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家咖啡店的生意想来十分不错,这么一会儿,研磨冲煮豆子的味道居然更加浓烈了。苦还是一样的,但好在旁边的点心铺子刚刚开了一炉,黄油和焦糖的味道散发出来,于是苦涩和甜腻融合成了格外醇厚的香浓,浅浅浮动在空气里,显得格外动人。
格外适合点缀在絮絮昵语之间。
“言先生,你别看我这样子,其实从小时候,就没什么人愿意和我玩儿。”
“啊……无异的性格很好,这样的话,大概是由于家里的原因?浅薄的人们怕招惹麻烦,干脆一避了之。”
“是啊!言先生一下子就猜准了……不过我也没有很在意,和他们说话还不如拼个机器人有意思,再说后来又有了风清洛他们几个,现在更是……”
“风清洛他们,确实是难得的好友,想想能有知交几人,已经是人生幸事。”
“是——啊——好——朋——友——和雪长夏两个这么坑我……不过不是他们我也没这么快才想明白,言先生你知道那天我爸居然说我天天就知道鼓捣那些破铜烂铁,难道将来要造个机器人做老婆么?!他们哪知道我现在可是找到了……哼哼……”大眼睛里写着几分控诉,很快又变回满是笑盈盈望向他。
“……”他的目光莫名让人有些脸颊发热,言御怔了怔,才接话道,“无异的父亲,乐先生听起来倒是比传闻里有趣。”
他偏转话题其实有些刻意,好在青年并没有察觉,轻轻松松地点着头:
“那是……而且我就说乐先生这称呼听起来像说我爸吧。我爸他年轻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干的也相当不少,现在也是,不过他和妈妈都很疼我……我其实都知道,跑来海临交换、选择做机械师什么的……别的不说,现在我还没被禺期轰出去,某种角度上也得多谢爸爸用钞能力迅速帮我收拾烂摊子啦。”
言御是知道青年母亲的,傅清姣女士,曾经担任海临外长,任内政绩斐然,目前仍旧担任海隅理事会长,再加上青年那海运大亨被民间戏称为船王的父亲,可以说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豪门贵子。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只需要记得,却也没有多少值得额外上心的,因此言御只是笑笑:
“无异的家人和无异一样可爱,也都是很好的人呢。”
诶嘿嘿,可爱什么的,很好什么的,言先生觉得我好!乐无异脑海里迅速推理出一连串——一样可爱=乐无异可爱;也都是=乐无异是=乐无异是好人,这让他不仅把眉眼都笑弯成月牙。
紧了紧相握的手,乐无异像小孩子玩闹一样幼稚地牵在一起前后甩胳膊,带动着言御手臂也跟着摇摇晃晃,某一下幅度大了点儿,差点打到人清韧的腰肢——也没被松开,反而任由他顺势往身边蹭。
“真好……”
贴上去蹭蹭再蹭蹭,乐无异回眸想要看清言先生此时的神色,却在那一双异瞳里,恰逢了满天的星辰。
细细碎碎,溶溶又粼粼,就像是源源不断升起的笑意把那如霜如素尽数拆开漫洒,于是哪怕浩瀚如宇宙也被照亮,点缀得不再荒芜。
……当然以乐无异的画风,是绝对想不出这么酸丢丢文绉绉的比喻的,他只是呆呆地睁大眼,好半天才浮上来一句感慨,
言先生,真好看。
就算天阴成这样依然是白的发光嘛……诶诶诶?天什么时候阴掉的???
当一粒说不清是冰渣还是雨点落到他鼻尖上给他得冻一个哆嗦时,乐无异才猛然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满街的人早已经一窝蜂寻找屋檐避雨,而旁边被避雨人群挤满的服装店那红蓝撞色的屋檐,也因为雨水打湿而色彩更加浓郁鲜艳。
“……”
“……”
“言先生,你的伞……呢?我记得你说过因为天气变化无常所以只要出门就会带。”
“的确带了,但是……”无辜地摊摊手,“落在雪长夏家里了。”
“啊……怪我不好,虽然我觉得雪长夏也要负……”
“那我觉得还是不如怪这天气没有提前请示?”
他们对视着,忽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乐无异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往言御头上一罩,确定身边人从瘦削的肩膀到银白的发丝都姑且被严严实实保护起来,然后完全没有管自己的打算,往脸上抹了一把牵着人往一个方向狂奔。
“——言先生这里人都堆满了我们去花时家的饭店!”
“很近的而且他们做的黄油蟹特别好吃我特意让我家的厨师去学过来!”
“嗯……但是有些东西还是在店里那个环境更有感觉……”
“哎呦怎么还有冰渣子!也对这个天下雨也是雨夹雪……话说白荆好像还有个会下雨的同调者言先生你说这会不会是TA和某个会冻冰结霜的打起来了?”
全森罗姑且最会冻冰结霜的言先生:“……”
被青年的外套挡的严严实实、眼前只能看见布料纹理的言御很确定自己没跟人打起来,并且,果不其然是代替晨跑锻炼出来了优秀的奔跑技能吗?
再一次被拖着在街上跑的言御却浑然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笑容有多么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