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公司时路上行人纷纷,年底的首尔室内外温差颇大,商祺低眸揉了他自己冰凉的指节,边走边想:金泰涥说过,他有关系很好的朋友……他的手应该不会感到太凉。
沿途有人驻足看他,有人在拍照,有人指指点点。
他可以步步生莲、摇曳生姿,此刻选择冷淡寡味地一个人,依然有人痴于那张昳丽的面容。
“小子,你要不要当练习生啊?”一位大叔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商祺推开外来的负担,对方不依不饶,追上了笑着又问一遍。
“没兴趣。”
脚边突然溅开水花。
愈来愈大,愈来愈密集。
大叔心里疙瘩一下,怎么一碰到这小子就下雨了?有些嫌弃着晦气,却又满脸堆笑着,趁着这个机会,几步把商祺拽到路边咖啡店的屋檐下。
“我给你介绍一下啊,没准就有兴趣了?反正你没带伞,现在走不掉。”
商祺自然知道往屋檐下走,否则不会任那人拉动。他转过身走远几步,还是不理会。
“我们公司待遇非常好的。你知道Yok吗?就是我们公司要推出的,好几个知名练习生明年都要在这个团里出道……”
大叔拿公开的预备出道团作为招牌,滔滔不绝着,紧盯商祺那垂着的眼愈发兴奋,没完没了。
“我在别的地方面试过了。”
对方没有如商祺所想的善罢甘休,就像上一个问商祺要不要去当练习生的人一样。
这般想来……很多东西就变了味。商祺敛起眉,绯唇抿紧。
刚才还说没兴趣,这会儿又是搪塞谁呢。大叔自觉看破了计辆。故作惋惜地随口问:“那你去的哪家公司?”
“没注意看。”
大叔冷笑一声,又凑上来。
“那你签的几年约?”
“没有。”
脸颊两侧肥肉抖动着,语气带上一丝嘲讽的意味:“小子,你还真是个不会说谎的。我知道现在人喜欢自抬身价,耍小聪明。”
“你就算对哪家死心塌地了,再折腾下去,也会没公司要的。以前也碰到过我这样的人吧?我告诉你,没一个会真心求你去。识相点,你就和我回去面试,你要是过不了我们还不收呢。”
对方的沉默让他洋洋得意,相信自己这番话能吓得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回心转意。
中途一个男子拎着硕大的便利袋和商祺擦肩而过,匆忙跑进咖啡店内躲雨。
商祺终于抬起了眸,直视着。
“再说我杀了你。”
他扣上帽檐,快步走入雨中,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西!你个长得像女人的狂躁病,扫把星——”
大叔难听地骂起来,被咖啡店老板忍不可忍地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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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干身上的雨水,金碩珍观望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进来时在门口对话的两人都走了。
想起自己无意间听的话,还有那双阴鸷的黑瞳,金碩珍自言自语地啧啧两声:“唉,这样的小孩放在校园里哪得了。”
还是自家两弟弟好,又乖又懂事。
手机屏一亮,是金泰涥打来的电话。金碩珍笑着接通,田柾國和金泰涥的声音一并传来,平添愉悦。
“……嗯嗯,我在咖啡店躲雨,一会儿就回去。”
侧头透过玻璃窗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比刚才亮敞些许了。想必是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冬雨。虽然挺怪的,但无可厚非。
“对了,玧其兼职回来了吗?我出门时还没看见他。”
“车祸?!……等我回去慢慢说,没大事就好,让他等着哥的养生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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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祺满身是雨,步步踏碎晶莹的水花,雨珠滑到下颔再落进他颈间,可身形若竹秀挺,看上去分毫不显狼狈。
艺伎有刻在骨子里的仪态,理智范围内,永远保持风度。
小区新来的保安差点将他拦下,老保安低声训斥,“这是几步前刚进去那个商少爷养的,长点眼记住了。”“是是是。”
传来的笑声被商祺抛在身后,他头也不抬,像没听见似的。
手伸进口袋里打算拿出钥匙,忽然动作一顿。
面无波澜,默默攥着拳蓄势。他转身,看清来人是谁——
他松开了手,埋下头,任凭摆布的姿态。
在商祚看来是理所当然。他一把抓住商祺的左肩,冷冷质问:“你今天死哪儿去了?备用钥匙呢?”
然后惩罚似的,毫不犹豫地把人往后一推。商祺猝不及防摔到门上,撞出沉闷的声响,湿透的布料贴上他的后背。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商祺想,死不了。
“有人让我去面试练习生。”
“你也配?人家戏弄你的话,你当真了?”
为什么都说他攥紧的稻草救不了人。
商祺想,也许本来稻草能救命,是因为他,才沦为摧枯拉朽。
商祚捏起他的下巴,眼神轻蔑,像在店里选消费品一般审视着。商祺察觉他身上的酒味,呛人浓烈像发怒一般。
他伸手拉出商祺口袋里的钥匙,嘲讽道:“藏备用钥匙?你以为我没事想进你这间死过人的晦气地儿?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真想把你千刀万剐了。”
“还有,你手机拉黑我?昨天给了你好脸色,你就想得寸进尺?”
“在学校被人强了一次,你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
他后面还说了很多,商祺没听清。
直到那人走后,过了许久,商祺才轻笑出声,帽檐遮住上他半张脸。沿着身后冷硬的门滑坐到地上,商祺仰头往后一靠,额前湿发黏着眼睛,视线模糊不清。他喘息着,濒死般肩膀上下起伏。
“备用钥匙……昨天不是被你带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