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需要我报答什么?
说完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商祺因这句话丧失主动权,和缴械投降无疑。
室内有微弱的光,映出他清苍内敛的眼白,下目线细密的眼睫绵延成一根清清薄薄的月亮。
郑号錫回答:“不需要。”
而后他又斟酌着重复一遍,对商祺说,“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带你走。”
今夜商祺席了一地凉意,隐约有些头晕。久违听见动听的话,想起自己醉踱在路边不小心撞到过鸽子——洁白的生命扑簌而起,从眼前掠过。
他迟疑地忘记回应。
随时充斥思维的胡乱臆想,似乎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郑号錫也没有追问,像是不着急,注视商祺的脸一秒又一秒;商祺没有举动,蜷紧的手心潮湿冰凉,神情让人误以为成紧张。
二人共同促使彼此陷入不言语的境地。
郑号錫算不上热情的人,但面对商祺足够。
现在的商祺是幅画,抚平一幅画的褶皱是多么简单又高尚的事。郑号錫乐意做这件事,换做旁人也一样。
所以他说:“我可以拉你的手,对吧。”他觉得并无不妥,说完俯身握住商祺的手腕,指腹触碰到异常冰凉,随后感知对方微不可察的避躲。他依然面不改色。
“再晚点外面不安全。”郑号錫拉紧商祺的手叮嘱,所以商祺怔了怔,从地上站起来跟他走。
从昏黑的练习室走入更昏黑的楼梯拐角,商祺的脚步不算快,郑号錫便也慢慢走,他用余光默默观察身旁人,坦白从宽,他更多的时间在看那张脸。
那人的头发有些长,垂及颈根。低下头后,刘海有些遮掩眉眼,姿容气质却在莫种意义上尽显。从水墨跌宕,流转到重彩浓颜,万幸商祺没有太多表情变化,否则郑号錫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继续镇定地直视。
那人的唇瓣生得朱红明艳;直到公司门口豁然澄明,夜灯下更显唇色绯殷,也更衬得脸色苍白病态。被郑号錫握着的指尖微弱颤抖,冷汗渗湿。
郑号錫意识到不对劲。
“你不舒服吗?低血糖?”
他停下脚步,捏着商祺的手掌有些用力,商祺也停下脚步,略微不解,大约有四五秒,他分不清自己哪里难受,又或者,这难受是外界施压,还是本属于他。
“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郑号錫叹口气,他想知道这么沉默麻木的性格,为什么就成了旁人口中的狐狸精。
那人抿了抿唇,就在郑号錫以为他不会说话时。
商祺仰头毫无征兆地微笑:
“抱我一下吧。”
郑号錫知道商祺长得好看,谁看一眼都知道。可他没来得及设想这张脸笑起来能够美丽诱人到何种地步,便近距离亲眼目睹。这双眼睛只能用妩媚形容,眼尾是纵欲的,圆滑的桃瓣眼在笑意中眯成迤逦的狐眸,下眼睑有明显的弧度。那人的上半张脸肆意散发诱惑,下半张脸却只有浅淡的微笑,似乎在为媚质天赐而感到无辜。
郑号錫愣神,他想,商祺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
“哈…你这么想和我亲近吗?”
如果郑号錫先前自我代入的角色是“哥哥”,只是想关照可怜新人的“哥哥”。现在商祺一笑,他却冒出更深刻的想法:他的属性归根结底,是个男人。
那时候郑号錫不懂,虚弱憔悴的笑很美,是商祺在讨好他。商祺越难受,越想念一个人。可那短暂的相处已经被商祺的想念戳满破洞,溃烂成一滩燃不起的灰烬。他被迫找一份新的、想拥有的东西。
商祺向郑号錫靠近半步,陈述时语调软绵无力,“您今天救了我。”
郑号錫笑,却避开商祺的视线。他青涩、初出茅庐,也怕看透那份渴求。
“这算是一种情结吗?”
商祺说不算。郑号錫只当他和自己一样是害羞,揉了揉商祺的头发:“嗯,好吧。”
他答应了。
郑号錫的手往下,下意识想搂商祺的腰,又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最终手攀高几公分,揽着商祺的肩拥抱他,轻轻拍动几下。那人的身形太纤瘦单薄,郑号錫竟然有些怕把他抱坏。
郑号錫不习惯和别人拥抱,但对方的肌肤像白玉色绸缎,还主动把头埋下,神色松懈,露出光滑白皙的后颈,病态的喘息有几分虚浮。
“要不…我给你买点糖?”差点忘记对方当下的精神状态不好,郑号錫有些心虚,转眼看见商祺颈间细微的勒痕。
他表情僵住,情不自禁地第一次喊:“商祺…”
“贱人。”几米外停着的车陡然嘭一声关门,商祚跨步走来,冷硬的眉峰下怒气难藏的眼神,死死盯着商祺,像要下一秒就把他掐死。
商祺憩融于郑号錫的体温,直到那声斥骂化作解剖刀,在浑噩黑夜里,切下他灵与肉细薄惨淡的一条。