,挣得大钱嘛。
吉伯特医生算是搞清了这家人的财政都是那位年轻夫人在打理,不由得对真正付钱的老板言听计从了些——行医本质上是服务业,自然要满足客户需求。夫人要名贵的药材,比如埃及的木乃伊粉、印度的鸦片、波斯的没药,他手里还是要有货源的。这里离马赛不远,多跑跑业务,总是能从地下市场搞到物美价廉的货色。
多次跑单后,他对大主顾一家的表面也看清楚了。这个大少爷在家里居然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位,真是稀奇了,他还没有见过苛待长孙的家庭。不过老爷们的世界,谁知道呢?他只是一个农民母亲供出来的医学生罢了。
“真厉害。”医生摸摸男孩的脑袋,他多少有些欣赏这种隐忍的品质。男儿有泪不轻弹嘛。不过……他刚才检查他那些伤痕,像是与人斗殴后留下的痕迹,这……虽然夫人嘱咐无论查出什么都不要说,但……
“吉伯特医生,塞萨尔一切良好?”正在医生纠结之际,朱莉回到客厅。
“啊,挺好,就是一些小伤口。听说他落在河里,我来时带了专门配的风寒酊剂,但目前没检查出有发热的迹象,看来平时锻炼还是非常重要的呵呵……”吉伯特医生莫名有些窘迫,“不过不排除一些症状会延迟显现,这个天气下凉水……”他摇摇头,表示不妙,“总之得注意。”
“既然如此医生您先别走,留在这儿可以随时查看情况。我想德鲁热小姐也许需要您再看看。”
男孩听了这一番话,抢着问:“她还好吧?”
“安杰丽卡应该无恙吧?”主教同时问起,又看向急吼吼的男孩。唔,看来安杰丽卡此行结缘一个小朋友呀。
朱莉看男孩着急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他以为她是什么人?随便害人的妖婆?对不起,她嫁进这个家后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她施施然回答主教:“是的,主教先生。德鲁热小姐没有大碍,但是肋下受了轻伤,我替犬子道歉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罪魁祸首。
“我安排她去客房休息,她看起来有些累了。”朱莉向早就默然回到客厅的巴狄斯丁说,“考虑到您回程奔波,还是让劳者休养生息吧。”
客厅没有人不对少妇的贴心安排感到满意。
“你有一个好儿媳呀。”巴狄斯丁悄声对子爵夫人说。
“我早就跟你说了。”子爵夫人笑道。
“你快去换一身衣服吧。千万别像吉伯特医生说的,着凉了。”朱莉拉着男孩一派慈祥,挥挥手让仆人领走。
男孩看着“慈母”对他躬身和蔼的模样——装什么呢?不嫌累。已经亮出獠牙了就别披人皮了好吧?他气闷得无处发泄。
受不了了!他想仰天长啸,自己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啊!不过,过招还没有结束……无论如何他都得打起精神应付后面的难题。他当然知道有人想让自己消失,不止他的继母,还有他的爷爷奶奶爸爸……甚至家里的每一个人,谁敢说他的好弟弟——维克多就不想占他的位置呢?学拉丁语、学诗歌、学弹琴,他继母投在她儿子身上的每一分金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打败他吗?
真无聊!他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蝇营狗苟的每一个人。
他们以为他年纪小就不知道过去发生的事吗?以为儿童就没有眼睛和耳朵吗?以为儿童的记忆就可以被任意扭曲吗?
德古费拉克的每一个人都在喝他妈妈的血吃他妈妈的肉!
哈哈,有一个主教朋友如何?老古费拉克敢在他朋友面前忏悔他做过的事吗?明明已经破产,现在的财产从哪儿来的?不解释一下他儿子为什么结两次婚吗?哦……他们孜孜不倦地抹杀他母亲的存在,这是他们一直在做的事。
只因为,只因为!
男孩的榛子色眼睛蓄满了泪水。他突然感到一阵委屈。他想妈妈了。
主教:训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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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憋出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