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禾对着Alice苦笑,一脸懊恼,说:“我的叛逆期好像又回来了。”
今天一大早,她就和哥哥金林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事情的起因真的很小,无非就是她想把头发剪短,然后染成漂亮的粉红色。金林却认为淑女就应该保持着黑长直,他说粉色短发看上去很奇怪。
于是金禾控诉金林有些奇怪的控制欲。
金林面对妹妹的嘲讽,总是会习惯性地说一句:“你听话,乖一点。”
这种态度让金林更加生气起来,她说他是“直男癌”晚期患者,气愤的说:“我偏不,我就要和你想的反着来,我不仅要剪成短头发,还会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
金林沉默片刻,犹豫着问她是不是又进入了叛逆期。
于是,金禾理所当然的进入了叛逆期。
她给自己做了全新的发型,黑发打底,挑染了粉蓝交加的短发,看上去招摇极了。
Alice挑挑眉,说:“这算什么叛逆期,这更像是一场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
“可是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叛逆的事情了。”金禾伸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有些懊恼的说:“我发现我一点都不适合短发……”
Alice上下打量她的新造型,告诉她:“刚出理发店的人都会这样觉得,到了明天,你就会认为自己美爆了。”
金禾扁了扁嘴,不置可否地摊摊手。
Alice又问:“那你曾经做过的最叛逆的事情是什么?”
“和哥哥吵架,赌气吃了五袋水果胡萝卜,最后请了家庭医生到家里。”
安静查看资料的周许晗忍不住笑出声来,Alice也露出了个看上去一言难尽的表情。
金禾强调,“我很讨厌胡萝卜的!”
“好吧。”Alice无所谓她的故事,抿出一个怪笑,说:“美少女的叛逆永不消逝。”她照旧觉得那只能称得上是一次有些幼稚的小任性。
金禾好奇,“那你叛逆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Alice拉开衣袖,展示自己的花臂,炫耀似地晃了晃,说:“瞧,十八岁,成年的第一天,我在叛逆情绪下纹了第一个纹身,那时候还只敢纹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笑脸。但我的叛逆期太长了,于是不小心纹满了整个手臂。”
注意力被转移,金禾低头开始研究Alice的纹身图样。
她的纹身从肩膀延续到手腕,在手臂上拼接了很多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图案,风格也并不统一。
Alice是金禾新交的朋友,她也住在予晗,是这里的常客,二楼最靠里面的那间房间最近又被她包了下来。
她说自己是职业站姐,今年的主要精力会围着七八个小明星打转,给他们拍些照片,然后P成最完美的模样,发到网上假装自己是个热忱的粉丝。如果有感兴趣的偶像歌手参加唱跳节目,她也会去现场帮着录制些舞台直拍放在网上。
金禾说这样是不是太过虚情假意了些。
Alice大大咧咧的笑,说:“我的真心就那么一丁点儿,需要节约着点消耗,我得用在他们那里赚来的钱养我的心头好。”
Alice也追星,她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偶像,大概从初中开始,她就加入了那人的官方粉丝团。
她的真心确实也如同她所说的一样,匮乏又泛滥。她时不时就会对某个新出现的小明星产生兴趣,但那份喜欢总是很短暂,长情一点的时候能坚持几个月,也有的没几天就下头了。
她之所以回到潞城,就是因为她最近对一个选秀出道的小明星很感兴趣。那人刚进了组,在潞城的影视城里拍一部古装剧。
Alice打算在潞城常住一段时间,专心跟拍几天小墙头,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突然对他失去爱意。
但那个小墙头来了没几天就请假离开了剧组,要去参加一场商业活动。Alice懒得再跟回去,于是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安静呆在潞城休息几天。
“我该说他敬业还是不敬业呢?进组没几天就请假,我猜他除了去站台还会偷偷去医院,给脸上安排点高科技。”Alice皱皱鼻子,不太高兴的说:“这次比美没比过男主角。”
金禾大笑,问:“那他这次的活动你不就没有照片可以发了吗?”
Alice满不在乎,说:“花点钱同其他站姐买几张图呗,我有个认识的小姐妹会跟过去,她保证会给我几张不错的照片。”必须补充的是,“和她发出来的必须是完全不同角度。”
金禾“哦”一声,又有些好奇,“那你能靠着给明星拍照赚多少钱?”
Alice嚼着口里的泡泡糖,撇撇嘴,哼笑一声说:“连‘予晗’的住宿费都赚不出来。”她摊摊手,说:“就挣那么三瓜两枣的,有时候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但确实是有人能赚钱的,我的一个小姐妹靠着给明星开站子已经喜提‘海景房’了。”她顿了顿,抿出一个古怪的笑,又说:“也喜提了黑名单,我都怕哪天会在法制节目里看到她,幸好我不看电视。”她的笑声逐渐变大,好不容易才止住,接着说:“几个小粉丝联合报了警,可惜这玩意儿目前算是灰色地带,很难管。”
Alice是个富二代,她说自己不喜欢读书,于是办理了休学。
她不喜欢在学校里呆着,也不愿意去工作,就靠着父母给的零花钱追星打发时间,当站姐只是她的兴趣。
“哪天我要是觉得烦了,就回家混吃等死呗,反正他们懒得管我,继承家业还有我哥。
“他们”指的是她的父母,Alice的父母忙着赚钱,为数不多的精力也用来培养她的哥哥了,因为那是他们家族的继承人。
至于女儿嘛……
他们对女儿的唯一期待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只要她不去违法犯罪,败坏家族名誉,他们并不会过多干预她的生活。
更何况……
“他们根本管不了我,我想怎样就怎样。”
“啊,你好叛逆哦……”金禾感叹。
和纹整个大花臂比起来,吃胡萝卜吃到胃疼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又觉得生在这种家庭里没办法不叛逆,可惜Alice的叛逆注定得不到她想要的回应,她并不被她的家庭所“期待”。
前台那个长得很像女明星向佳贝的小丁就不一样了,她曾经饱受“期待”,是远近闻名的“别人家小孩儿”。
但“别人家小孩儿”也有自己的叛逆期。
小丁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她跟着妈妈生活,和爸爸的关系疏远。
她度过了非常普通平凡的中学时代,在最该叛逆的时间里一直都保持着冷静乖巧,从不做让妈妈担心的事情。
一路顺风顺水,小丁如同所有人预想的那样,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上了全国知名的大学。
但她没能拿到毕业证书。
大学时,小丁突然决定放弃唾手可得的舒适生活,走上另外一条路——
成为明星。
小丁的妈妈是重点高中的老师,手里培养出过数不尽的优秀学生,她对自己的女儿寄予厚望,无法接受女儿想要跑去当什么明星。
在她心里,老师、医生或是公务\员,这些才是正经工作,再不济也该呆在国企里,端着公家饭碗平淡的过完一生。
母女俩较劲了大半年的时间,当妈妈的还是拗不过女儿,先一步心软退让。她告诉小丁追梦也可以,起码把大学读完。
但小丁碰到了成功的捷径,她得到了一个机会,可以参加一场选秀节目。
于是在大三那年,她断了自己的后路,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毅然决然退学去“追梦”。
小丁妈妈无法接受女儿如此鲁莽又不切实际的做法,两人正式决裂,几乎断了所有联系。
可惜那次选秀的结果并不如人意,小丁打着名牌大学学生的旗号在第一集出了点风头,引起了一些争议,然后彻底沦为背景板。直至她被淘汰,加上和人合作完成的几场表演,连十分钟的镜头量都凑不出来。
第一次追梦失败,小丁还是不肯放弃,于是从S市来到潞城,打算在影视城里从群演做起。
但群演的机会也不是每天都有的,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在“予晗”兼职当店员。获得表演机会的时候,她会请上一两天假,由其他人带班。
小丁也不是没想过要走走张雨的门路,她的形象不错,张雨也曾经向她抛出过橄榄枝。
但最开始,她看不上张雨的那家只有几个人的小经济公司。后来,变成了张雨嫌弃她年纪大。
于是就这样不尴不尬的强撑了下来。
金禾总爱挂着那幅充满了天真的好奇神情,她问小丁:“你会后悔吗?”
小丁又露出了八颗牙,抿出一个专属于她的端庄微笑,坚定的说:“我永远不会后悔。”
Alice也很好奇,她趁机问小丁:“为什么你能坚持下来?像我这样的人,你让我忍耐一年两年还好,第三年还看不到什么希望的话……”
“嗯?会怎么样?”
Alice哈哈大笑,伸手绕着自己的发尾玩儿,说:“我会忍不住走点歪路子的。”她眨眨眼,语气暧昧的说:“比如,去导演制片的门口碰个瓷之类的。”
金禾皱了脸,还没来得及反驳,又听到小丁说:“为什么能坚持下来?大概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我不会后悔。”
“可是你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了……”
“对啊,可是我还没达成目标。”
“你这叛逆期才是真的有些漫长。”金禾感慨一句,又问:“为什么那么想要当明星?”
“为了上那个叫做‘x’的访谈节目。”
“啊?”
“然后同主持人向一宁女士聊聊她的丈夫,她的家庭。”
“她的丈夫……丁大成?”金禾显得很惊讶,问:“为什么要聊起丁大成?丁?丁大成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小丁扯了扯嘴角,说:“也许,可以称之为……生物学上的父亲。”
“啊?!”
“不过,我们现在属于两个不同的家庭,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有些不明白了……”
小丁嗤笑,“你就当我想和向一宁女士叙叙旧吧。”
金禾感到不可思议,眨了眨眼,用她已经混乱了的逻辑得出一个乱七八糟的结论,“你就为了和她叙旧,所以想要出道当明星?”
当然不止。
但小丁还是点点头,一派天真的笑着,说:“对啊。”
金禾又皱了脸,说:“真是……好奇怪的出道理由。”
周许晗撑着头听她们聊天,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她其实并不理解小丁的做法,她是保守派,从来不会追求太过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也知道小丁有秘密,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她并不想去探究什么。
金禾已经为自己的好奇心找到了新的对象,她转头问周许晗:“小晗姐,你有没有过叛逆期?”
周许晗仔细想了想,说:“我好像……没有过明显的叛逆期。”
她确实没有过叛逆期,她足够乖巧懂事,整个青春期,她只有过唯一的一次叛逆表现。
那甚至称不上是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